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

　　翌日辰时，几人收拾妥当便出了学院。
　　叶文书院坐落在煜清山的山顶上，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在这里修习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清晨，阳光从交错的大树枝丫里洒落，有风吹来，摇曳出了一地的斑驳。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几人便临时改了去半山腰的打算，想要一同下山去集市上溜达。
　　云逸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几人，轻轻皱了皱眉。本来他是不想来的，无奈云曦纠缠着他不放，耐不住云曦的死缠烂打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出游竟然是白慕凡组织的，想想也是，白慕凡本来就不是个安静的主。云逸又看了一眼白慕凡，只见白慕凡张开双臂，拥抱着林间清爽的晨风，风里夹杂着浅浅的幽香，那是树木的清香。
　　云曦感叹道：“没想到煜清山风景这么好，简直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风华折扇一打，骄傲的挺了挺胸口，“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说着，他看向了一边沉默着的苏采雪，连忙狗腿的走过去，对着她露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苏姑娘，你觉得这里好不好啊？”
　　苏采雪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并不搭理他。
　　风华有些受伤的看着白慕凡，白慕凡对他眨眨眼，意思是包在他身上。见他这样，风华才放下了心。
　　走了一段路，他们眼前便出现了石阶，石阶甚窄，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
　　白慕歌牵着云曦，小心翼翼的先下去了。
　　白慕凡给风华使了个眼色，风华知道这是白慕凡故意带偏了路，他冲白慕凡点点头，鼓起勇气走到了苏采雪身边，“苏姑娘，你看这石阶又窄又陡，还有青苔，只怕有些湿滑，就委屈你和我一路同行可好？”
　　苏采雪看他一眼，“不用，我自己能走。”说完便踏上了石阶。
　　“苏姑娘，苏姑娘，等等我，等等我呀。”见她不理自己，风华提了提衣衫，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白慕凡见他慌慌张张的追了下去，站在上面笑的前仰后合。
　　云逸走上前，踏上了石阶。
　　白慕凡后知后觉的喊他：“云逸，云逸，等等我，等等我呀。”等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白慕凡来不及细想，跟着追了下去。
　　越往下走石阶越湿滑，好几次白慕凡都险些摔倒，要不是云逸放慢了脚步等着他，偶尔扶他一把，只怕他早就摔得七荤八素了。
　　白慕凡走着难走的石阶，絮絮叨叨：“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找这条路走？真是的……我都快要抓狂了……”
　　云逸却没有他那么费力，走的四平八稳的，还时不时地伸手扶他，白慕凡看着云逸道：“欺负人啊！长得好看的人走起来怎么就那么轻松！”
　　正说着，白慕凡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就在白慕凡以为自己会摔得十分惨烈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白慕凡被那股力道一带，便重新站在了石阶上。
　　“多谢云二公子出手相救。”白慕凡煞有介事的向他行了个礼。
　　云逸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不和他多说，淡淡瞥他一眼，便继续下石阶。
　　白慕凡见他要往前走，一时有些着急便伸手去拉他，结果又是一脚踩空。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滚到了石阶底下。
　　白慕凡揉着摔疼的地方，想要爬起来，却重心不稳又倒了下去。
　　白慕凡看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蓦地瞪大了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愣了一下，他缓缓移动向下视线，看清楚唇上柔软的东西时，瞬间石化。这是……云逸的……嘴唇？！
　　僵持了片刻，云逸猛的推开他，冷声道：“还不起来！”
　　他冷冰冰的语气让白慕凡听不出他是不是已经怒火中烧。
　　“对……对不起对不起。”白慕凡忍着疼痛，艰难的从云逸身上爬起来，“云逸，我，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云逸似乎不想和他多说，麻利的从地上站起，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
　　白慕凡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搐了几下，在心里为自己默哀：“白慕凡啊白慕凡，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这是死罪啊死罪！”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白慕凡还是追上了云逸想要解释，“云逸，你……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亲，亲到你……”
　　“闭嘴！”云逸加重了语气，该死，他还敢提。
　　白慕凡见他生气了，马上低下头闭上嘴，跟在他身后不敢再说话。他没有看到云逸红的像要滴出血似的耳朵，也没有看到云逸一闪而过心虚慌张的眼神。
　　等到两人和其他人汇合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云曦一见他俩来，就忍不住笑道：“一路上的蚂蚁是不是都被你们俩给踩死了？”
　　风华眼尖的看见白慕凡和云逸身上都有一些污渍，他关心道：“你们这是？”
　　白慕凡赶紧拍拍衣服，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白慕歌看了看白慕凡，又看了看不发一言的辰彦君，觉得有点奇怪，哥哥摔了就算了，怎么连辰彦君都会摔倒？但他没有说话。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苏采雪道：“前面好像有人家。”
　　几人看过去，果然在远处的竹林里看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
　　“我们过去看看，顺便讨口水喝。”风华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同。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木屋，而是一间竹屋，门外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白慕凡上前道：“阿婆，我们来讨口水喝。”
　　老妪抬头看他们一眼，起身打开了竹屋，“几位进来坐吧。”
　　屋里陈设简陋，但却十分整洁。
　　老妪为他们打来水，白慕凡喝了一口，只觉得甘甜清冽，一扫困倦之意。
　　老妪也坐下，见他们喝了水便与他们闲聊起来：“几位是外地人？”
　　“我们是从山上的叶文书院来的，今日打算去山下集市游玩。路过此处叨扰老人家了。”云曦说道。
　　风华问道：“老人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怎么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老妪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公子可愿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老妪见他好奇，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用干瘪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来。
　　“这竹堂里原本住着一个二八姑娘，姑娘从哪里来没人知道，姓甚名谁也没人知道，只知道这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有一双巧手。
　　“姑娘喜欢酿酒，尤其是酿琼花酒，那酒一酿出来就香飘十里，让人闻风而醉。所以人们便叫她酒娘。许多达官贵人都来这竹堂花重金求一坛琼花酒，可是酒娘却说她的酒只送给有缘人。无奈之下，那些人也就回去了。
　　“酒娘的琼花酒酿了一坛又一坛，可从来不曾见她送给谁。世人都说这酒娘是魔怔了。从此酒娘的竹堂也就无人来访，酒娘倒也觉得无所谓，依然乐此不疲的酿酒。
　　“直到后来，一个落魄书生来到这竹堂，酒娘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后来，书生与酒娘相爱，两人就成了亲。成亲后，为了补贴家用酒娘开始将琼花酒出售。可想而知，酒娘的琼花酒成了最炙手可热的美酒。
　　“酒娘为书生存够了进京赶考的钱财，让书生赴京赶考。书生对天起誓待高中之日一定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酒娘，酒娘相信了他，两人含泪分别。那时酒娘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书生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杳无音信，酒娘一边酿酒一边抚养女儿长大，在漫长的等待里，酒娘一直相信着书生说的话，她一直等着书生回来娶她。可是书生没有回来。
　　“后来有一日，丞相带着家眷来这里游玩，酒娘认出了丞相便是书生，只是书生已经有了佳人相伴，并且儿女双全。
　　“酒娘一怒之下便找书生对峙，书生恼羞成怒将酒娘和她的女儿以袭击朝廷命官的罪名处死。从此，这竹堂就荒废了。”
　　老妪讲完这个故事，云曦和苏采雪都红了眼眶，同为女子，她们对酒娘的遭遇感同身受。
　　白慕歌和风华也听得叹气，想不到这竹堂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老妪见他们不说话，起身拿来了一坛酒，“这是以前酒娘酿的琼花酒，我打扫这里时，无意发现的。几位尝尝吧。”
　　她拆开酒封，一股酒香便充盈了整个竹堂。连白慕凡这种不善喝酒的人都馋的咂咂嘴。
　　风华眼神一亮，赞道：“不愧是酒娘，这酒香确实醉人。”
　　老妪为他们一人斟满一碗，“尝尝吧。”
　　一人端了一碗，都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传说中的琼花酒。
　　云逸忽然道：“不知酒娘这酒是用什么花所酿？”
　　老妪笑道：“这你应该问酒娘才对，我哪里知道。”
　　“你当然知道，”白慕凡接过话，其余四人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白慕凡也不去看他们，只是死死看着老妪，缓缓说，“这酒是你所酿，你如何不知？”
　　“公子真会说笑。”老妪依然微笑着。
　　“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白慕凡冷冷看着她，“酒娘，我想知道你用这酒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了？”
　　“酒娘？！”白慕歌他们异口同声，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慕凡。
　　白慕凡道：“你说的这个故事实在是感人肺腑，可是你一个山间老妪是如何得知这个故事的？你可别跟我说这是你听来的。我在煜清陵也住过很长一段时日，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我就不能从别处听来吗？”老妪收起了笑容，“你们真是无事生非，我老婆子好心招待你们喝酒，你们却如此怀疑我，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哼，好心？”白慕凡把酒往地上一倒，被酒浇过的地方滋滋冒着黑气，“这叫好心吗？”
　　其余人被这一幕吓到了，纷纷把酒倒在地上，果然有黑气冒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云曦颤抖着声音问。
　　白慕凡道：“这位老人家，就是故事里的酒娘。”
　　众人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妪，又想想故事里的酒娘，都有些不相信。
　　白慕凡扫视一圈，见他们不信，接着道：“就像我刚才说的一个山野老妪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除非她自己经历过。另外，你说你是打扫的时候发现的这坛酒，那么这坛酒的酒封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干泥？”
　　“我不喝酒，自然不会打开。”老妪面色平静。
　　白慕凡拿起酒封道：“我一个不喝酒的人都知道，打开以后的酒若是想保存就必须要用湿泥封住酒坛，时日一长，湿泥就会变干。你这坛酒怕是已经打开过很久了吧？”白慕凡见她不说话，又道，“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坛酒就是用你三岁女儿的尸体泡成的吧？她年纪轻轻死于非命，自然是有巨大的怨气，你把她用来酿酒，再把这酒送给那些过路的人喝，以便于你吸取他们的精气，提升自己的修为。我说的对吗？”
　　白慕凡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老妪的指甲瞬间长长了不少，一头白发也披散开。她七窍流血，眼神空洞，恶狠狠的说道：“他们该死！全都该死！欺骗我的感情，背叛我的信任，这样的人就该死！”
　　几人见她突然变成了邪祟，不敢大意，纷纷祭出法器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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