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

　　宗正这个官职，论品级，只是从三品，算不上大，也不能算小。

　　论权势，既不掌兵权，也不掌政权。

　　可是却专门掌管着皇族宗室事务。

　　上至皇帝，诸侯王，皇子，公主，下至外戚宗亲，嫡庶姻亲等排宗序谱的事务，都要宗正管理。若是这些皇亲犯罪，也是要先向宗正申述。

　　皇亲国戚哪个是好相与的？管理这些人的事务，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不仅要熟悉皇族事务，更要出身高贵，品行端正，能力过人，才能让人信服。

　　所以历朝历代，担任宗正一职，不是皇族元老，就是真正的德高望重天下皆知的名臣贤士。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睿有些为难：“曹世子，这恐怕不行吧？”

　　他倒不是觉得曹统的身份或者能力不行。

　　曹统虽然年轻，却是陈留王国的嫡系子孙。他祖父曹奂，就是曹魏的最后一任皇帝，当初将皇后禅让给晋武帝后，被晋武帝封为陈留王，世袭罔替。

　　虽然陈留王死后，朝廷没有再晋封，但是也从来没有人担心会被除国。晋武帝当初亲自承诺，和陈留王共富贵，只要有大晋在，陈留王国就不会亡。如今没有晋封，那是因为这些年战乱不断，皇帝自身难保，等大晋缓过来，陈留王国仍然是大晋最尊贵的异性王。

　　大晋的江山就是从曹家禅让得来的，晋朝的官吏制度等也是沿用的曹魏的。曹家的身份地位，司马家没什么可挑剔的。司马家皇族的事务，曹家也没什么不熟悉的。

　　如今司马家子孙凋零，曹统确实是宗正一职的合适人选。

　　只是，如今司马睿虽然如今位高权重，隐隐是江南之主，说到底只是一个藩王，宗正这样的官职，他没有资格任命。而陈留王地位超然，曹统，虽然没有继承王位，却也是陈留王国独一无二的王位继承人，他也没资格传唤。

　　曹家这些年，很低调，从不过问政务，和他实在没什么交情，也没有讨好他的必要。前段时间他两个儿子选妃，那么多贵女都来了，曹家都没有露面，如今有事相求，曹家未必会买账。

　　明白司马睿的顾虑，王悦自告奋勇：“王爷不必忧心，微臣去说就是了。”他和曹统是好友，年前曹统曾经主动写信让他帮忙寻找公主，如今人既然找到了，入个宗族而已，他必然不会拒绝。“只是曹家最近家里似乎出了点事，一直忙的很。”

　　见王悦主动揽下这棘手的差事，司马睿轻松了不少：“你告诉他，别的不需要他操心，主要也就清河公主这点事，不会耽误他多久的。”

　　原本大晋皇族多的是，洛阳城里，王公贵族满街走，但是经过这么过年的战乱，剩下的实在是没几个了。莫说嫡系凋零，哪怕算上旁支，除了他和两位堂叔，也就两三个比他们还要疏远的宗亲了。

　　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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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公主跟着姑母下了马车，家中早已得到消息，门前乌泱泱沾满了人，见到公主上前纷纷行礼问安。

　　一些年长一些的仆妇看到清河公主，更是吃了一惊。

　　“像，真的像啊。”

　　“是啊，侄女像姑姑，这话果然不错呢。”

　　“我看更像皇后娘娘呢。”

　　“......”

　　一个穿戴不俗的少女笑道：“这位就是清河表妹吧，姨母天天盼着你过来呢。”

　　襄城公主介绍：“这是你慕瑶表姐。”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少年，“那是你阿应表哥。你们以后可以一起读书玩耍，不要拘谨。”

　　清河公主当初在闲云山庄的时候，就听曹云芝提到过王慕瑶和王应，如今算是见到了真人，一一行了平辈礼。

　　进入内宅后，襄城公主立马让自己府里最擅长医术的杜嬷嬷带着清河公主看伤。

　　又吩咐王慕瑶：“我看你们姐妹个头差不多，先将你前两日新做的衣服给妹妹穿吧，我赶明儿拿出几匹好料子，给你们姐妹多裁几身衣服。”

　　清河现在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簇新的，料子却一般，花色也很俗艳，八成是司马睿的小妾们的，哪里配得上公主尊贵的身份。

　　王慕瑶答应一声，就带人去拿。襄城公主没有女儿，自从王慕瑶来到身边，一直将她当成女儿看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清河公主和兰陵亭主相继离开，杨嬷嬷问道：“不知让小公主在哪个院子安置，老奴好带人去收拾。”

　　王府后宅屋子极多，但是驸马王敦常年领兵在外，王应长大后也搬到前院，如今偌大的后宅只有襄城公主和兰陵亭主王慕瑶两个主子，空屋子多得是。

　　襄城公主想也不想：“将旁边的风荷园收拾出来吧，那里离孤近。”

　　愣了一下，杨嬷嬷迟疑道：“风荷园虽好，只是久不住人，收拾起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恐会耽误了小公主安歇。”

　　“这有什么，你们连夜收拾就是，收拾好了再说。小公主这些天跟着孤歇息就是了。”

　　王慕瑶回到自己的院落，拿出两套衣服，又打开箱笼挑选头面。

　　正挑选着，隔壁的风荷园突然灯火通明，喧闹起来。

　　众人惊讶不已。

　　风荷园紧挨着襄城公主的正房和她的芷青院，从外面看，风景极美，但是自从她来到这里，就一直是大门紧闭，从来没有亮过灯。

　　很快有人打听了回来：“公主殿下让将风荷园收拾出来，给清河公主住呢。”

　　王慕瑶的婢女白雪惊讶道：“那不是小公主的院子吗？”

　　王家空院子很多，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唯独这个院子，终年大门紧锁，不许任何人出入。她偷偷打听过，襄城公主当初有个女儿，这个院子原本是给小女儿留的。可惜还没有搬到这个府邸里，那位小公主就夭亡了，之后襄城公主再也没有后嗣。风荷园没有迎来它的主人，就一直封着。

　　“清河公主也是小公主啊。”

　　小公主。

　　王慕瑶呆了呆。严格来说，公主的女儿并不是小公主，就像她一样，虽然是颍川公主的女儿，但是只是封了个亭主。没想到多年后，这个院子竟然真的迎来了一个小公主。

　　清河公主回到襄城公主的寝室，襄城公主早已让人准备好床褥。

　　清河公主这些日子又累又饿，很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确实困了。即使让她躺在稻草堆上都能睡着，何况襄城公主家的被褥又柔又软，屋子里更是点着安神香，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襄城公主和琅琊王的态度好的让她不敢置信，此时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这次睡的非常踏实，再也不怕被钱玉珠打了，也不怕被曹家知道身份了。

　　襄城公主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初见清河公主时，因为已经在琅琊王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没注意到身上的恐怖的伤痕。刚才听了杜嬷嬷的话，气的咬牙切齿，堂堂金枝玉叶，竟然被一个刁民如此毒打。若不是侄女说不清楚刁民姓甚名谁，她现在就想将那个贱人抓来，狠狠的收拾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看清河公主睡的正香，襄城公主轻轻起身，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让人准备车马。

　　王慕瑶和王应过来请安，看到穿的很正式，准备外出的姨母，奇怪道：“姨母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

　　襄城公主可不是多么勤快的人，大早起的坐车出门，可是不多见。

　　“你们来的真好。”襄城公主叮嘱王应和王慕瑶：“我要去请刘夫人给你们表妹看伤，你们今天哪也不许去，好好在家照顾妹妹。”

　　王应：“刘家路途遥远，还是孩儿去吧。”

　　襄城公摆摆手：“不行，刘夫人与旁人不同，我亲自去都不一定能请来，你去岂不白白浪费时间？”

　　刘夫人是山阳公的后人，第一代山阳公就是汉献帝刘协。刘协退位后，在山阳公国悬壶济世，做起了乡野大夫打发时间。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身边原本就有很多御医，家里更是有无数医书典籍，改行行医，医术自然也非同一般。之后子孙后代也都在民间行医，更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医术不比朝廷御医差，刘夫人就是当今江南医术最出色的女医。

　　只是毕竟是大汉皇族后裔，身份非同一般，行事也与众不同，看病只看缘分，不为金银。若是有缘，贩夫走卒也医治，若是不愿意，任凭你是皇亲国戚也要靠边站。

　　王慕瑶面露难色：“表妹刚回来，今天必然有很多人上门探望，姑母不在，我们如何应付的来？”

　　“除了琅琊王府和振威将军府，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琅琊王府自不必说，振威将军，就是如今琅琊王司马睿最倚重的王导。襄城公主再自负，也不能将这两家拒之门外。

　　看了王应一眼，王慕瑶犹豫道：“若是大伯母来呢？”

　　咬了咬牙，襄城公主脸色有些难看：“一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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