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一辛一溢

　　林溢忽而想起什么，把藏好的包裹拿出来，一件件地往外掏衣服，“你们先好好休息吧，不见得几点会被叫出去，睡醒后记得换回囚服。”林溢很认真地把一包包拿出来，元仲辛和赵简的一人一包，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最后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一块三角形状的黑色长布，给自己蒙上面。
　　林溢飞上房梁，再找屋漏处出去。踏上房顶，却见房子外面有许多牢城营的犯人，不禁心生疑惑。再仔细看图，外面犯人聚集着，走向了牢城营的伙房。
　　伙房去......难道他们半夜还有夜宵可吃吗？
　　不管是半夜囚犯们饿了去偷吃，还是伙房临时加餐，总来说，外面有人，林溢都不方便去矿洞，于是决定再去牢内查探。
　　这一查，还真查出些门道。
　　牢城营的押犯五花八门，但大都是平民出身，毕竟再往上有御史台狱、大理寺狱，那些地方关位高权重的大臣，皇家钦点的囚犯，不是小小牢城营比得上的。
　　那么牢城营如何关押囚犯呢？一般来讲，男女囚犯分别安置，男囚犯自然由男性狱卒管理，女囚犯会有杂色妇人①伴守。这些妇人大都身强力壮，比之狱卒丝毫不逊色，这些人也是伙房的主力军，此外，招女囚犯帮忙也是时有的事。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牢城营处在几座山间，并不受皇帝直接掌控。夜间受高级待遇的囚犯有活动也是有可能的，集体行动实属罕见，这所牢城营内必然有其怪异的操纵者。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间牢房内，林溢发现了一册《六韬》。这本书是武学必读之书，兵家经典。
　　为什么说它有用呢
　　牢城营内犯人皆为平民百姓，何来兵家将领？况且书上有红点标注句读②，这本书的确是被人仔细看过的......如此说来，牢城营内确有不同寻常的人。
　　是将领？本朝将领不可能被关在这里，那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人会看呢？总不会是兵家爱好者，因为现在没那么多有钱的百姓，也没那么多既有钱又有兵的人。那这本书的人，就有问题了。
　　林溢马上翻他其他东西，想找到更有利于明确他身份的物件。
　　林溢翻找其他东西很小心，掀被子、摸床，找衣服后，都会按照之前的样子放好。一番辛苦，却不得见能体现他身份的东西。仅凭一本书确认不了这名囚犯的身份，也很难判断他会不会不是宋人。
　　就按七斋所掌握的信息来说，如果他不是宋人，那么早辽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辽人暗探入狱，有辽人来找秘闻也是和情理的推测，只是难保夏人暗探听说此事，入牢城营内查探。
　　浑水，果然是浑水，还是元仲辛鼻子灵，林溢感叹。
　　这事情很难解决，拿走书册又怕打草惊蛇，林溢又仔细翻看。再次确定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标注后，把书放回原来位置。林溢翻身上梁，决意去仔细看看邻近房间。
　　赵简、元仲辛这边，打算一同跟随丁二去“谈心”，简姐借内急之名看过别的牢房后，回到两人身边。丁二领路走远，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元仲辛:“里面都没人。”元仲辛默然，看来是要出大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领到伙房门口，几人顿住说了几句话，复又前行。存菜的地窖成了入口，赵简先行，元仲辛在后边往木柱子上打个记号，提醒林溢里面有人，小心追踪。
　　菜窖也是个矿洞，里面空间极大，但由于光亮很少，显得阴森可怖。再往前走，听到丁二说话声音，二人也就不再拘谨，进入演戏状态。
　　一群人喊着口号集聚，元仲辛看来就和山匪没什么两样，若是林溢来看，八成会大呼“这分明是传销组织”，只可惜今天她是没看到。
　　任务是偷到兵器，元仲辛打算将计就计，他们要搞事情，自己想知道传道尊师是何许人也，干脆就让他们把事情搞大，然后同外面里应外合端掉这锅，王宽他们也就能够救出来了。
　　回去路上，他正琢磨明日如何向牢头说明情况，赵简在一旁问他:“嘿，元仲辛，打算偷把什么样的兵器？”
　　元仲辛笑而不言，三人就回到了牢房，两人又问了丁二几句话才将他送走。
　　林溢在有点发现后，就在各个牢内查探，并没有更多收获。接着又去牢头的房间拿出花名册比对，这才知道原来当日简姐所说的丁二就是看《六韬》之人，那他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有脚步声。
　　林溢忙躲进角落里，却见一人打开正门走了进来。
　　......正门。
　　林溢可是上房揭瓦废了好大功夫才进来牢头房内的，这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借着月光布下的浅浅光晕，林溢约摸着看到来人身穿囚服，个子不算十分高大，但凭体型看是男性无误，头上大概是顶了个发鬏。
　　她再将自己往柜后缩了缩，可千万别让他瞧见喽......
　　那人进来后也没有点蜡烛，脚步放轻去翻找离林溢远些的案台，林溢屏住呼吸，绷紧自己。终于，那人从正门又走了，并锁上了门。
　　是何人如此嚣张？能带钥匙开牢头的办公室，这人不会就是方才翻找名册看到的丁二吧？林溢摸摸胸口前装着的名册，想来之后会用到，先拿着吧。
　　林溢在外面没了动静后有等了一会儿，感觉应该走远了，才从房顶跳出去。仔仔细细盖上瓦片，明日若是下雨，可莫要让牢头淋到了呀！
　　一片，两片，三片......等等，月光透过屋顶的空洞是能照进来的，那么刚才那个人他应该......
　　“嗳，你是何人啊？”这话说的并不小声，在林溢耳朵里那都像是天雷降下，轰隆隆的，响彻云霄。
　　林溢僵在当场，却又不敢真僵住，悄悄把自己准备的蒙面又拉高了几分。
　　一边盖几块砖瓦，把房子补上，一边粗着嗓子，道:“我是什么人，干你何事？”
　　“总得让我知道，杀了你之后该给你立个什么碑吧？”这句话他说得轻巧，让林溢毛骨悚然。两人离得不近不远，是林溢大概能跑走的距离。
　　身后面是山，如果往山上，可能会碰到外城士兵，面前人挡在正前方，不知功夫怎样，若是强些左右就走不出去了。
　　试试看吧，万一逃得出呢？她一向对自己有点小信心。
　　林溢左右晃了两下，就要从他身侧出去，对面男人要拦，林溢却一个后空翻向山上逃去，后面人没再追了，只是冷笑一声道:“开始有意思了。”
　　绕了大半圈，林溢再三确认那人没有堵她后，才小心翼翼地回了牢房，赵简已经睡去，元仲辛爬在桌前打着瞌睡，桌上的小小烛火摇摇曳曳，林溢轻手轻脚地从梁上下来，拿了衣服要往元仲辛身上披，刚刚盖上去他却醒了，两人都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哎哟...”
　　然后林溢被元仲辛捏着双臂上下看了一遍，她连忙摆手，轻声道:“我没事我没事。”元仲辛长出一口气，“不早了，快去睡吧。”
　　“我睡床，那你呢？”林溢问。
　　“要不一起睡？”元仲辛挑眉。
　　“嗯......”林溢考虑着，想到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伙伴，也就答应了。“行。”
　　元仲辛乐了，“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林溢瞥了他一眼，“是白天干活不够累吗，你还想做点什么，要不再去搬几块石头？”
　　元仲辛无奈，乖乖躺倒床榻外侧，也没吱声。
　　两人睡觉都没有脱衣，而被子只有一张，于是林溢将被子横过来，两人只盖上身也并不冷。
　　不一会儿，林溢就睡着了。披散着头发，有一缕压在脸下，大多数头发背在耳后。双手抱在一起放在脸前，呼吸均匀，嘴微微张开。元仲辛猜想，她被子下的胸口大概也随呼吸的节奏在起起伏伏。他们小时候玩累了也在一起睡过觉，只是现在两人长大了，终归有所不同，她胸口就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哎，等等？？？
　　元仲辛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脸上有点发烫，这都是在想点什么，快停下啊！但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总归抱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元元脑子活跃，特为尤甚。他由眼前女孩子有些可爱的睡脸能想到很多，很多，想到自己发热，想到自己去碰一碰她。
　　就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轻轻地，摸了摸林溢隔着被子的侧身，大概是腰间吧，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他觉得时间可以永恒在当下，那么多的烦恼他都可以抛在脑后不去多想，只是静静地待着。
　　终于，夜深了，元仲辛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三个人累了一天，都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亮。
　　林溢最先醒来，对面元仲辛睡姿还好，只是蜷缩着身子。一般来说，蜷着身子代表缺乏安全感，林溢太理解元仲辛的不易了。
　　小心翼翼地轻声坐起，林溢把自己这边的半个被子折过去给他盖上。一点点把自己挪到床边，迈一条腿，再迈一条腿，下地。踮起脚尖绕到他身侧，给他掖掖角。
　　睡着的元仲辛没有醒来时那么爱动、那么活跃，安安静静和他平时很不相同。
　　林溢笑笑，心软得像一团棉花，像元仲辛蓬蓬松松的发顶。
　　她转身去梳洗，就让他好好睡着吧。

　　注:
　　①是女犯及流罪以下，“去杻”（即不带刑具）。女犯“皆与男夫别所”，分别关押，另派“杂色妇人伴守”。
　　——摘自百度百科
　　②北宋活字印刷术之前，古时经书大多是师徒口口相传，句读多是口传心授；北宋之后，书本印刷无断句，读者一般会自己标注断句。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定川寨之战在1042年，目前剧情是在1044年，且当做丁二有钱，买书自己标了句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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