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行〔古代末世〕

　　王予行和少云心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一句话：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然而此地并不是细细分析这些东西的时候，少云又逼问了朱大头一些事，得知他确实只抱走了一个孩子，并没有其他的，后来和迟迟一起被关起来的都是其他四个地方陆陆续续汇合过来的。

　　迟迟想起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丢进一个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渐渐清醒过来以后才知道是在马车里面。就是老板娘待过的那种狭窄封闭且弥漫着一股臭味的马车。

　　马车哒哒哒的往前走，小迟迟却一个骨碌爬起来，扒着马车的门拼命的拍，试图叫人开门。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理她，当时她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叫着自己的家人，“爹爹？爹爹？娘，娘？哥哥，呜呜呜，哥哥，你们在哪儿？”

　　等来的却是朱大头的凶恶的脸，他抓住迟迟，试图往她的嘴里灌药，迟迟奋力挣扎，朱大头不妨迟迟力气比一般的孩子大，险些叫她逃开，甚至她已经跳下马车。却被朱大头的同伙抓了回来，按着脑袋灌了一肚子的迷药。

　　再醒过来是在房间里，大通铺上凌乱的铺了些稻草，一些不认识的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睡觉。迟迟支起上半身，却感觉身上痛的很，她撸起袖子看了看，发现胳膊上是一块一块的青黑，后背也疼，她伸手摸了摸，只知道痛的面积比胳膊大。

　　她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很久，然后有个人开了锁从外面进来，丢了个水桶在地上，吆喝了一声：“吃东西了，快起来。”

　　然后迟迟就怔忪的看着这些姑娘们一窝蜂爬起来去抢，他们甚至没有给块碗，因为这些饿极了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抢着吃的，吃饱了也不知道，能抢到多少都只知道机械的往嘴里塞，给的碗多半会在混乱中打碎。所以迟迟就看到她们就伸手去水桶里掏，掏出来的是稀粥，稀稀拉拉了的低头唏哩呼噜的猛吃。

　　她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她不能想象竟然有人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更可怕的是，如果她不想饿死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她扪心自问，落到现在的境地，她还想活着吗？她不笨，相反，爹爹常夸她聪慧，经过这些，她怎么都该明白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了，将来会落到哪里，有什么样的生活真的很难说。

　　那一天迟迟没有吃任何东西，即使饿的发昏，她也不敢再睡着。

　　第二天她就听到有人到了她们屋外，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接着，门就被打开了，朱大头走进来，在大通铺前看了看，随手拉扯了几个女孩子，推着他们出去。

　　迟迟听到她们被卖了，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小心的和同房间的姑娘们打听过，她们都不是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但现在有几个人可能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迟迟不愿意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开始策划逃跑，并且联合了同房间里不甘心这样活着的人。然而她们没有成功，因为她们一直都吃不饱，迟迟可以翻越的墙对她们来说太难了。

　　她们站在墙根下望着迟迟的时候，迟迟以为她们眼里的眼泪是因为这最后一道阻隔了自由的墙，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了。这些女孩子在她奋力拉着另一个的时候，忽然大声尖叫，叫来了朱大头等人。而她拉着的女孩子也死拽着她的手不放，于是迟迟被揍了一顿，灌了迷药，又饿了好几天。

　　第二次，她是独自出逃的，身边的女孩子们又换了一波，她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自己偷偷找机会，但被同行的一个女孩发现了异常，她委身于朱大头的一个下属，并向他告密，得到了和朱大头亲近的机会，免除了被卖去肮脏地方的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迟迟一直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半昏迷的时候，她曾听见朱大头和别人说，若不是她的年纪实在太小，他没那嗜好，否则定要将她睡了，腻了以后再给卖了。

　　迟迟就更加安静如鸡了，她不懂得是不是他们故意说了给她听恐吓她的，但几次的教训让迟迟明白，这些人对她的耐心是有限的。

　　最后到她被卖到知府府中，她还是找到了机会要跑，但可惜，她被迷药灌的太多太久，神智混沌，虽然找到了机会，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更加细致的策划和逃脱，最后被朱大头追逐，如果不是她不甘心，宁愿死，一头跳下路边的沟里，结果摔破了后脑，昏迷了很久，再醒来就变得乖巧，否则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想起这些往事，其实迟迟只能记得一些难以忘记的情节，譬如那天她趴在墙头和墙下的女孩子们对视的时候，她们眼里闪的泪光，竟然是那样的一个开始。

　　这些年，她的记忆有了轻微的恢复，才渐渐回忆起一些细节。

　　王予行注意到迟迟神色不对，面色发白，连忙给少云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半拥着迟迟到了屋外，轻声和她说话。

　　“怎么高兴坏了？等会问完了话，咱们就离开这里，和周氏兄弟到他们老家去，你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迟迟眼眶微红，她抬起头看着王予行的时候，王予行发现她的眼里除了有激动的情绪，更多的是茫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茫然，难道是近乡情怯吗？

　　他不禁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轻声在她耳旁温声道：“别怕，不管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迟迟慢慢的点了点头，侧身伏在王予行的胸口上，一点点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王予行没有再多话，只是抱着她，等着她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儿，少云才出来，见二人相拥，登时扭身就走，还要说：“哎呦，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继续，我再想想问点什么。”

　　迟迟连忙从王予行怀里退出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二人，躲在王予行身后按了按眼角才出来。少云怪笑着看王予行，收获了两个带着喜悦的警告的眼刀。

　　少云道：“那家伙都交代了，这里还关了些人，如果说瘟疫爆发前，他主要是低价买进人，提价卖出去，顺手拐些孩子的话。那现在就和外头那些恶棍一样，但凡是有机会被他们看到的平民百姓，都逃不脱他们的魔爪。”

　　“人关在哪里？”

　　“在前院靠近后院的后罩房前面一个小院子里，有将近上百号人，男女都有，基本上都是年纪偏小的，或者是一些手艺人。他说这些人卖价高，有赚头，其他的都杀了或是丢出去引活死人了。”

　　迟迟一拳砸在柱子上：“人渣就是人渣！”

　　王予行也很生气，这些不把人当人的，就不必再做人了。他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不如想办法放倒朱大头的人，再把那些被抓的人放出来，把朱大头的人交给他们，这宅子里有吃的，以后也不怕过不下去。”

　　少云笑道：“好主意，让他们也好好出气。”

　　于是少云又去问朱大头的药都存在哪里，朱大头虽然恐惧他们那自己的药对付自己的人，但是他现在生死由人，过惯了好日子，不耐揍。迟迟踩了他几脚就撑不住一一吐露。

　　于是，第二日早膳过后，小院里挤挤挨挨被关押的人，忽然难得的看到了光亮，院门大大的敞开，关押他们的屋子也被打开了。来的人不是他们常常看见的那些恶棍，是五个男人一个姑娘，他们说：“朱大头的人都被迷倒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迟迟以为他们会欣喜若狂，但他们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反而往后瑟缩，墙角还躺着一些人，即使迟迟说他们自由了，也没有动弹。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你们是什么人？”

　　迟迟看了王予行一眼，抿了抿嘴，道：“是朱大头的仇人，来报仇的！”

　　那人眼泪就掉下来了，哑着嗓子问：“那朱大头呢？”

　　“死了，放了一把火，烧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个开关，整个院子里忽然海啸一般的爆发了一阵阵的哀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朱大头的手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自由，甚至姿色好一些的女子更是被拖走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经历了人间地狱，猛然得到救赎，却不敢相信。

　　听闻朱大头的下属都被药倒了，迟迟等人正准备去把人都捆好交给他们处置，就从屋里上前好几个人，都是相对健康，在这群人里算是还有些力气的，他们请求参与。王予行自然不会拒绝，这些人本就要交给他们处置的。

　　在朱大头的宅子不得不停留了两天，主要是为了处置朱大头留下的人手，安置这些被抓来的人。另一则，是王予行吹了个大牛皮，说朝廷不可能让所有的州府这样乱下去，一定会派兵来镇压活死人。

　　又让他们看到活死人确实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小心不要被太多的活死人围起来，小心不要被咬伤抓伤，普通人也能好好存活下去，等到朝廷的援兵一到，家园就能重建。但如同朱大头、苟大户这样做尽恶事的，一定会被清算，让这些接管了大宅子的人掂量掂量。

　　主要是人心易变，今天是同甘共苦的难友，过一段时间，就难说了，倒不如给他们悬一把刀在头上，至少他们心生恶念的时候会多顾虑一些。王予行可不想再多出一些鱼肉乡里，不把人当人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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