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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明·忤逆
窗子掩着的福安堂内只洒了零零星星细碎的日光,时而摇曳着。整个屋内除却偶尔杯盏接触杯身而晃动了茶水的声音,竟是旁的声息一丝半点都没有的。
整整一个时辰了,荣亲王妃的侍女素玉,就瞧着那跪在地上的荣亲王府世子和主子僵持着。世子就这么跪在地上丝毫旁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沉首静默着,自家主子也是个沉得住气的,除了喝喝茶水,旁的话也一句不提,也不看着跪着的世子,似是整个福安堂空无一人似的。
看着世子这般跪着,素玉本也想着扶了起来便是,让世子低个头便是。即便不说低个头,也坐着好好地商量着,但这世子是个硬脾气的,愣是只字不言,纹丝未动。
王妃见了这情况也不加以劝阻,反倒是素玉想再拉世子时,还用手拦住了素玉的动作。见两个主子都是这么个犟脾气,也就只得陪着安静。
似是荣亲王妃的茶水都喝了个干净,一旁的茶壶内都空荡荡的,才开了口,“岸明,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吗?”
荣亲王妃问得漫不经心,但素玉心里深知,王妃此次是真的动了怒,忙退了下去煮茶,也权当避避风头。这世子也真是的,何必非要为了那博陵崔氏的丫头硬和荣亲王妃扭着来呢?
柳岸明闻言,双手揖礼,叩首后才平稳答道,“荣亲王府的世子,亦是博陵崔氏嫡女神户公府小姐崔梨葭的未婚夫。”
荣亲王妃听了柳岸明这般回答,却摇了摇头,叹道,“你可不仅仅是荣亲王府的世子,荣亲王是什么人?是先帝嫡子,你是先帝唯一的嫡子的孩子,在皇亲里也是最受人瞩目的,你怎么自己一个就跑了随着那博陵崔氏的女儿瞎胡闹呢?”荣亲王妃竭力地想维持着自己作为王妃的风度,可是却也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憋气,冷哼道,“这可还没过门呢,就让你这孩子连自个儿家事都不处理了,若是过了门……况且是你娶妻,心却撇到外戚了身上。”王妃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瞧着柳岸明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样子,虽非自己的亲生子,但也是自己一手张罗着照顾大了的,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感情?随后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句,“你可莫忘了你的姓氏,你姓柳,不姓崔!”
清明节庆,这钴柳王族的皇亲们理当随着本朝皇帝去无量寺接受点渡,佑国土平安,危难否极泰来。“理应”便是不是一定要去的了,然而这不去的人定然为皇帝所顾忌,除却已是年迈的皇亲亦或是例如三皇子这种受了旨意公差在身的,这若是柳岸明凭自不至,必遭猜疑!
他柳岸明虽是庶子,但也得看是谁的庶子。钴柳王朝百年来的历史,除了当朝皇帝——朔帝,乃先帝庶子出身,往上无论数多少代都是嫡子接任大统。荣亲王是谁?先帝之嫡子,昔日的太子!他的孩子怎可能不受人另眼而看?论血统,这荣亲王府的世子可是和当朝皇帝是一样的。
荣亲王府这么多年亦是小心谨慎,荣亲王更是无人敢提及的一个隐晦。多年宣称告病无法见人,可实际上,这荣亲王却根本不在王府之中!早已不告而别。这事儿也就只有荣亲王妃一人知道,亏得谢氏之望,荣亲王府之势,还是拦得住暗桩探听,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只荣亲王府这种风头浪尖上的府邸,怎么还闹出什么幺蛾子惹人非议?那是将荣亲王府放在火上煎。
柳岸明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恰恰是太懂分寸了,才让荣亲王妃与柳岸明关系一直显得生疏,但现如今,这柳岸明确为了那博陵崔氏的丫头昏了头脑。荣亲王妃怎么会不知道,柳岸华的失踪不可能是柳岸明生母所为,虽然看着这孩子总有着一些说不清的不适应,但人心不是铁做的,这孩子的踏踏实实和对自己的孝顺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荣亲王妃不是没期待着柳岸明向自己耍赖承欢膝下的样子,但绝不是这样子为了博陵崔氏的那丫头犟着性子。旁的人家都没问题,可她博陵崔氏……荣亲王府既是想安匿于风口浪尖,和博陵崔氏就更不该牵扯什么关系。愈是靠近皇室上层越是心知肚明,皇族,容不下这半壁江山的博陵崔氏!
旁的家族都有衰退迹象,可这博陵崔氏虽说嫡系子嗣凋敝,但是旁系太壮大了,怎么会不碍了皇家的眼?况且崔梨葭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从自己寿宴,到进宫的牵扯,现如今还要拖着柳岸明陪她在这个时间点去博陵。到底让个皇室的人怎么个想法?
柳岸明不卑不亢,他居然在这里跪了一个时辰,就已经定了心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许过誓,护梨葭一生平稳,若是有什么不妥,我愿意担着。母妃,荣亲王府不是旁的什么家族,既是未曾想着扬名,何必在意虚礼?”
王妃皱眉,却越发觉得这孩子心坚硬的很,自己是拦不住的。
当崔梨葭的信鸽递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柳岸明就知道了,自己的心也跟着信鸽飞去了。哪怕她连亲自拜托自己一番都不愿意,可是看到她写在字条上的请求,也拒绝不得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岸明还记得,他在御花园的大宴后,散步赏雪,只见一名一身明红的少女,在看着落入手中的细雪,轻轻吹了口气,纷飞着的雪花迷离了她的容貌。可却掩盖不住她眼里闪过的坚韧的光。雪一吹便是纷飞不再,化为水珠。
“雪降雪落雪纷飞,雪融终有时。”
可是雪融之后,我还是站在你身后,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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