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眉目似星河

　　十二月七号那天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上个月月末的考试成绩单终于被发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那些同学大多数是因为努力学习了一个月，终于有朝一日能看见自己的成绩稍稍有些起色了；另一部分同学则是因为成绩不理想，不仅要被班主任打电话通知家长还要叫上家长一同陪读，这说出去，面子往哪搁啊？
　　第二件事就是，网球部部长，全校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被誉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住院了，这件事在全校引起不小喧动。最初，每天幸村精市的病房来来往往探望他的人不少，有仰慕他的女生，也有好事者前来打探事情的真相，后来，幸村精市跟护士反应了一下，这种情况不利于他病情的好转。
　　总之最后，幸村精市的病房只允许他的部员和家人探望。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打扰病人休息。

　　幸村精市住院的第三天，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觉得缺了些什么。直到部员们再次来看望他时，无意中提起花岛月凉的名字来，他才猛然想起缺的东西是什么——是她送的那盆满天星。
　　“幸村，我们来看你了。”真田弦一郎把网球包取下，靠着墙放下。
　　柳莲二像之前一样，把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柜子上，“幸村，这是最近几天的笔记…”
　　“柳…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让我不忘学习吗？”幸村精市语气无奈。

　　柳莲二打开另一本笔记本说，“幸村，上次月考你的成绩有所下滑，尤其是化学，比平时低了十分左右。但总排名在全年级前三十。真田和我并列第一，柳生仁王胡狼分别是第六，第四十二，第四十三。总的来说，除了文太的成绩没什么特别浮动之外…哦不，还有，赤也的成绩…有所进步，英语比之前多了6.1分。在一年级排名稍稍靠后，一年级的第一名是花岛桑。”
　　“幸村，太松懈了！”真田弦一郎说。
　　丸井文太吹起一个泡泡，“嘛，有生之年能听见副部长对部长说出这句话，真的太难得了。”

　　等部员们一一离开以后，他给幸村佳莉打电话，拜托母亲明日过来时，把放在他房间窗台上那盆花带来。
　　“欸？阿市要我带它做什么？”幸村佳莉看了眼依旧没开花的植株，“它不是没开花吗？要不明天我给你买一盆开了花的带过去？”

　　幸村精市一愣，他嗫嚅着嘴，半晌才听见自己说，“母亲，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你的那个学妹送的吗？”幸村佳莉捂着嘴偷笑，打趣他，“所以我们家阿市，也有喜欢的女生了？”
　　幸村精市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近的远的在夜色中都那么明亮。各种颜色的灯牌的光，在这夜色中无比吸引人的注意力，“…不是。”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具体是哪里，幸村精市也说不上来。

　　距离上次见到花岛月凉，还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明明是在同一个学校，能见上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呢。
　　幸村精市突然这么想到，但下一秒他愣住了，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呢？走廊里偶尔有护士查房的开关门声，也有手术车车轮划过地面的滚动声。

　　过了许久，幸村精市低笑一声。
　　承认吧，幸村精市，她对你来说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
　　再有一周，就要放假了。
　　十二月十七号这天，霓虹国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最初只是落了几粒绿豆大点的雪，过了半小时，居然越下越大。无穷无尽的雪，从天穹深处，漫天卷地，纷纷扬扬，轻轻的附在每一处建筑物上。不过霎时，万物原来的模样就被这漫天大雪遮盖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积雪。整个天地，顿时成为银装索裹的画面。

　　雪是在上午第二节上课后开始下的，所有同学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场初雪带走，心思根本没有留在站在讲台上讲课的任课教师身上。
　　“NeNe，月亮。快看！外面下雪了！”坐在窗边的同学最先注意到外面的事物，铜川慧忍不住回头敲敲花岛月凉的桌面。
　　花岛月凉闻言，侧过头看向窗外，是真的下雪了。轻飘飘的在空中盘旋，而后一片一片的落在建筑物上，“真的欸，下雪了呢。”
　　这边举动引起周围同学的好奇心，纷纷朝这边探头看来。

　　“太好了，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Ne，理徽酱，你听说过吗？如果在初雪的时候许愿，来年初雪的时候一定会实现的！”
　　“欸？真的吗？那我要赶紧许一个愿望…”
　　“太好了，等雪下的厚一点时，就可以出去打雪仗了！”
　　……

　　·
　　这天，铜川慧留宿于花岛月凉家。吃过晚饭后，两人分别泡了个澡，头发吹的半干，一起窝在床上聊天。
　　“Ne，月亮。”铜川慧突然叫她，“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幸村学长啊？”
　　花岛月凉翻着杂志的动作一顿，垂下眼，杂志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点点自动拼凑成幸村精市的脸，她轻声答，“有的。”

　　只不过是站在病房外看他而已，没有进去打招呼，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她只要下午放学一有空，都会去。除了有一次，被幸村梨衣撞见。
　　“咦？月亮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呀？”幸村梨衣放轻脚步，走到花岛月凉身边，开口问。
　　花岛月凉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转身看见是幸村梨衣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轻声说，“姐姐不太方便进去。但是梨衣跟姐姐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嗯？为什么不方便？”幸村梨衣看着她，问，“啊…我知道了！姐姐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对吧？就像，就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等哥哥出院的时候，会给他准备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礼物，所以现在就是为了踩点对吗？”
　　花岛月凉听完幸村梨衣的话一愣，然后眯眼笑着说，“对呀，所以梨衣要帮姐姐守住这个秘密哟。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就不是惊喜了呢。”
　　“放心交给我吧！”幸村梨衣拍拍胸脯，一脸正气的说，望了望周围来回行走的医生和护士，凑到花岛月凉的耳畔边，声音小小的，“那我可以知道是什么礼物吗？”

　　花岛月凉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认真，语气沉重，“不可以的。因为是惊喜，所以梨衣也不能告诉呢。”
　　“…那好吧。”幸村梨衣瘪嘴。
　　花岛月凉揉揉她的头发，“梨衣快进去吧，姐姐先走了…”

　　“欸？我怎么不知道啊？”铜川慧一脸讶异，凑过来盯着花岛月凉问，“月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嗯？”
　　花岛月凉稍稍靠后一些，“Ma，真是的，小慧，你突然凑过来吓我一跳。”
　　“别想转移话题，快说。”

　　“真的没有了…”
　　显然，铜川慧根本不信，直接上手开始挠痒痒。房间里充满少女的笑声和玩闹声，屋外大雪飞扬。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些累了，便提议休战。花岛月凉看着天花板，开口说，“小慧，其实我仔细想了想，就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我喜欢他，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为什么？是因为幸村学长的事情吗？”铜川慧侧头看着她问。
　　“不是，是我自己想这么做。本来一开始喜欢他的是我，说要告诉他的是我，现在又说只要自己知道就好的也是我。”说到这，花岛月凉突然轻笑一声，抬手遮住眼睛，挡住有些灼目的灯光，“我是不是特别奇怪？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就好像，这具身体里有好多个我一样，每个我都有着不同想法…”
　　铜川慧没有出声，她伸手抱住花岛月凉，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其实说到底，可能我只是害怕被拒绝。亦或者，害怕我的喜欢对他来说是一种阻碍。”铜川慧听见花岛月凉这样说。
　　花岛月凉侧身抱住铜川慧，眼泪在此刻突然决堤，她紧紧揪住铜川慧的睡衣，强忍着不发出声。
　　是啊，在感情面前，我们都是胆小的那个。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惹来对方的厌恶。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尝试放下这份喜欢…它让我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铜川慧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细声安慰道:“月亮，你知道吗？喜欢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会让自己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就比如，有的女生愿意为了心仪的男生减去自己的长发……反正喜欢本来就是一件无法说的透的东西，而且正是因为喜欢对方，所以才有人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啊。”
　　“不如遵从内心的想法吧。”铜川慧说，“干脆这周末去一趟神社吧…”

　　“好。”花岛月凉应声。
　　铜川慧替她把被子掖好，“那睡觉吧，晚安。”
　　“晚安。”
　　花岛月凉伸手关掉灯，视野霎时变得黑漆漆一片，周围一片静谧，她只能听见窗外时而刮来的寒风，敲打在玻璃上。

　　·
　　她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呢？十五天？二十天？还是更久…
　　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怎会记得如此清晰？幸村精市轻嘲一声，“Ma，或许像弦一郎所说的，太松懈了呢…”
　　可越是这样想，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走马灯，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上映着。

　　幸村精市睁开眼翻了个身，睡觉前故意没有把窗帘全部拉上，枕着枕头，正好能看见放在窗台上那盆至今不愿意开花的满天星和窗外的夜景。夜色深处，有无数片雪花随风飘落。月亮好似蒙上一层纱，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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