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誓

　　主意就这么定了，饭桌上，张海洋跟许静摊牌。
　　“离婚吧，孩子和房子，你选一个。”
　　他虽说给了两个选项，但心里早有答案。
　　许静心软，连孩子哭都见不得，会舍得放下他？
　　“我要孩子。”许静轻声道。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疲惫消瘦的脸，抬头凝望着着张海洋，里面似乎还有无限情深和眷恋。
　　“能告诉原因吗？”她问。
　　“我爱上别人了。”张海洋坦白。
　　又是一阵寂然，过了良久，许静才微微张开嘴唇。
　　“那你对我……”她声音在颤抖，眼中似乎还存着一丝希望和眷恋。
　　“爱过。”张海洋接的飞快。
　　他不是铁人，面对着这个陪伴自己三年的女人，还是生出了愧疚。
　　“孩子的抚养费你不用担心，我每年春节前都会准时打过去，另外……作为补偿，我再给你三十万。以后好好生活，找男人之前擦亮眼睛，别只盯着脸看，靠不住的。”他说。
　　“我不找了，一个人也挺好的。”许静伸出双手遮住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离婚进行得很顺利，当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张海洋的老同学走了过来，跟他们说恭喜。
　　之前他们两个闹离婚，都带着证件到了这里，却被这人阻止。
　　“宁建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说的慷慨激昂又富慈悲。
　　张海洋事后冷静下来，便把证件全锁了。
　　唯一看到曙光的机会，自此湮灭。
　　张海洋接了电话，开着车先走一步。
　　许静抬头看着天，感觉如获新生。
　　“你有没有体会绝望的滋味？”她问。
　　“你说什么。”老同学一脸茫然。
　　“就是当你通过努力，好不容易爬到了悬崖边上，结果却有人抬起脚，把你狠狠的踹了下去。”许静转过脸看他。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老同学皱眉说。
　　“你将来会懂得。”许静微笑。
　　这个女人，八成已经被逼疯了，她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老同学想。

　　半个月后，张海洋的这位老同学在公布升迁的同时，收到了一封实名举报信的复印件，说他滥用职权、贪污贿赂。
　　同时，他包养情人的事也被抖了出来。
　　他靠着老婆和岳丈爬到今天，不用查，他都知道自己死定了。
　　梦想化成了泡影，他的未来一片黑暗。
　　“你有没有体会过绝望的滋味？”
　　恍惚中，他想起许静那张诡异的笑脸。
　　他立刻打电话给张海洋，却始终无法接通。

　　小区那个富婆失踪了，只留下一套空房子。
　　手机关机，她那些阔气牌友也全都蒸发的一干二净。
　　有人画了个大饼，就在他张开嘴的时候，发现饼没了。
　　张海洋隐约觉得自己上当，却想不出究竟损失了什么。
　　他压着火气回到家里，习惯性的想要找人发泄时，才突然间意识到，许静已经带着钱和孩子离开。
　　他飞到D城去找人，方才得知许静父母的遭遇。
　　而房子，几个月前就已经被卖了。
　　至于许静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离婚、被骗，经济下行遭遇裁员……
　　后来的经历，张海洋感觉糟糕透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中，每日抽烟喝酒打游戏，彻底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放纵。
　　“小哥哥，玩网络彩票吗？”美女头像的消息突然间弹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类似的消息特别多，这些人好像将他视为目标轮番轰炸。
　　张海洋原本不想理，可又转念一想，几块钱玩玩而已，也损失不了什么。
　　他运气不错，中了几百块。
　　尝到甜头之后，赌瘾便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扔了进去。
　　“小哥哥，有房么，我这边还可以顺便办理抵押贷款……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跟之前一样，先赢后输，最后连房子也没了。

　　张海洋跟老太太挤在两间破屋里，每天饱受埋怨。
　　“许静多好啊，都是你不争气，每天打人家！结果现在儿媳妇没了，孙子也没了，就剩下一个不成才的儿子，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哟！”
　　“闭嘴！”
　　“你凶什么凶？难道还想打我不成？”
　　“啪！”
　　……

　　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脸，张海洋突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拿了一包烟，摸了一罐啤酒，走上顶楼，抽完喝完之后纵身跃下。
　　可命运并没有放过他，人没死，反落了个高位瘫痪，连说话都困难。
　　医院里，失踪很久的许静却突然间出现。
　　她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那个曾经自信骄傲的女人，居然又回来了！

　　老太太泣不成声，一边哭诉她走后的经历，一边埋怨儿子傻被人骗。
　　“那天我说了他几句，他居然动手打我……我可是他妈！”老太太嗓子都哑了。
　　“女人嘛，哪个不挨打？我当时也这么过来的，忍忍就好了。”许静意味深长道。
　　老太太听不出她话的中嘲讽，还反复打量寻找孙子。
　　“别找了，我姑姑照顾着呢。”许静说。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嘲笑我们娘俩吗？”她突然间警惕起来。
　　“虽说我跟张海洋离婚了，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看他这样，我也不好过。”许静说。
　　“那你是回来复婚的？”老太太欣喜。
　　“我给你们送点钱，顺便帮他请了个护工，你年纪大了，恐怕照顾不过来。”许静说。
　　在她身后，跟着个相貌憨厚的女人。
　　四十多岁，笑眼弯弯，看起来脾气不错。
　　许静同老太闲聊几句，便转身离开。
　　“你不进去看看他？”老太太又哭了。
　　“不了，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心里难受。”许静扬起嘴角。

　　专业的到底不一样，每天帮张海洋擦擦洗洗，把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老太太看着她在家忙碌个不停，又不用自己付工资，颇感安慰庆幸。
　　女人家，到底还是心善！
　　这要是换成男人，怕是一分钱都不会掏，还给帮忙请什么护工！
　　老太太累坏了，她安心的躺下睡下。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咚咚的声响，似乎有谁在拍捶墙。
　　不过，她很快便没了意识。
　　没人知道，隔壁护工正抓着张海洋的脑袋往墙上磕。
　　“瞪着我做什么？还想去找人告状啊，有本事你就去，我不怕！大不了换个家政公司。你都这样了，怎么不去死呢。这样的话，我这个月只用干三天，就能拿一个月的钱了……”
　　张海洋闭上眼睛，一阵天旋地转。
　　“老婆，这辈子要是负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立誓这种事，果然不能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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