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卿如命（美食）

　　“啊！好喝！”
　　楚玄对这碗乌梅汤赞不绝口，意犹未尽地说。
　　“真想再来一碗。”
　　阿桃从他手中拿走那只碗，十分现实地指出：“那也得等到卖出两个烧饼再喝了。”
　　她手里没剩多少钱，还要留着买菜做饭用，抠抠索索掏了些铜板买了这碗乌梅汤，便再不肯多拿了。
　　端的是世事难料，若是她那三千两银票能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连多买一碗乌梅汤都买不起。
　　楚玄眼巴巴地看着阿桃拿着那只碗，还给了那挑着木桶的小贩，心知想喝第二碗乌梅汤，是没可能的了。
　　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还是好好卖烧饼吧！
　　他以前经常见到有人在大街上沿途叫卖烧饼，直到自己也干起这一行来才知道，原来卖烧饼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客官买个烧饼吧？缘起客栈大厨亲手烤的烧——哎、哎、你别走啊！”
　　纵然来到了摊贩聚集的繁华街口，他们的烧饼依然无人问津。
　　“嗐，都是些不识货的。”
　　要不是因为太渴，他就自己吃了！阿桃做的鸭油烧饼多好吃呀，他们竟然一个都不肯买！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楚玄抓耳挠腮，直把脑袋都想破了。
　　现在若让他选择，他宁可半夜出去驾着一辆夜香车，掩护燕绥秘密行动，也比这一点儿希望也见不着的叫卖工作强。
　　那卖乌梅汤的小贩守着两个装汤的大木桶，就蹲在楚玄和阿桃旁边，见他们半天也没卖出一个烧饼，忍不住与之攀谈道：“你们是从东街来的啊，缘起客栈改卖烧饼了？”
　　阿桃闻言，如实回答道：“这是我们客栈新推出的鸭油烧饼，为了大力宣传，特地拿到西街来卖，让大家尝尝鲜。不过……好像还没人来买。”
　　阿桃答得认认真真，谁知小贩一听，竟是笑道：“你不说‘缘起客栈’倒还好，正因为说了所以没人想买。都知道缘起客栈的大厨负伤回乡去了，那这饼是谁做的呀？难不成是那个倒夜香的伙计？”
　　楚玄板起脸，感觉有被冒犯到！
　　她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
　　难道，是因为这个？
　　路人并不知道他们换了掌勺，对缘起客栈的印象还停留在“没有大厨”、“快要倒闭”的时候，所以不相信这些烧饼会好吃。
　　楚玄也有点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把阿桃推到前面来。
　　“我们客栈已经新聘请了大厨啦，就是她！”
　　楚玄大力推荐道。
　　“她就是阿桃，是江南来的‘厨神’，在御膳房里当过差的，厨艺高超，出神入化，不骗你，她做的菜真的是样样都好吃……”
　　楚玄把她夸出了花来，阿桃被他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小贩听了楚玄的介绍，望眼过去一打量，只见那小姑娘珠圆玉润，一张娇憨的圆脸被太阳照得粉粉嫩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嘿，我信你个鬼，这年头怎么是个人都说自己是江南来的御厨？”
　　小贩是一点儿也不信，只把楚玄的话当做是吹嘘。
　　“最近这么说的人，没有八个也有十个！你们还是省省吧，看看有什么别的名头可以蹭。总是那一套，大家伙都听腻了！”
　　阿桃和楚玄面面相觑！
　　想不到除了桃源酒家的贺重云，北城竟然还有人在打着她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现在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都会认为她也是在蹭这个名头，压根不觉得她就是本尊。
　　她哭笑不得，又好无奈，转头与楚玄打着商量：“既然旁人不信任我们，不如，我们把客栈改个名吧！”
　　楚玄摸了摸下巴，考虑道：“说的倒也是，要不，就改叫‘阿桃客栈’好了，写得醒目一点儿，一定要为你正名！”
　　阿桃正准备说“好”，那小贩却摇了摇头，又说：“这名字已经有了，你们再用，就重名了。”
　　“什么？重名了？”两人不敢相信，异口同声道。
　　“是啊！而且不止那一家‘阿桃客栈’，现在北城里到处都是‘阿桃饭店’、‘桃花客栈’、‘阿桃正宗裕陵菜馆’、‘真·阿桃饭店’……反正，全都是带‘桃’的。”
　　小贩把这些店名数给他们听，数起来连两只手都不够用的，真真是多如雨后春笋，令人听到个“桃”字就头疼。
　　楚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这可真要命！”
　　阿桃也陷入了沉思。
　　如今北城山寨四起，这些饭馆个个都高仿她的名号，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么，在这些高仿之中，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才是本尊呢？
　　颠倒黑白的事，她在桃源酒家，已经遭受过一次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无法逃脱的困境。早上出门时还充满希望的一双圆眼，现在也黯淡了光芒，变得好沮丧。
　　难道，她做的这么多鸭油烧饼，一整天都卖不出去，只能原封不动地背回去吗？
　　突然一阵喧嚣声传来，几个人呼呼啦啦地横穿这条街，大步往东边奔去。
　　“走走走，快去东街！那里有好事！”
　　听说有好事，很多人都开始感兴趣，也跟着他们跑，西街闲逛的人顿时跑了一半。
　　楚玄一看，好家伙，本来就没人为他们的烧饼驻足，这下可好，还有人把行人往别的地方带？
　　他随手抓了一个，劈头就问：“有什么好事？”
　　那人被他抓着挣脱不掉，急忙喊道：“哎呀你不要抓着我，东街有不要钱的食物免费分发，谁还要买你们的？快让我走，不然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免费分发！
　　“谁呀？”楚玄松开了对方，不悦地说，“今天既没有灾荒，也不是什么节日，是谁在分发粮食收买人心？”
　　“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人说完，一溜烟就跑了，楚玄定睛一看，发现一个圆润的身影，也跟着那些人一起跑。
　　“哎，小肉包你等等我！”
　　楚玄背起那筐烧饼，赶紧追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与他们恶性竞争？
　　阿桃刚一来到东街，就被那长长的队列给震撼到了。
　　这条队伍绵长如龙，人人翘首以盼，把东街堵得水泄不通，马车都无法前行。而他们在西街卖了好久的烧饼，压根就没有人驻足，两边这么一对比，差距也太过扎心了。
　　“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占便宜！”楚玄啧啧称奇。
　　“我们去前面看看。”阿桃拉着楚玄，沿着队列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终于见到了藏在人群后面的真相。
　　咦，这不是缘起客栈门口吗？
　　两人睁大了眼睛，分明看见那个免费分发食物的人，竟然就是他们家掌柜。
　　“大家排好队，我会按顺序发放，每个人都有。”
　　燕绥在客栈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有模有样地坐在那里，用那张俊美的面容，对每一个前来领取的人都微笑以待。
　　“我要一个咸的。”
　　燕绥从箩筐里取出一个咸烧饼，用油纸包妥了，递给对方。
　　“我要一个甜的、一个咸的。”
　　燕绥又从箩筐里取出一个甜烧饼、一个咸烧饼，同样包好递给对方。
　　那些免费领取的人拿了烧饼，高高兴兴地走了，阿桃和楚玄却高兴不起来了。
　　“掌柜的，你怎么免费给他们了呀？”
　　燕绥转过头，见他们来了，莞尔道：“你们来了？正好，眼下来领的人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
　　阿桃犯了难，十根白玉手指扭成了结，很难理解燕绥为什么会这样做。
　　楚玄看不下去，心直口快地替她说了出来：“掌柜的，咱们不是说好，鸭油烧饼要用来卖出去换银子的吗？你把它们免费分发了，我们就亏钱了。而且这可是阿桃亲手做的呢，‘厨神’的手艺就这么免费给出去，也太掉价了吧！”
　　真的好心痛！他都舍不得吃呢！那些爱占便宜的人，竟然人人都拿了好几个回去，真是嫉妒死他啦。
　　楚玄说得太直白，却也是真话，阿桃一双圆眼也望着燕绥，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绥听了，面色倒是很平静，耐心地解释道：“正因为如此才要分发，我们得把厨神的手艺推荐出去，否则没人相信缘起客栈会有什么美食。”
　　两人将信将疑。阿桃看着那些又胖又饱满的香酥烧饼，从筐里一个个地少了下去，心里总是有些心疼。
　　呜呜，她做了这么多鸭油烧饼，擀面擀得胳膊都酸了，最后当真连一文钱也没赚到呀。
　　赚不到银子，就算勉强能撑过明天，那后天、大后天、缘起客栈的将来，可怎么办？
　　当初桃源酒家也是靠免费试吃来宣传，可贺重云抠门得很，只给些小菜来试吃。他们掌柜可就大方了，真真是实打实地馈赠，那么大个头的鸭油烧饼说给就给，随便你要几个。
　　不要钱的便宜事儿，谁不想占？
　　阿桃眼睁睁地看见，烧饼们纷纷“离她而去”，竟然还有个妇人，一开口就要拿十二个。
　　哇，这人真是贪得无厌！
　　眼见箩筐里的烧饼不够，排在后面的人群，已经开始有意见了。
　　燕绥问阿桃：“你们的呢，卖出去了吗？”
　　阿桃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拿过来，一起分了吧。”
　　阿桃惊讶地看见，燕绥把他们那一筐没卖出去的烧饼也拿了来，当真数了十二个，就那么给了那个贪心的妇人。
　　那妇人领了十二个烧饼，乐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满意了之后还要多嘴一句：“你们客栈是不是快要倒闭了？分这么多给大家，清理完食材，就要跑路了吧？”
　　这话真难听！楚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妇人家，他非得上去跟人理论不可。
　　“脸皮真厚。”等到那妇人走了以后，楚玄嗤了一声，道，“这女的家里有钱得很，根本不愁吃穿，还想吃白食，跑来拿那么多，别人都拿不到了。”
　　阿桃不禁担忧起来：“这样下去，我们客栈真的会有生意嘛？”
　　这下，买面粉的钱，都亏完啦。
　　燕绥没有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
　　末了，他抖了抖两个箩筐，清了清嗓子，用优雅的声音，对剩下还在排队的人们通知道：“抱歉，烧饼分完了，甜的咸的都没有了。大家可以回家了，再排也没有啦。”
　　“啊？没有啦？”
　　燕绥免费分发食物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来排队的人多到超乎想象，排在后面的好些人连烧饼屑都没见着。
　　没能占到便宜的人们纷纷抱怨着，失望而归。
　　第二天一早。
　　缘起客栈还没有开门，就已经又好多人聚集在门外，一边嚷嚷，一边拍门，真真是热闹极了。
　　这时候，客栈里四个人尚还在吃早饭。
　　门外实在吵嚷得受不了，楚玄咬着一个馒头，把门一拉开，对着外面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嚯！缘起客栈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在外面专程等着他们开门。
　　“我们就是想来问一句，昨天那个鸭油烧饼，今天还发不？”
　　哈？还想要发？天天都想吃白食？
　　楚玄摆了摆手道：“今天不发了！”
　　说完他就转身往回走，准备继续吃早饭。
　　不发了？怎么这样？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人人脸上，都写满了遗憾！
　　这时，有一个人忍不住，先说了一句：“那我出钱买，给我做点儿吧！”
　　楚玄的脚步顿住了。
　　同样坐在在大堂里吃早饭的阿桃、燕绥、冯老伯，也都同时抬起了头，看向门外那个说话的人。
　　噢！竟然是那个拿走十二个烧饼的贪心妇人呀！
　　那妇人站在人群中间，一改昨日的嘲讽嘴脸，十分诚恳地说：“我儿子挑食，连芙蓉坊的点心都不肯吃，就爱吃你家的饼。我已经答应他，今天也要买饼回去，你们就给我做点儿吧！多少钱我都出！”
　　“啪叽！”
　　阿桃呆呆地听着，手里的馒头掉在了稀饭里，都浑然不觉。
　　第一个说要拿钱买的人诞生了，紧接着就有第二个。
　　“我也要买！你家的饼确实好吃，就算多花点儿钱，我也要再吃两个，过过瘾！”
　　这下大家都不甘落后了，纷纷表态：
　　“那我也要买！”
　　“我也要！”
　　“我先来的！我先买！”
　　“我昨天都没吃到！我先买！”
　　一时间，所有人都争着要买阿桃做的烧饼，缘起客栈从一开始的门可罗雀，到现在的门庭若市，仅仅只用了一天！
　　阿桃捧着圆脸，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成功了？原来真的有效？”
　　燕绥莞尔而笑，放下碗筷，优雅起身，向门口那些争相要买饼的客人们走去。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我们的大厨一会儿就会起炉烤饼，不如大家先进店来，一边品茶，一边等待。”
　　他温和的嗓音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吵嚷的人们陆续都安静了下来，专注地听他说话。
　　“除了鸭油烧饼，咱们店内还推出了新菜式，小笼汤包、虾籽面，客官是否有兴趣，尝一尝鲜？”
　　阿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想告诉燕绥不要那么冲动！
　　他们哪儿有钱买肉、买虾籽呀！

《汝是我心肝》
古言甜文·北皇南帝系列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