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靠养成发家致富

　　她都是九岁的大姑娘了，怎么可能会迷路呢？没看出来她是在找人吗！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嗯？

　　刚才正低头暗自腹诽的温楚只窥得一双灰色履，还以为是附近居民家的小孩跑了出来，哪知一抬头，她就倒吸了一口气，呆站在了原地。

　　这什么情况？

　　眼前这位虽然一身男装，但面容却是十足的女儿气，白皙的脸蛋上欲盖弥彰地涂上了些黑粉，倒成了个小花猫。

　　头发被挽成利落的马尾，柳眉弯弯，一双杏眼似水，映着涉世未深的清澈和小小的温楚。

　　虽处处想往男子的着装靠近，但给她装扮的丫鬟应该没有真正到京中的街道上走过一遭，所以她们画成的妆仍旧把“这个人是女扮男装”的信息显露无疑。

　　以至于温楚在一眼认出这个姑娘身份后，忍不住扶额惊叹。
　　天呐，这不是淳和吗！

　　没错，此人正是大周的五公主宁溱，淳和是她的名号。宁溱是早产儿，当时还是晟王侧妃的苏氏在生下她后大出血，不幸离世。她自小便被抱给了晟王妃，也就是后来的楚皇后。楚皇后贤惠温柔，膝下养有太子，对宁溱和自己的孩子都一视同仁，而且特别宠爱这位可爱伶俐的小女儿。所以宁溱打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性子被养得是有些娇惯，但这姑娘一片赤子之心，尤其看重感情。

　　二月十七是宁溱生母的诞辰，等到她懂事之后，每年都会在楚皇后的应允之下登上城墙祭拜。宁溱喜欢看星星，小时候她听母后讲过一个古老的故事，说是每个离世之人都会化作天上繁星中的一颗，守着思念他们的亲人。宁溱记住了，因此她觉得只有站在了高高的城墙上，才能在天空中找到属于自己母亲的那颗星星。

　　温楚和宁溱就是在那天相遇的。温楚还记得她是先去拿了之前在霓裳阁订的披风，又因看到夜色极好，便突发奇想登上城楼赏星。

　　大周四方已无战事，自新帝登基以来，这城楼就一直是向民众开放，意让所有百姓都能看到天下都是平和之态。

　　初见宁溱时，她身边没有仆从跟着，只有她一个人踮着脚，趴在城墙上，吃力地仰头望着夜空，看样子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很久。温楚注意到宁溱身上衣裳单薄，又看她年纪与自己相仿，不知是因为受了什么苦，才会来这祈福。这样一想，温楚的心就揪成了一团儿，当下就拿着那件披风，给宁溱递了过去。

　　后来，温楚才知道那天陪宁溱出宫的老嬷嬷是去买点心了。嬷嬷之前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咳嗽得厉害，宁溱怕她病情加重，就好说歹说让嬷嬷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而且，现在想想，虽然宁溱当时的装扮是比较素雅，但她衣裳上的绣花手法是多少京城有名的绣女都学不会的技艺，她又怎么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呢。

　　后来的后来，每当有人问起温楚，她是怎么的机缘巧合才与淳和公主相识的，温楚都会默默地将眼神移向远方，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都是脑补惹的祸啊。”

　　不过，明明还要再过个一个月才会遇见宁溱啊？

　　本来温楚还在念叨不知道怎么才能晚上跑出去见淳和，因为游戏里既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空间阻隔，直接点一下按键就可以出门了。而现实中却无法这么操作，她虽然可以自由出行了，但温府是有规定必须要在酉时前回家的。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出门，竟然就这么巧的让她遇见了宁溱。而且两人的角色还互换了一下，这次是宁溱脑补过了头，把温楚误认成了有困难的小朋友。

　　这边温楚因好友的突然出现是大吃一惊，而另一边宁溱心里更是激动坏了，眼前这情景，不就是小舅经常跟她说起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吗。

　　“小丫头，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娇滴滴的小姑娘误入暗巷被登徒子侵犯这种事儿，可不少呢。”一把抽出腰间的小刀，在温楚面前晃了两下，意思是有武器在身，绝对能保护得了她，“要不是你今天遇见了本大侠，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

　　天呐！
　　她竟然有机会说这样的台词，真是太幸福了！

　　温楚用手掩住微微颤抖的嘴角，见对方开怀的样子，她顿时回忆起了一些不得了的往事。

　　看到表现得如此兴奋的好友，温楚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大义凛然地顶上了路痴名号：“嗯......多谢大侠相助，我的方向感的确是不太好。”

　　游戏里她俩相熟之后，宁溱总跟温楚抱怨宫里生活太过无聊，温楚就隔三差五给她买京中盛行的小玩意儿。其中宁溱最爱的就是各种类型的话本，还经常拉着温楚探讨八卦，也幻想过自己是混迹江湖的侠女，专门劫富济贫，甚至都准备起了笔墨，要自己写本《女侠济世录》。

　　温楚默默在心里嘀咕：“那你家的金子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

　　没想到宁溱的侠女梦这么早就开始做了。

　　等等，这样看来就不是她买的话本子把孩子带坏了的呀，之前她以为宁溱总想出宫闯荡江湖是她给起的头，还自责了好几天呢。

　　“看你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我猜你定是要去看花灯吧？”宁溱歪着头看她，开始琢磨温楚的目的地。

　　温楚眨眨眼，回答道：“大侠真聪明，我就是想去花灯节见见世面的。”

　　听到对方夸赞自己，宁溱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哈哈，一猜就准，我果然是天才。”

　　“那大侠是出来做什么的？”温楚故意问她。

　　“我当然也是来赏花......咳，是来暗访这街上有无不平之事发生的。”将话转了个弯，宁溱迅速找了一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

　　“大侠真是好风度，太令人钦佩了。”假装没听见对方说的前半句，忍住笑意的温楚接着她的话头往下顺，“我叫温楚，不知该怎么称呼大侠才好？”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嗯，楚五侠是也。”宁溱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张口就答。

　　温楚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她为何会取这个名字。母姓为楚，自己又为五公主，可不是楚小五嘛。

　　“走吧，小丫头。我刚从庆延街回来，路熟的很。”宁溱说完就走在前头带路，嘴上还不忘叮嘱温楚一定要跟紧她，时不时就回头看看温楚还在不在。

　　宁溱只比温楚大上一岁，但个子冒得却是极快，从背影上来看，还真像一个翩翩少年。

　　不像她，身板又弱，看起来就是个小秧苗。之前她就很羡慕宁溱高挑的身材，原因是温楚三年过后，依旧没拔多高，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温楚忧伤地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叹了口气，乖乖地跟在宁溱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是聊得特别欢快，虽然基本上都是宁溱在畅想自己的江湖生活，温楚在一旁附和。但总体上而言，的确是愉快轻松的。

　　从宁溱几次不小心说漏嘴的信息中，温楚大致知道了今天是她央求了某个人很久，才得以出宫的。而她本来是与这个人同行的，但对方在古董店里淘新鲜物件儿时，她被另一个小商贩车上的狐狸面具吸引了目光，于是她就跟着他一直走着，不知不觉中就走进了小巷口。

　　所以，你才是迷路的那个无知少女吧？
　　在拐过不知道第几次经过的小巷时，温楚苦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在心中奋力呐喊道。

　　她已经不敢想像她们现在到底离目的地偏了多少，因为，她也快被绕晕了。

　　这里是不是刚刚走过一遍呀？
　　宁溱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敢在心里嘀咕。此刻，她这张可爱的小脸已扭成了一团麻花，但幸好有夜色掩盖，这样丢脸的神态才没有被身旁的人看到。

　　奇怪，她明明记得一开始就是从北边来的呀，左转左转再右转不就到了吗，那她们现在为什么总是走不出去呢？
　　不行，她可是行侠仗义的楚五侠啊，怎么可能找不到路呢！

　　于是，宁溱故作镇定地大喊了一声：“咳，前方马上就到了。”说完，把头微微偏向左侧，小声嘟囔，“咦，这是哪儿来着。”

　　温楚决定保持静默。
　　淳和你这次回宫可以写一本关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新篇了。

　　下次心里话可千万不要说漏嘴了，这巷子那么安静，就在你身旁的我能听不见吗！

　　“诶呀，我想起来了，这条路我之前走过，是不通的。”眼见宁溱又在熟悉的转角犯了难，温楚还是想着要婉转地提醒一下她，“要不，我们就往那个方向走吧。”

　　宁溱像是在沙漠找到绿洲一般，立马附和道：“对对对，我也记得这路不通。”表面上维持着“本大侠早就知道如此”的样子，宁溱神色自若地往东边走了几步，只是速度不经意加快了。

　　托宁溱的福，温楚基本上已经排除了所有的错误路线，又去向了正好路过的老妇人问了路，她俩才总算是到了灯火通明的庆延街上，温楚也看到她原先在的西欢街就在不远处。宁溱决心要带温楚见到家里人之后再走，便跟她一起过去了。

　　到了宽敞的大路上，温楚的方向感越发灵敏。刚走到西欢街街角，迎面就撞上急得在团团转的月翘，手上还不忘捧着几个大袋子。

　　“姑娘，你跑去哪了？奴婢买完果子找不到你，都快吓晕过去了。”见到来人是温楚，月翘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差点顺手就把袋子给扔了。

　　发现温楚不见了之后，月翘的脑海中就只剩下担心和焦急。
　　万一姑娘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如果她不小心在路上受了伤可怎么办？越想越心急的她本想直接让护卫找人，但猛地记起出门前温楚跟她交代过可能路上要去办点私事，在经历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月翘只好耐着性子守在原地，准备先等等看。

　　温楚知道月翘这时候肯定急坏了，便连忙跑到她身边，解释道：“对不起啊，月翘，让你担心了。我刚才是看见了一只特别可爱的小奶猫，谁知道它一溜烟儿就蹿到巷子里了，我觉得新奇也跟着去了，哪知道不小心就迷路了。”

　　“幸好遇见这位大侠，帮我指了路，还把我带回来了。”温楚突然转过身来，指了指宁溱，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怎么看也是一个毛头小子，大姑娘还叫他大侠，现在京里的贵人都有这样特殊的趣味吗？
　　月翘不解其意，但既然自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他一定是有所相助。她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规规矩矩地给宁溱行了个大礼。

　　“不用谢，这都是本大侠应该做的。快带着你家姑娘回吧，下次不要再让她走丢了。”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宁溱藏不住笑意，学着她听过的故事里主人公道别时会说的话，“那我们就此别过，有缘江湖再见啦。”

　　温楚还没来得及叫住宁溱，对方就蹦蹦跳跳钻进了前街的人群之中，有位身穿玄衣的男子正在花灯下等她。见真的有人护送，温楚这才放下心来，她之前还怕护卫找不到宁溱呢。

　　宁溱一见这男子，立马换了个乖巧的模样。对方没领情，拿扇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能趁我不注意，一个人瞎跑呢？我冒了多大风险才把你带出来，你要是走丢了，我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小舅，你就原谅我嘛。这里的路四通八达，一不留神我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揉揉被打的部位，宁溱嘟着嘴撒娇。

　　楚释未施重力，宁溱就知道他没有生大气，便讨好地拉住楚释的衣角：“你不是找到我了吗，我就知道小舅最厉害了。诶呀，不管那些了，你先听我说，我刚刚可是很威风的。你肯定不知道，就凭我一人，在漆黑的小巷里，阻止了一场即将要发生的惨烈事件，成功把一位小姑娘带到了她家人身边。”

　　宁溱潇洒得把头一昂，语气那是止不住的骄傲。

　　“哦？明明是你自己迷路了，竟然还帮了一个迷路的女孩子？真是好生厉害呢。”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楚释还特意鼓了鼓掌。

　　他发现宁溱不见了之后，迅速将附近翻了个遍。他轻功好，对京都的路又熟，很快就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发现了自己的小侄女。刚想去下去嘲笑她一番，却发现她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小姑娘，宁溱还说要自己带路，把她带到大街上去。

　　震惊脸的楚释差点没笑疯，因为他这个小侄女的方向感可是极差的。不过憋笑之余，看在宁溱好不容易遇上了让她开心的场面，他最终决定还是躲起来让宁溱玩上一会。他自己则是小心地跟在两人身后，护她们周全。

　　“都说了我不是迷路！”宁溱傲娇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跑。

　　小孩子好哄的很，楚释一点都不紧张，缓缓张开纸扇，悠哉地跟在她身后。这不，看到一个造型可爱的兔子灯，宁溱就兴奋地回头朝他勾勾手，招呼他过来。

　　这边，温楚将放在远处二人身上的眼神收了回来，接着问月翘：“徐小姐可有来寻我？”

　　月翘摇摇头：“徐小姐一直在店里头，没出来。”她担忧地看向温楚，“姑娘，我想到你之前交代我的事，就没有声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做的对，不然不知道要生什么事端。等我们回府了，我再跟你好好讲。”温楚笑着接过几个袋子，跟月翘一起回到了徐敏所在的店铺。

　　一大堆闪闪发光的珠花首饰让徐敏沉浸其中，她根本就不需要人陪着逛店。温楚回来的时候，她正激烈地和老板娘杀价，怪不得都没有意识到温楚的离开。温楚重新出现在她身边时，她只当对方是去别处看商品去了。瞧温楚什么也没拿，徐敏也知道她的来历，认为她是囊中羞涩，便大方地从自己的一堆收获中，拿了几样成色还算不错的首饰送与了温楚。

　　一直等到徐府的下人前来提醒，徐敏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购物，她顺便还拉着温楚去隔壁成衣铺看了些京中盛行的春装样式，准备回去和母亲讨论订新衣裳的事。

　　回到鼎丰酒楼时，两家人已经在门口互相道别。温庭钰比她们早一步，身边的书童、护卫都拎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都是些文房四宝之类的读书用具。

　　温楚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吧，就你一人买了吃食，太没有追求了。

　　没有对比，就不会被伤害。被打击了的温楚在回到云梦院后，又被云栖给“教训”了一番。对方义正言辞地絮叨，说糖果子吃多了，牙齿就要遭殃之类的。

　　温楚和月翘互相对了个眼神，脚底一抹油，默契地逃走了，惹得一向不怒于形的云栖在院内追着两人跑。几个小丫头就在旁边偷笑，一时间，云梦院内好不热闹。

　　玩闹过后，温楚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在衣柜里挑了明天要穿的衣裳，便乖乖地上床休息。

　　云栖动作轻柔地把烛火熄灭，屋内马上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晚的月色依旧朦胧，照得人儿昏昏欲睡。

　　床上的小人却没像往常一样入睡，她一会向右翻，一会又坐起身来。

　　只要她闭上眼睛，城墙上望着天空的宁溱和今夜笑得开怀的宁溱这两个交叉形象就会不断在温楚脑海里浮现。

　　前几日想了好几个办法，都是准备用在二月初六，可以偷偷赶去城墙触发与宁溱的初遇。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费劲心思很不巧的被不期而遇给打败了。

　　一下把被子拉过头顶，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静谧，温楚只听得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

　　她敢说在之前的好几次设想里，她难道就没有起一点点利用之心吗？今夜偶然碰到宁溱时，她没有想过借此表明自己的身份，好让她们能够更加亲近吗？

　　有的，温楚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她为自己是唯一知道这世界到底为何物的人而感到沾沾自喜，以为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她只需要像玩家一样，通过这个游戏就好了。

　　可自从那天能凭自我意识行动之后，温楚渐渐发觉现在的生活已经和进京之前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所有人的话语都不是冷冰冰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仿佛她所经历的奇遇都只是她的一个连环梦而已。

　　不，温楚很清楚，她的记忆没有造假，发生的各种事情也都能对得上。

　　然而她一直被“游戏”二字所困扰着，认为所有事情都不是真实的，这与她这些日子所感受到的互相矛盾。却不曾想过既然她的身上已发生惊人的转变，那么这个世界也一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每个人都拥有了自我思想的时候，所组成的社会何尝算不上是一个的真实世界呢？

　　而且就算利用自己的记忆去创造了一个天时地利的场景，是可以与朋友相识深交，助她一臂之力。但她们肯定无法交心，带来只会是虚假的表象，这不是温楚所希望的。

　　想明白了的温楚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一直悬着的包袱也终于是搁下了。她要感谢老天爷搅了她的计划，没有让她采用心计去结识宁溱，否则自己指不定会变成以前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我之前为什么会想不通呢，我真是太傻了。唉，怎么我突然有点饿了。明儿个我好想吃酥炸丸子、荷叶肉、蜜汁梨球......”

　　今晚温楚的梦里有一本《大周美食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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