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掠夺

　　＊
　　吃完火锅，周宜笙送周爸周妈回到家，顺手在厨房拿了些周妈做的小菜。

　　周妈百般叮嘱，“这些东西是不营养的，喝粥时就着吃多些味道，切记不可以当菜吃。”

　　“嗯。”

　　那几个罐头是新的。
　　或许是原本想要送给某人的。

　　她装作毫不知情，十分愉快地装上了车子的后备箱。发动车子前，她确认了遍微信上的消息，没有一条是他的。

　　她不想因为一夜而依赖上某人，但又不得不接触某人。

　　她把那小菜的罐头放在许箐家的窗台上，眺望屋外星空，默然地双手一直捧着。

　　许箐还没有回家。

　　她想着想着愈发觉着自己应该去做什么群，当然不是去接许箐。

　　她开车去了霍郁川的楼下，路过那家每个城市都有的连锁粥店时，打包了两份南瓜粥。

　　“吃夜宵吗？”
　　她给他发了条第一条微信，在文字以外，没配任何的表情包。

　　单调寡淡的消息被回应了。

　　Yu:你有准备？

　　宜笙:我在楼下。

　　Yu:你上来吧。54层。

　　他其实还想打了一行，“电梯很快，不到一分钟。”不过，很快又删除了那一行。

　　霍郁川没有想过，她会捧着一罐小菜过来，这原本和她的气质很不符合。她高挑，纤细，有着柔和的静态美，抿唇不做声时略带一些冷而不俗艳的气质，然而近看，当怀中抱着小菜时，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好像是不沾尘世气的女孩子，忽然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那样的感受，是在床上也没有的。

　　“喝粥。”
　　周宜笙大方主动地为他放好碗筷。

　　霍郁川把整理好的文件推开，“好。”

　　“好喝。”

　　她对他的评价似乎并不感冒，好像透着一股“我买的怎么可能会难吃”的面容。

　　她用力做一件事，奋力打开那罐头。

　　他以为女人一般是在男人面前要示弱的，可是周宜笙一反常规，逼着他接受一个事实，她不可能接受他的控制。

　　终于，她打开了。

　　“你吃些这个。”

　　霍郁川发现一件事，他拒绝不了眼前的女人，哪怕他从未尝试过这种东西。

　　酱瓜很脆，口感不错，尽管色泽看上去有些不尽人意。

　　她问他，“我可以给你照个相吗？”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在这空调略有些高的空间里将镜头对准他。

　　看似十分别扭的小女生的要求，心心念念地存在男人的面孔，或许会成为她虚荣的工具，又或许者是她谈判时的砝码。

　　也是，那个为了杂志封面的理由并不可信——

　　“你再拿一根酱瓜。”
　　周宜笙面容有些挂不住了，这些要求别扭得不像话，但假使妈妈会看到的话……她会比任何时候都欣慰吧。

　　霍郁川配合地捡起新的酱瓜。

　　“想要收藏我的照片？”霍郁川自以为熟稔地问。

　　没有刻意给谁多一个面子，周宜笙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不是的，我朋友问我酱瓜好不好吃，我说送给别人了，别人很爱吃。”

　　她发现最近扯谎已经扯得很习惯了，习惯到理由充分，论据清晰。

　　这时，许箐的微信几度传来，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对应着主题道，“朋友说你喜欢就好。”

　　她不得不顾念友情再看一眼发现到——
　　“你来接我吧。”
　　“火锅吃完了吗？有没有给我带一些？”
　　“喂，我在片场收工了，人家都有车来接，今天经纪人有事先走了……”

　　还是回上一句吧。
　　宜笙:在忙呢。

　　好像，手机另一面的人就安静了下来。

　　回过神来，周宜笙发现霍郁川对那一根酱瓜并无多大兴趣，放在粥碗盖上，她微笑道，“霍总，我们的专访其实也只是走个流程，您不用担心说什么会被有意地记录，我们会尽可能以正面方向去完整表现您的形象。”

　　“我看上去像是有黑历史的人吗？”

　　男人似是说笑的面容在一盏高挑的橘色台灯下尽显，自信而倨傲的神色依旧。

　　“您当然没有。”周宜笙镇定自若道。

　　周宜笙又不由腹诽，骗过的小女生不止一个两个了吧？昨晚那样子不算黑历史也洗不白吧？

　　听他继续说，“不想聊工作了。”

　　并不是主动的人就是送上门的猎物，谁是猎人这件事可不说不准。

　　因为她也是耐心型选手。

　　周宜笙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霍郁川说，“我们聊点其他吧。”

　　“昨晚的事……”

　　周宜笙没让霍郁川继续讲下去，很显然，这样蛊惑的声音，或许连她都会再次沉陷罢了，干脆利落点到为止，“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

　　她本来还是想用“不大记得了”这样的借口遮掩一下，但遮羞从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她打开他办公室的窗，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终于解开了那个扣得很紧的窗，往上开，寒夜的冷风袭来，她自以为清醒了不少。

　　霍郁川侧眼旁观，眼见周宜笙为了杂志，为了升职，为了加薪，而不得不妥协于自己那般。
　　现在如愿以偿，预约好了时间，便要彻底地与自己划清界限。

　　真是个冷血的女人。

　　霍郁川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走到周宜笙身后，“不冷吗？”

　　与此同时，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手指穿过她的腰际，柔软而曼妙的触感迎面而来，他靠近她的耳侧。

　　与寒流相冲的是，是他靠近的温热气息。

　　谁知，周宜笙完全不为所动，一脸职场专业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是个怎样蠢笨的女人，难道她会不知道他能给她带来一起采访以外的其他东西么。

　　界限越过了，谁还有足够的信心退场。

　　霍郁川送她一起下电梯。见她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多存了几分猜测。

　　他坚持要送，她没有一口回绝，只是礼貌推辞。
　　显然，两人之间还是有一些余地的。

　　周宜笙也知，这样的余地很容易让人误解。

　　适逢她的手机频繁地响起。

　　面对那个小红点数字的增长，周宜笙打算打开以后真实地证明自己的确有事，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许箐的声音如愿响起，“到底来不来啊？”

　　“油钱我给你打好不好？”

　　“再不来明天早上我冻僵了的消息会上热搜第一的。”

　　很不适宜的活跃，好像就不应该出现她冷冰冰的生活里。

　　想起执意要送她，就在身后的男人，周宜笙发现她忽略了微信的连读功能，想要停顿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周宜笙勉为其难地听完这一段，新的语音再度传来——

　　“你他妈为了在外面养狗男人，竟然无视我！”

　　周宜笙背脊泛着冷意，猛然按掉了屏幕。

　　霍郁川冷冷地按下专属电梯。

　　原来女人疏远他，只是因为有其他的选择罢了。

　　＊
　　电梯的氛围比起刚才的办公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暧昧滋生，暗流涌动。

　　当然，周宜笙深知以霍郁川的身价不可能去计较一个“狗男人”什么，就算那个标签是贴在他身上的。

　　电梯停滞在34层。

　　她问，“是电梯出了问题，需要我拨打维修电话吗？”

　　“不用，我来。”霍郁川说。

　　他接了个电话，“蒋师傅，停半小时就好。”

　　周宜笙直接问，“玩我有意思吗？”

　　“我很讨厌女人私存我的照片的。”

　　周宜笙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我现在就可以删掉。”

　　“不，我选择了接受你的行为。”

　　周宜笙摇头，将手机正对着他，当着他的面将那张照片删除，“真没必要，人类向来有自己的底线。”

　　“那周宜笙，你的底线是什么？”他轻薄地笑着，“为了工作可以和每一个人上床？”

　　“也不对，昨天应该是你的第一次……”

　　“霍先生，我想最基本的教育之一，就是让我们不要随意地评价别人。我做出何种选择，怀有各种目的，这是我的隐私，而不是你恣意评价的依据。”周宜笙冷冷打断他。

　　两人没有僵持不下太久。

　　霍郁川说，“抱歉。”

　　“如果你是真心诚意的抱歉，你应该打电话给这一位蒋姓负责人，我不希望在这个电梯待太久。”

　　“那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霍郁川扯了扯领口，“关心我？这么纯粹与善良，我是不是应该下一秒跪在这里，说美丽善良的女士，请你嫁给我？”

　　周宜笙没有继续隐忍，“你讽刺人的样子幼稚可笑。”

　　“关心你？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这些钱财你觉得会有人去关心吗？你觉得你真的配在国内一线杂志上出现？”

　　“但凡那选秀节目随便出来一个，恐怕颜值也可以碾压你。”

　　“说够了吗？”霍郁川依旧笑着，纨绔恣意，好像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

　　“真不希望我接受你们采访了吗？”

　　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什么杂志。只是纯粹借杂志的名义靠近他罢了。

　　周宜笙垂下眼眸。

　　霍郁川继而道，“周宜笙，怎么这么些话就维持不了理智了呢？”

　　“不如这样，你不去找其他的男人，我不但会接受采访，而且会把Renia的股份买下来，送你当礼物好不好？”

　　声音如梦如幻，低沉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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