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纸片人殿下

　　“对不住对不住……出去看一眼马上我就回来。”

　　自己先动的手把人打晕了，按照褚瑛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被人发现捅出篓子来，她都不会往外说。

　　且就算被人发现了又如何？褚瑛完全是被动挨打，不知者不怪。

　　沈漓已替她盘算好了出路，把人拖到榻上躺着盖好被子，假装床上是“河清翁主”还在午睡，自己从院角听外头无声，翻墙溜了出去。

　　尚药局门前人山人海，不知道多少个人都在熬药试药。小内侍看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沈漓，呵斥道：“干嘛的！哪个宫里的丫头，这是你能看的吗，出去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把她往外轰。沈漓许久不出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在宫里这些个人是都不许随意走动还是怎样。急中生智倒想起一个人来。

　　“本宫是淮王侧妃林氏。”

　　沈漓就赌这是个小众人物，大约与林莞愫照面过的宫人也不多，一时半会不会穿帮，遂堂而皇之地道：“看清楚了再说话。”

　　她穿得普普通通，还真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内侍左右端详，见是个生面孔也不敢造次，还是谨慎为上：“是侧妃娘娘……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娘娘到此有何贵干？”

　　沈漓端架子端得辛苦，怕演得不像穿帮叫人看出来，作一副仪态万方的模样矜持道：“本宫晨起便觉得头痛咳嗽，想大概是偶感风寒，来抓副药吃吃。”

　　象征性地望一眼院内，故作不解道：“你们这是……可还有医师空闲么？”

　　内侍苦着脸揖了揖手：“一时半刻怕是……”

　　沈漓佯怒，刚一瞪眼睛那内侍立刻又道：“不过一有人手，咱家马上就给您安排。您知道的，现在局里上下都在忙陛下的事，贵妃娘娘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敢不当回事啊您说是不……还请您体谅则个。”

　　果然不出所料。沈漓时间宝贵，打听出消息就不再多留，挥了挥手转身回走：“你们忙，陛下的事是大事。本宫不要紧，回头等闲了再来也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陛下怎么样？”

　　内侍并不知她心思，一路送沈漓出门，还很是感激地谢她关怀：

　　“娘娘仁厚。陛下……嗨，咱家说句心里话，宫里伺候着的人多数心都不在陛下那了。公主出嫁，戍边军回京——您知道的这都是新事儿。陛下那边，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简直闻所未闻，才几天自己消息就落下这么大一截。沈漓暗自心惊，但面色仍淡淡的：“公主什么时候走？本宫竟还不知。”

　　“就在十九天后。四月初二，钦天监说宜订盟、采纳，是个好日子。”

　　·

　　薅羊毛也不能可一只羊薅秃，沈漓已在尚药那边撬了许多消息，见好就收。

　　再问下去怕是真的要穿帮——林侧妃在宫内走动，怎会如她一问三不知？

　　没有人同她说这些。沈漓甚至连这个和亲的“公主”是谁都不知道，走在路上随便逮了一个大宫女问，稍微一威逼利诱，人家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说是某某郡公的长女抬了身份，封文安公主许嫁狄戎。鹰扬将军的卫队受命护旗，届时远送十里到关下。

　　沈漓挫败地在红墙长街的拐角处坐着，转个弯就到自己长乐宫的院墙外，实在是不想回去。

　　一走了之也好啊……只要避开巡逻的禁军就行了。虽然没有象征身份的夷光剑，但可以出去江湖逃亡嘛，走到哪城门上都贴着自己的通缉画像，想想也是挺厉害的一件事。

　　但这样就真的要BE了。

　　沈漓心里隐隐还有些微渺的期待，不到最后关头，还是想再挣扎一下试试。

　　天穹蓝碧，但这红墙实在是太高了，把云朵分割成四四方方的一块，实在无趣的很。无趣的人，无趣的规矩，无趣的阴谋阳谋。无趣的……一团白绒绒？

　　还真是一团白绒绒。

　　沈漓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确信这不是幻觉。红色的围墙尽头飘来一蓬白色的绒毛——是一只猫，很大很漂亮，通身披着雪白的长毛。那毛垂下来遮住了两只前爪，于是跑起来就像一捧棉花在地上飘。

　　沈漓这回可来劲了。遍找身上所有口袋一点吃的没有，只好蹲矮了身子学猫叫，试图唤它过来好揉一揉。

　　那猫听见了，谨慎地远远观望。走近些见她手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不屑地扭着屁股果断跑走了。

　　沈漓遗憾地看着系统页面。姓名，未知野猫，好感度+0。

　　臭猫。傲娇的很，简直像某人一样。

　　脑海里浮现出拿着她的家传宝贝就消失地一去无影踪的息尧，沈漓气气。

　　·

　　褚瑛见了她神出鬼没地又回来了，果然没再追究。只是同她说陛下下旨——便也就是襄王与贵妃的意思，近日便要处罚一批乱|党。

　　沈漓并不认识什么乱|党，自然不当回事，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做了一个经验小结，意识到常规的信息储备是非常必要的。

　　别人知道的，自己也得知道，且起码要超过一个大宫女的水平。所以立即紧锣密鼓地又安排了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十次翻墙活动。

　　但鉴于老是打别人的后脖颈子是一桩不太安全的事情——不晓得天天这样敲下去，褚瑛会不会哪天被敲成一个傻子。到时候不仅不好交代，也于心有愧。所有沈漓还是非常人道地把时间安排成隔一天才敲一次。

　　本来是有计划的翻墙，想把整个皇宫摸排个遍。第二回沈漓转了个方向，往陈贵妃那边绕了绕，没想到宫门前却有好些人在。远远地见有女子在宫门前跪着，看身形好像是林侧妃。

　　犹豫片刻，沈漓还是决定先不管她。回程路上又碰上了那只大白长毛猫。

　　沈漓有备而来，在自己的口粮里省出肉来给它留着呢。这大家伙得了好处，终于肯给人捋捋毛了。沈漓满足地想吸一口，白毛毛里却爬出一只小虫。

　　跳蚤！

　　沈漓光速退却，保持安全距离两丈远。大白无知无觉捡地上的剩菜吃。

　　“咪咪。”

　　后台的好感已经有些上涨，又好摸又能刷分，何乐而不为。沈漓起了想拐个毛孩子回去养养的心思，温柔道：

　　“咪咪，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姐姐每天给你吃鱼吃肉。”顺便还给你洗澡澡。

　　大白长毛无动于衷，仍旧吃完就转屁股不认人，上墙跑走了。

　　沈漓贼心不死，三番两次出来拐它，它次次不理。它身上有跳蚤沈漓也不敢贸然再抱，只是对面说说话刷刷好感。后来实在是忍不了了，又装一回“林侧妃”到尚药局去。

　　还是那个小内侍，听她一说当即表示不是什么大事。包了一包桃叶与楝树根揉成的驱虫粉，与上次伤寒的药一同给了她。沈漓拎着这两包东西回到与大白长毛“约会”的墙根儿底下，猫没来，林侧妃却还在门前跪着。

　　沈漓无所事事，便坐在台阶上等大白出现，顺便看一看林氏到底是怎么会事。不多时贵妃宫的门开了，伸出一只宦臣的靴子，当即就狠踹了林氏一脚。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那公公尖声尖气，光踹了不解恨还出手推搡：“娘娘都说了，保你无事，也力保你小娘无事，你还在这里碍什么眼！”

　　林氏身上的衣裳与上次见时如出一辙，还是同一件。孱弱地被搡在地上，复又跪直了，一次次向院内深深磕头下去，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里头又走出来些公公侍女们，说着就要把她拖下去。沈漓旁观许久，豁然站起丢标枪似的把手里的药包甩了过去，精准砸了领头的一脸药渣子。

　　“够了吧。”但其实她说起话来也没底气，毕竟人微言轻。上前拉起林莞愫就想走：“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还是一个小姑娘……”

　　没想到林莞愫却跟膝盖焊死在地上了似的，拽也拽不起来。沈漓提了一把提不动，再提还是不动。低头看时却是林氏自己铁了心要跪着，缓缓朝她摇了摇头。

　　闹了个大笑话。小厮们都围着笑，刚被砸了药包的领头大太监眼风一扫，立即全又闭上了。

　　“笑什么笑？笑本掌事挨了这么一下子么！”

　　那太监竟然是一宫掌事。贵妃宫里的自然要狗仗人势些，不然怎么显得出他的身份。见沈漓是孤身一个小姑娘，也不管她是谁当即怒极下令道：“好哇，胆敢在贵妃娘娘门前撒野，给我把她抓起来！”

　　沈漓一只手还扯着林氏的胳膊坠在地上，见四周合围，着急地小声与她道：“你快起来啊……再不起来来不及了……”

　　说着便有人伸手来钳她，沈漓只恨手头没有一个酒瓶子之类的凶悍平民武器可以使一使，毫无威慑力地拔下林氏头上一支发簪，威胁道：

　　“别过来！这是我表亲的亲姐姐，桥归桥路归路我带了人就走，无意与你们纠缠。”

　　不说也罢，这话一出，连掌事太监也跟着放肆哄笑起来。半晌才捂着笑岔了气的腰揶揄道：

　　“那你就是河清翁主咯，我还当是多显贵一人呢。告诉你吧，小翁主，林侧妃可是自己要跪的，与我们什么相干，撵都撵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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