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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岳千珊走了。
怒气冲冲,摔门而去,不留下一毛钱陪聊费,只留了一句话。
“你一定会后悔的!”
单就放狠话的技术来说,我觉得她跟灰太狼挺配的。
我继续为抢票做准备。但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岳千珊刚把门摔上,没过三十秒,门又被人推开了。
我心说完蛋,这时候随便哪个床有点啥情况,我都得完蛋。
抬头一瞧,是今日手术病号的老公,四十来岁的人长着五十开外的脸,且黑且瘦,眼神惶恐,站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搁,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再次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站起来问:“怎么啦?”
他两手搭在身前,半垂着头,脸上堆起笑:“花大夫,忙着哪,这么晚还打扰你,对不起……”
我心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想骗我给你老婆多开能走医保报销的项目?
男人吞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地接着说:“祥芸她有点儿发烧了,三十八度二。我找过护士,她们说没啥事,可她说难受,她以前都不发烧的,我也不敢给她喝水,也不敢给她拿手巾擦……我看你在这边,一直没走,我就想问问你,祥芸她没事的吧?”
我让他进来等一下,打电话喊了夜班护士小谢过来,让她过去给杨祥芸抽血,验一下血常规。
谢娇娇说:“抽过了。十点钟,她刚起烧的时候就抽过了。白细胞正常,没有事。”
我让她取单子过来,自己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异常,看来只是常见的术后吸收热。
我跟家属解释一通:不是感染,不是并发症。关注体温,不超过三十八度五就没有问题,一般三天退烧。
男人耸着的肩膀慢慢塌下来,终于放下心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走了。谢娇娇翻了个白眼,努了努嘴,指着低着头离开的家属君:“跟他说了十遍八遍了,就是不信。”
“这说明你语文是美术老师教的,需要回炉重练。”我打发她出去,关上门扑到桌前操起手机一看:十一点五十九分。
好险。我深吸一口气,火速注册登录,一顿狂点打开夏凡的门票界面,然而就在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天要亡我……
我绝望地抬起头来,只见12cm戴着他的黑色口罩,弯着他漂亮的柳叶眼,再一次站在了我的诊室里。
被他一打岔,抢票彻底无望,我心里那个恨啊~
“你又怎么了?”我心说难道又给人切了12cm?你命犯切菜板你知道吗?
12cm今天依然没有摘口罩的意思,但彬彬有礼地问了好,然后说:“白天一直没时间过来,刚去急诊换药,可那边正在抢救中风病人,还是没有时间。”
那边不搭理你,你就来折磨我啊?大哥,我也没时间啊!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无情地跳到了十二点零一分,不抱希望地刷了一下界面,门票果然秒空。我心如死灰地把手机推到一边,接过他递来的就诊卡,凑到刷卡器前晃了一下,盯着界面啪啪啪开出项目,开完边检查边问他:“破伤风针打完没?”
“嗯~”他收回不知道飘到哪里的视线,抬头看着我,摇摇头,“上次换药,张大夫说,已经可以停了。家里有布洛芬,我吃了两粒。”
“也行。吃三天,来挂门诊号,再换一次药。之后如果没事就不用吃了。”我把卡还给他,“去自助机交钱吧。”
他弯了弯眼睛,道了谢,拿起卡走了。
他一走我就瘫在桌上,拼命而无声地捶桌,虚捶了几下,忽然听见“扑哧”一声,吓得我猛一抬头,那倒霉的12cm居然又折回来了,站门口看着我,眼睛弯成月牙。
你又双叒叕怎么了?!我心态马上要崩,好在他及时止住了笑,开口问道:“请问□□怎么开?”
我绝望地看着他:“明早拿就诊卡和缴费单,去一楼财务窗口换。”
“只有工作时间可以办理,是吧?”
“对啊,早八点到晚六点。”
“好的。谢谢。”
他眼角微微一垂,有点沮丧的味道。我心头一动,不知为何忽然嘴贱,叫住他,说:“或者你一会把单子给我,我明天给你换来。回头放急诊张哥那边,过两天,你换药的时候自己取就是了。”
“啊……”
他眼睛微微张大,挺惊讶的样子。
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在多管闲事,老脸一红,抓紧找补:“省得你多跑一趟……大家都挺忙的不是。”
口罩上方那双漂亮的柳叶眼很快又弯起来,他用带着笑的声音说:“多谢花大夫。”
“谢我就——”
这人气场太随和,搞得我神经很放松,随口想说谢我就请我吃宵夜,话吐了一半才觉出逾越,立刻刹住了嘴,摆出职业微笑,假兮兮地说:“谢我,就早日康复。”别他妈半夜三更跟土拨鼠出洞似的冒头,耽误老子抢票。
他又笑起来,托口罩的福,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借你吉言。”
12cm很快把缴费单拿了回来,我看都没看,压到了键盘下面。又刷了会儿离离原上草,夹在一群同样没抢到票的姑娘们中间哭嚎了几句,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王小阮来上班,我问她有没有其他途径搞到门票,她说夏凡的人气如日中天,门票根本是有市无价,与其做梦,不如静待他明年将要发售的专辑,届时肯定会有签售,天南海北地追,总有一场签的到。
我在心里叹气。
就算我能扔下工作、天南海北地追,我的追星少女能活到明年吗?
看来,只能期待萧天天萧老板早日称霸全国了……
我丧丧地想。
下楼吃饭,路过急诊。百草枯小姑娘的病床已经空了。
我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整个人更丧了。然而去护士站一问,那孩子居然是进了ICU。
我问护士:“ICU一天两万多的费用,她家里拿得出来?”
“听说是有人捐款。”护士也很唏嘘,“钱已经不是问题,能上的手段都给她上了,连人工肺都上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上人工肺是为缓解肺部压力,然而肺部纤维化基本是不可逆转的,她最终得救的希望依然微乎其微。
我愈加地丧,无精打采地又过了两天。第三天早晨一上楼,谢娇娇就跑过来,说,昨夜有个帅哥,到科里找我。
小谢同志早年饭X国男团,阅美人无数,眼光非常毒辣。威武雄壮如左杰,阳光俊朗如萧天天,沉稳儒雅如林南山,全都不入她法眼。她是全科唯一一个我无法用颜值蛊惑,替我去食堂打饭的女人。
能被她夸一句帅哥的男人,我还从来没见过,所以我一张嘴就跑偏重点:“怎么个帅法?你描述一下。”
“没法描述,人家戴口罩呢。”谢娇娇十分遗憾,“但以我浸淫男色多年的经验,单看一双眼,我也知道他正是我的菜。啊~~”
“你的菜是来找我的。”
“西湖美景~三月天nei~”
“他找我什么事?”
“春雨如酒~~柳如烟~~”
我转头跟护士长说:“小谢说她下周末没事,可以一起出义诊。”
围观全程的护士长露出慈爱的微笑:“好啊,我马上报上去。”
“你们讨厌!”小谢跺脚,“我高铁票都买了!我要去海边儿吃螃蟹!阻我者一辈子没螃蟹吃!”
“合着你的菜就是螃蟹啊?”我乐了,“来来来,跟我说说说,来找我的螃蟹是干嘛的?”
“不知道啊,他过来问花大夫在不在。我说你今天不值班,他就给了我一信封,让我交给你。”
“信封呢?”
小谢往诊室一指:“我给你放在文件柜第一层了,你自己拿。”
我探头往诊室瞧,贾正光正跟病号说话,我问小谢:“你的螃蟹几点来的?”
“差不多十二点吧?”小谢想了想,“应该是的。我定了十二点的闹钟,给人打针,他刚走,闹钟就响了。”
我打发她去干活,没进去取信封,先去了一趟急诊。急诊的排班制度跟我们不一样,日班夜班完全分离。我问正上白班的小护士:“我放这的□□呢?”
“拿走了呀。”小姑娘说。
“什么时间拿的?”
“十一点多吧。”她说,“侯姐说那人半夜过来换药的时候,拿走的。”
一定是12cm,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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