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天刚蒙蒙亮，月亮还舍不得走时，苗淼就带着她全部的家当躲进了面积不过六七平米的小出租屋里，这应该算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安身之所了。偏僻安静渺小杂乱无章，是这座繁华热闹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被遗忘的角落，就像身上隐处的一块牛皮癣。
　　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安置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所以只好都堆在墙角。折腾得快要耗尽最后一口气的苗淼拿出干净的被褥和床单铺在一张双人木板床上，随后连衣服也没换就倒在床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然而此刻，滕炎却因为昨天晚上曲常颢接受了自己的挑战，而绷紧了所有的神经。换好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的Valentino西装和鞋，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标准的贵公子。做好心理准备的滕炎开着新买的BWMx5一路狂飙大出风头地来到VIVID COLOUR大厦。
　　精神抖擞的滕炎乘电梯到了曲正仁的办公室门口，由秘书传达后他走了进去。
　　“我来报到了。”
　　“希望是处理好个人问题后才来工作的。”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愿吧。”
　　“已经按你的需要找好工作室了，你去看看吧。”
　　“是。”
　　滕炎刚走出办公室，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迎了过来，“滕先生您好，我是您的秘书许静。”
　　“我不需要秘书。”滕炎打量着这个秘书。
　　“秘书的职责就是帮助上司更好的工作，如果您想做好工作，就没有理由拒绝我的存在。”
　　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秘书能让滕炎肯定一件事，她是曲正仁培养出来的人才，是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好，希望咱们工作愉快。”
　　“我现在带您去看看您的工作室吧。”
　　跟在许静的身后，滕炎很快就看到了他要的工作室。他站到门口，用手推开了门。
　　“您还满意吗？”许静望着空空的屋子问。
　　“不错。”
　　“如果做设计室会不会小了点？”
　　“足够了。”
　　“需要请多少名设计师呢？现在应该去通知人力资源部招人了。”
　　“不需要。”
　　“您要亲自动手吗？”许静好奇地问，“又当设计师又当经理会不会太辛苦了。”
　　“我已经请好设计师了。”滕炎站到到中央，看向玻璃窗后的一间屋子。
　　许静想一下问：“是要创立新品牌吗？会不会和曲经理的设计室有所冲突呢？”
　　“有竞争才会有发展。我想他一定会欢迎我这种做法的。”
　　“那您想好新品牌的名字了吗？”
　　“当然，就用设计师的名字。”
　　“噢，设计师叫什么？很有名气吗？”
　　滕炎微笑着看许静，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她的好奇心有多重，想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时会知道的。”
　　“我会让自己有更多的耐心的。”许静笑吟吟地说。
　　“明天能布置好吗？”
　　“应该可以，需要多少桌子？”
　　“这里需要大的工作台，其他的东西你看着办好了。”说完滕炎就满意地离开了。
　　许静走进设计室打量着四周，然后缓步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帘，让窗外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没多会儿功夫，屋子就热气腾腾像个蒸笼。她站在屋子的中央想：果然会像董事长说的那样，会有场戏看。可是要看这场戏不知道门票是多少钱，但再多也不会多过制作这出戏的人付出的多吧。轻笑了一声的许静迈开大步走出设计室并锁上了门。
　　办好所有的事情之后，滕炎离开公司，开着车回到自己的家。他三步两步跑上楼站在门口准备开门时，发现墙上的送报箱的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地打开门，看到里面躺着三把钥匙。一把是报箱的，两把是屋门的。看到这些钥匙，滕炎不用再进屋也知道苗淼已经带着行李走了。
　　缓步走下楼的滕炎坐到曾和苗淼一起聊天的花坛上。此时的太阳正当头，烘烤着每一寸土地。滕炎用力的扯下领带解开衬衣的扣子，然后把外衣也脱下来放到一旁。他真的是非常不习惯这些东西，简直就是负担、枷锁。但他又无法丢弃，因为这样的黄金锁可以换来很多，最终也会包括爱情。
　　对于滕炎，过去那种简单轻松无拘束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就算是再用心呵护的胶片，也会随着时间的冲刷变得模糊老旧。记忆终究会像老电影那样恍惚。
　　睡了一整天的苗淼醒来之后就像是大病初欲一样。苗淼到院子里的公用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因为是地下水，所以冰凉凉的，让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一些。然后她用脸盆接了满满一盆的凉水回到小屋，接着锁上门拉上窗帘。她脱下满是汗味的衣服，用毛巾沾着盆里的凉水迅速的把身体擦了一遍。感觉凉快了一些的苗淼从行李袋里抽出一件带着肥皂味的T恤杉和一条牛仔裤换上。
　　做好出门的准备后，苗淼拿好东西锁好只起到摆设作用的老旧的挂式门锁，然后走出了混住着各式各样人物的小杂院。
　　站在公共汽车站上，苗淼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苗嫣朋友家的地址，然后倒了四五趟车才找到了地方。
　　有点踌躇的苗淼抬起手却不敢去按门铃，她在考虑见了苗嫣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这让她想起第一次去接她时的样子。虽然那次是因为要完成父亲的遗愿才不得已去找她，但现在却成了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门铃终于按响了，但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和苗嫣有着相同身材的女孩子，相貌清秀纯净，有点邻家小妹妹的味道。可是穿着却很惹火，上身紧身无带背心，下身迷你短裤，凸现曲线美。一条像藕荷一样白嫩细腻胳膊搭在门框上，两条修长的美腿抵在门口。
　　“你找谁？”开门的女孩声音轻柔的就像泉水，柔柔的，听得心里酥酥的。
　　苗淼润润了喉咙问：“苗淼是不是住在这里？”
　　“对啊，您是哪位？”
　　“我是她的姐姐，我叫苗淼。”
　　女孩立刻露出惊喜的笑，“是姐姐啊。我叫慕菁，快进来坐啊。”女孩让开门道。
　　“不用了，苗嫣在吗？”
　　“真不巧，苗嫣今天有活。”
　　“是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不清楚，要不然您先进来坐着等。”
　　“那她去哪儿了？我可以不可以去找她？”
　　“噢，有一个什么公司的庆祝会，搞了一个展示首饰的活动。苗嫣就是去那儿了。”
　　“在哪儿？有地址吗？”
　　“好像是什么饭店，是哪个来着？”慕菁挠了挠头说，“昨天赶了一夜工，今天又睡了一天脑子都不转了。姐姐等一下，我去看看她的记事本。”
　　慕菁踢踢踏踏地跑回卧室，翻桌子找背包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记事本。慕菁跑回到门口，“我找到了，在这里。”
　　苗淼接过记事本，看着上面写的饭店地址说：“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姐姐下次一定来坐坐啊。”慕菁嘴甜地说。
　　苗淼一边向楼下走一边回应：“好。”
　　又继续倒车行程的苗淼左眼皮总是在不停地跳，跳得她心慌。不管她是用挤、压、揉、揪、拍都没用，反而越跳越厉害。实在忍受不了，苗淼把手里的车票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用力的贴在了眼皮上。虽然不知道这种土办法能不能管用，但也只能用心理疗法了。好在车上没什么人，不会有人去注意她这种古怪的行为，而她也就贴得自然而然了。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苗淼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是能发横财的人。
　　坐到站时，天色已渐暗，但饭店的招牌和闪烁的霓虹灯却将天映得很亮。苗淼下了车，看到车来车往的停车场，知道这里生意兴隆人气旺盛。正当苗淼准备过马路时，她一眼就看到了从饭店里走出来的苗嫣，但同时苗嫣被一辆白色奥迪A4挡住了去路。心急的苗淼想从车流中钻过去，却根本找不到下脚的机会。
　　还没回过味的苗嫣看到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了，像是左右护法一样站在她的两侧。
　　“苗小姐您好。”站在苗嫣左边的男人满脸堆笑地说。
　　苗嫣警觉地问：“你们是谁？”
　　右边的男人说：“我们是谁无关紧要，只是我们老板想见你。”
　　“你们老板？什么老板？”
　　这时奥迪车的车窗徐徐落下，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苗小姐你好啊。赏脸吃个饭吧。”
　　“您是哪位？”苗嫣打量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很有派头地走下车，然后介绍自己，“在下姓董，是中发实业的董事。”
　　苗嫣不屑地说：“对不起，我太孤陋寡闻了，不知道您是谁。”
　　“没关系，大家坐下来聊聊就熟悉了。”
　　“我没有时间。”苗嫣刚要迈步离开就被身边的两个男人拦住了，“你们要干什么？”
　　“我又没什么恶意，只不过刚才看到您在台上表演时，就觉得您本人可比那些珠宝要耀眼夺目啊。”
　　听到这么奉承的话，苗嫣更是嗤之以鼻，“可是在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那些珠宝要比我的身价高啊。”
　　“这是哪里的话。其实董某早就对您一见倾心了，今日既然有缘相见当然要表示表示我的心意。”
　　“不用了，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么不给董某面子，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当然不敢了，您是大老板，我怎么可能看不起您啊。”
　　“那就请上车吧。”中年男人为苗嫣拉开了车门，“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谈谈咱们合作的事情。”
　　“合作？”
　　“苗小姐有没有兴趣拍拍电视当当代言人啊？”
　　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苗嫣当然会动心，可她又不是笨蛋，当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故事。“谢谢您，我正在和别的公司谈代言的事情。”
　　“噢，是哪家公司啊？”
　　“对不起，我不便透露。”
　　“既然合作不成，那就交个朋友总可以吧。我们上车慢慢聊吧。”
　　还想拒绝的苗嫣不等开口就被身边的两个人男人挤住，他们一人攥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把她架到了车上。
　　强迫上了车的苗嫣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大老板表面正人君子，其实不过是些午夜小人。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干尽龌龊见不得人的事情。苗嫣虽然心里发慌，但头脑还很清楚，她一直都在想着自救的办法，寻找着机会。
　　看到苗嫣被带上了车并且很快驶上了马路，预感不好的苗淼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拦了一辆车就跳了进去，急切地要求司机赶紧追前面那辆醒目的高级车。
　　前面的奥迪车开得很潇洒，后面的夏利车追得却很辛苦，还险些追丢了。好在车子七拐八绕的开了不远就在一家俱乐部门口停下来了，苗淼也稍稍松了口气。
　　付了钱苗淼马上下了车，直奔大门而去。当她刚要迈步踏上台阶时，被一个门卫拦住了。
　　“对不起，请出示会员证。”
　　“什么会员证？”苗淼一头雾水地问。
　　“进出这里的人都要有会员证或是金卡。所以你不能进去。”
　　急出一头汗的苗淼使出磨功说：“先生，我是来找人的。我妹妹刚进去。”
　　“您不能出示有效证明我们是不会让您进去的。”
　　“我又不是坏人，你看我哪里长的像搞破坏的。”苗淼气愤地说。
　　门卫说：“小姐，这是规矩，来这儿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是不喜欢有人来捣乱的。”
　　“我真的只是找人，找到我就自然会出来。你看，我在这里和你理论也耽误你的工作，被　　那些大老板看到了肯定是不高兴的，所以还是让我进去吧。”苗淼一边说着一边找机会溜进去。
　　门卫一点也不通融，“那您在门口等着吧，你妹妹总有出来的时候吧。”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不通情理呢。我真是有急事要找我妹妹，怎么能等呢。”
　　门卫索性不理她了，准备为刚从车队里下来的几个气派不凡的红男绿女开门。苗淼见有机会，就退到台阶下，打算鱼目混珠地进去。但是门卫早就练出火眼金睛的本事，只是用了两根手指就把她挑了出来。
　　“小姐，你也不想想，以你这种穿衣打扮怎么可能混进去。还不是羊群里的骆驼。”门卫瞧不起说。
　　气得说不出话的苗淼暗骂：你不就是个看大门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人模狗样！此路不通，我就另辟蹊径。
　　苗淼一甩头走了。她一边走着一边想：这么大的俱乐部我就不信没有个后门什么的。这时她偷偷地溜到了楼后，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从一个小门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又观察了一会儿的苗淼确定这里就是后门了，而且还是倒垃圾的专用通道，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看守。
　　蹑手蹑脚的苗淼借着小门上悬着的一盏灯发出的光小心地靠近。她谨慎地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就迅速钻到门里面去了。
　　门里是一条长长的向下延伸的通道。沿着通道向下走着的苗淼紧张的耳膜都在跳动，她小心地呼吸着，生怕一个喘息声都会引来全副武装的保安。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可是在路尽头处又出来了一个岔路口。
　　向来方向感不好第六感也不强的苗淼犯了难，且不说走了冤枉路浪费了时间，如果迷了路，别说找妹妹了，恐怕自己也要别人来找了。
　　决定赌一把的苗淼根据还在跳动的左眼皮暗示，选择了左边的通道。没走多久就出现一拐弯，出了拐弯就看到了一扇大门。苗淼走上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原来是厨房。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厨师，推开门看到惊惶失措的苗淼问：“你找谁？有事吗？”
　　苗淼紧张地回答：“没事没事。我想上楼。”
　　“旁边的门里有安全梯，能上去。”
　　松了口气的苗淼暗暗庆幸遇到了个好人，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走向小门。
　　推开小门，顺着安全梯上了楼。等再推开门时，眼前完全是另一翻景象了。灯火通明的大堂金光闪耀，晃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在滑溜溜的大理石地板上，苗淼提心吊胆的迈着步子，开始在这座如同迷宫一样的大楼里寻找妹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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