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星际]

　　容清博的机械手臂装上不久，还没有足够灵敏的感官，但他模糊地猜测自己怀里应该是变暖了。因为姜温现在就在自己怀里。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顺从了内心的想法。

　　指端很快触到了姜温腰间，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手指攀上了瘦削敏感的腰侧，满含占有欲地握、慢慢地紧了。像伺机而动的毒蛇温柔地缠绕住猎物。

　　上层改造人的声线里也突出了温柔的感觉。

　　他低头，体贴地问：“痛吗？我的手臂因为一些事情进行了重新组装，可能有些硬化，以后就会恢复正常的体温和韧性了。你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容清博像个十分负责任的伴侣，耐心温柔、巨细无遗地解释着。

　　似乎怕她担心，他还特意隐藏了开辟微型战场、导致精神体受伤的事情。

　　姜温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听着容清博的解释，点点头，她又觉得腰上有一股突然的痒意，忍不住低头一看，才发现他正扣着自己的腰。

　　她顿时尴尬起来，有种被威胁冒犯的不适感。

　　“我没事，只是磕了一下，”姜温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委婉地挣脱出来，“只是有点吓到了，额头上有一点痛，可能红了。”

　　舰船已经起航了一段时间，渐渐平稳起来。

　　蓝色将军安排好了舰船行进的路线，走到舱门口发现姜温和上层改造人正在说话，他皱起眉，上层改造人明明还在进行改造修复，怎么也到舰船上来了。

　　“到达小行星带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先去休息吧，”蓝色将军走过去，对他们两人说，“不要光站在星舰舱门那里，气流不平稳时容易产生危险。”

　　姜温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赶紧说：“那我们快过去吧，我想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舷窗处已经是一片浓色的深蓝，有几处点缀着亮点，不知道是星光还是陨石灰尘。容清博手上空落落，女体已经离自己远了好几步。

　　他愣了愣，才跟上急着去休息的姜温。上层改造人确实没有注意到姜温累了，他原本想多说些话，多培养一些感情，让姜温对他更熟悉…更喜欢的。

　　但因为没有控制住情绪，容清博做了些过分的举动，他发现姜温躲避着他的眼神，也在避免跟他说话。

　　容清博只能无奈跟在她不近不远的地方，免得她真的躲起来。

　　另外三个改造人都在舰船上，那个普通改造人还是个学生，在改造人高等学校屡屡留级，没有毕业。

　　残缺改造人和改造异人也不足为惧，都是改造人社会的残次品。

　　容清博凝视着姜温的背影，微微安下躁动的情绪，毕竟适合和她基因结合的只有自己。只是姜温侧着脸和身旁的蓝色将军说着话，时不时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很少回头看他。

　　上层改造人能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和含笑的嘴角，但看不见她的全貌。

　　他们在说什么？容清博脸上是镇定自若的，手却慢慢捏成拳，越握越紧，连机械心脏也剧烈跳动，似乎感觉到了嫉妒的烧灼感。

　　蓝色将军正在给姜温介绍舰船的情况，他们要在这里航行好几天。

　　他不想姜温对路线和实验细节都一直一无所知。

　　“你说过要去古蓝星看看，看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安全的。舰船上还有很多舷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星河宇宙的一部分模样，如果你想看随时都可以看，但注意安全。”

　　他总是怕姜温出现些什么状况，特别是危险的状况。

　　姜温当然不是小孩子，她摇摇头，笑着说：“我不会乱跑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等到了古蓝星，我就下去看看——只是看一看，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蓝色将军身材颀长挺拔，一边着走很快越过了姜温，又倒退几步，停下等她赶上来。

　　姜温连忙赶上去，三步并成两步，像只兔子一样蹦到他身边，蓝色将军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等姜温站定了，他突然想起来那几个改造人的事情，于是对她补充道：“原本只有普通改造人和改造异人一起来的，但残缺改造人的实验中断了几天，禁闭室的处罚也结束了。”

　　“你要小心，别单独碰上他，他是个危险的残缺改造人。如果他伤害或者攻击你，要及时向我和红指改造人求助，知道吗？”

　　他嘱咐的很多，一改以前话少的样子。啰啰嗦嗦地有些好笑了。姜温不停点头，忍不住抿嘴笑，但听到残缺改造人危险时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其实…他不会真的伤害我。上次在禁闭室他对我…很友好。”姜温犹豫地说，心里并不认同盛鳞河被定义为是危险的。

　　她不期然地想起很多改造人告诉她的话，互相矛盾，又充满了谜团。

　　蓝色将军说残缺改造人是危险的，会伤害自己，要尽量远离他。盛鳞河也说不要相信蓝色将军，也不要像蓝色将军一样被红指组织掌控和欺骗。

　　不要像蓝色将军一样，被欺骗到连名字都失去了。

　　“不要被他欺骗了。”

　　蓝色将军低头，墨蓝色的眼睛低垂着，深邃而平静地看着她。“那些残缺改造人对机械城充满不满，总是做出一些扰乱秩序的事情，也很擅长说谎，还以此为乐。”

　　“他们说的大部分话可能都是谎言，只是为了恶作剧，拆穿时可以取笑改造人而已。有些话听一听，足够了解你想知道的就行了。”

　　“但有些话绝不是事实。”

　　姜温轻轻皱眉，惊疑地看了看蓝色将军说话时的表情，他似乎不是在对她说，倒像是在努力劝服自己一样。

　　他们已经走到了姜温休息的房间，蓝色将军微微颔首，温声嘱咐她好好休息；身后容清博默默送了她一路，一言不发，只远远地看着她，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就走了。

　　房间里干净整洁，像在红指组织一样，有一张特地为她定制的软床，上面铺着柔软的棉，还有改造人常用的休眠舱，是适合改造人定期休眠补充动力的。

　　姜温略过休眠舱，全身软倒在床上，床褥有股新鲜的气息，类似青草露珠的香气，微微泛起到鼻尖处，她深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终于离开机械城了。也暂时脱离了那些一团乱麻、沉重复杂的骗局里。

　　机器人会来找她的。这次情绪实验过后，她再也不会配合红指组织，一定要直接离开这里。

　　房间和红指组织里的房间很像，但没有那个小指上点了红痣的机器人，姜温坐起来，掰弄着手指，一二、三四，似乎足足有好几天了，小洱都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们乘什么样的舰船离开，怎么远离机械城，姜温都不清楚，她只是莫名相信机器人能为她做到一切。

　　她的手指摸到枕头下，这枕头的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弹性地柔软着，很适合姜温快速入睡，但她的指尖在枕头下碰到的不是软的床褥。

　　那触感像是薄薄的硬壳边缘，姜温赶紧支起枕头，发现探进枕头下的手掌正压着一张硬纸片。

　　她仔仔细细地读起来——“来找我，小温，去改造异人徐冷那里找我，他是我的一部分，不要害怕，我带你一起离开机械城。”

　　姜温的心狂跳起来，手指碰到落款出一滴红点处，那红点的颜色很浓，像机器人小指指腹刺出了血，从她标记的地方滴下来的。

　　连形状都一丝不差，纸片上“小温”两个字也落满了温柔。

　　她快速走到门前，又迟疑地后退几步。在房间里坐了半天，纸片在手里攥出了折痕时，姜温才下定决心去找改造异人。

　　登上舰船时还是光线正好的下午，现在舷窗外已经是更加幽深的一片漆黑了，可能已经到了晚上，舰船上更安静了下来。

　　那张纸片上写了改造异人的房间号和位置。

　　姜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佯装要随意去看看的样子，按着纸片上写的一条不惊动红指改造人的隐秘路线，屏住呼吸，慢慢地走。

　　第一次和改造异人见面，就是在混乱街区，他没有连接过机器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机器人小指上留了一粒红色的标记？

　　除非、除非小洱真的和改造异人有关系，徐冷曾经对自己说过，机器人托他找自己，难道他真的是机器人的一部分——他另一半活下来的精神体吗？

　　一路上遇到的红指改造人果然很少，姜温都微笑着搪塞了过去，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时，改造异人的房间就出现在眼前了。

　　姜温走近了，敲了敲门，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来，让她攥紧的手心瑟缩了一下，手心里的纸片也因为微湿的汗滑出来一段。

　　咔嚓一声后，门自动旋开了，一双手突然把姜温拽进去。

　　动作很迅速，但并不粗鲁随意。改造异人苍白着脸，虚虚地环着她的手腕，没有真切地碰到她的皮肤。

　　他眼睛闪烁着，有些忐忑不安的，但却刻意低声温和地对姜温说：“你来了，小温。”

　　姜温没有第一时间挣开，他们之间靠地很近，不过两三个拳头的距离，连徐冷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你是谁？是我的机器人吗？”

　　徐冷低头看她，被问得一愣，赶紧接上：“是…我是…机器人的一部分精神体，我是机器人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很涩，一开始说地并不流畅，慢慢才恢复了正常声色。脑中机器人的精神体发出警告的声音，他让改造异人不要露出马脚。

　　不要让姜温发现不对劲。机器人嘱咐改造异人。

　　“我就是机器人一部分的精神体，在反叛站里活了下来，”徐冷的神色自然起来，“我怕…小温会害怕我，那时就没有对你说真话，我们现在要离开了。”

　　“所以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姜温的猜想成真，却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她靠近徐冷，直对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真的是小洱的一部分？”

　　他当然不是，他只是个冷漠自私、还害死了很多人的改造异人。

　　但徐冷和机器人已经达成了交易，相互妥协了。他会让渡出身体，让机器人能够收回自己的精神体，也能为姜温改造身体留下后路。

　　而机器人也能隐瞒自己另一部分精神体挑起反叛战的罪行。

　　徐冷仿佛也已经说服了自己，淡淡地凝视着姜温，神情自然地回答：“我没有骗你，我也是…你的机器人。”

　　那块涂鸦铁片藏在姜温左胸口的位置，她拿出来，举在眼前：“这也是你特意给我的吗？”

　　徐冷看着她从贴近心脏的地方取出铁片，上面依稀可见“小洱”两个字。

　　他出神地盯着姜温拿起它，看着她对待那块破旧铁片的珍重样子，止不住羡慕和渴望起来，于是徐冷很快点了头，看到姜温松下肩膀。

　　她收好涂鸦铁片，终于放下疑惑，毫无芥蒂地朝徐冷暖暖地笑起来。

　　他内心不可抑制地蔓延出欣喜若狂的情绪。

　　这一场妥协里，徐冷毫无留恋地丢掉了自己的名字，他要那个靠近姜温心脏的名字，能在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机器人的名字。

　　从此之后，徐冷就是机器人的一部分，和他一样，爱着小温。

　　他的嘴角掀起来，眼睛发亮，急忙抓住了时机，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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