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

作者:鲤鱼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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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入夏后的第二个月,临邛县又出了一件大事!

      首富卓王孙和人私奔的女儿携着情夫回来了!

      消息先是从城门口常年“守”墙的乞丐口里传了出来。瞬间便像插了翅膀一样的传遍大街小巷。这下,茶楼、酒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便又多了一些嚼嘴的戏本子。

      有的说,这卓文君跟着情夫去了以后,发现情夫家徒四壁。吃不了苦,回来找亲爹救济。

      有的说,这情夫本就是贪图卓家的富贵,自然不肯离开临邛,这不,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回来投奔岳父了。

      更夸张的说法,说是这卓家女儿太过□□,去了情夫家,没了父母管教,更是无法无天,四处勾引男人满足欲望。这情夫实在管教不了媳妇,苦不堪言,就赶着媳妇回临邛。

      真真是,高手在民间,广大人民群众的才华和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可没几日,新的戏本子又传了出来。

      听说这对夫妻,居然在有名的醉香楼妓院对面,当垆卖酒。这卓文君,绾了青丝,身着短裙,言笑晏晏的招揽往来顾客。而司马长卿,则当众洗涤碗筷杯盘,提壶送酒,像个尽职的酒保。

      这下,叫充满智慧的人民群众摸不透这对名扬一时的夫妇在想什么了。

      有好事者编了歌谣,领了稚童。特地跑到卓府门口唱起了童谣。

      “醉香楼前野鸳鸯,
      青衣短裙把酒卖。
      旧时卓家金丝燕,
      如今街头扮草鸡”

      稚童日日在卓府门口转着圈圈谣唱,直到卓府的小厮拿了一把糖果出来赶散为止。

      卓府。

      县令王吉下了堂便赶到卓家。人未至,卓府客厅便传来哐哐当当的打砸声,还隐约夹着着妇人的哭泣。王吉心下了然,急忙加快了脚步赶到客厅。

      砰!从客厅飞出一个陶制酒杯,落在王吉脚边炸开,碎片处隐约可见金龙张牙舞爪。饶是只剩一个头,却也可看出不俗。

      王吉一眼便认出这是秦朝始皇帝的遗物,心里不禁三分惋惜,三分不悦,一分心酸。

      卓王孙正在气头上,不住的拿起手边之物随地乱砸。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有一妇人伏在茶几上,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我就文君这么一个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从前,老爷总夸她才华横溢,胆识过人,那也是捧在掌心的明珠,挂在心尖尖上的肉。如今回来,你却连一点脸色都不肯给她。我那可怜的女儿呀,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她既不要脸,我为何要给她这个脸!她那是自作自受!从前她和人私奔了,我便当她死了。如今竟然敢回来,还当垆卖酒,我卓家祖上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

      卓王孙抬起食指指着门外:

      “你去外头看看,听听,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老夫我如今一出门,便被临邛的百姓,戳着我的脊梁骨唱戏!”

      越说越气,急了,又寻了个大花瓶砸下去,碎片溅得老远,下人纷纷不敢靠近,噤声躲得远远的。

      “那还不是你逼的!他们夫妻二人此番回来,身无分文。偏偏你又不肯周济他们一二,难道他们要等着饿死吗!”卓夫人反唇相讥。

      “夫妻?没有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看他们就是对不要脸的野鸳鸯!”卓王孙气得吹胡子瞪眼。

      “卓老爷”停在门口的王吉,这时抬腿跨进了客厅,假装没看到一地狼藉,寻了个下座坐着。

      “你来干什么!”卓王孙因为女儿私奔之事,迁怒于王吉,已有几月不曾理睬过他。

      “本县令,是来和你道喜的!”王吉不慌不忙的说道。

      “放屁!老夫此时心绪不佳,烦请王大人是人说人话,是狗说狗话!”

      王吉心里怒气骤升,却在片刻间生生压了下去。和颜悦色的说道:“卓老爷暂且消气,且听本县一席话。”

      “卓老爷可知我为何与司马长卿交好?”不待卓王孙回答,王吉又自顾自的接下去。

      “昔日,我大汉高祖还只是小小沛县的泗水亭长,在一般的乡里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无赖混混,没有什么大出息。唯独单文县富甲一方的吕公,慧眼识英雄,见高祖鼻梁长脖,异于常人。吕公由此判断,此人他日必飞黄腾达,富贵万分。力排众议,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再后来,就有了我大汉天下。”

      “这和司马长卿有何关系?”卓王孙到底是个颇有城府的商人,知道王吉说这,必有后话。

      王吉捋了捋唇上的胡须,勾唇一笑。

      “我见这司马长卿,剑眉星眼,鼻梁高挺。虽不如高祖福贵天成,却也有潇洒俊美,有旭凤之相。他日必有一番大成就。到时,名扬天下,他人必定会称赞你女儿的好眼光。”

      “哦?”卓王孙半信半疑。

      “老爷,文君自小聪慧,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试问临邛县有哪家的女儿能够比得过她。以我这个为娘的来看,文君岂是容易被宵小之徒蒙骗的人。”

      卓夫人见卓老爷似有回缓余地,赶忙帮腔道:

      “文君自小胆识过人,敢作敢为。若不是看中了那司马长卿的过人之处,是万万不可能背负骂名和他一起私奔的。如今她回来了,老爷该放下成见,好好听听她的想法。”

      卓夫人捏着帕子抽抽哒哒。“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呀!”说罢拿了帕子抹着眼泪。

      王吉看向卓王孙,薄怒余在,却不盛之前。便道:“卓家家风严谨,是大户之家。唯一的女儿在外当垆卖酒,甚是不妥。卓姑娘此举十分不妥,我看就由我这个县令出面,收了她的酒摊。把她送回卓府领罚如何?”

      卓王孙自知王吉是给自己找好了台阶,想了片刻,便顺阶而下。

      “子不教父之过,小女犯下如此丑事。是该好好罚她思过。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又过了半月,好戏慢慢落潮。当初传得沸沸扬扬,当垆卖酒的卓文君夫妻渐渐被人遗忘,在一个寻常的清晨,在一伙官差的拾缀下,收了小酒摊。

      白天的临邛街上行人渐少。靠近最繁华的东市,新盖了一栋宅子。门前的大狮子比人还高,门楣的灯笼上画着油漆未干的“司马府”三个黑色大字。

      据说这卓老爷,始终还是舍不得亲女儿在外受苦,最终收了姑爷。给女儿备了丰厚嫁妆,给姑爷盖了新的府邸,让夫妻二人过起了富足的小日子。

      “相公,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司马府内,卓文君偎依着司马长卿的肩膀,温柔的道。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他了。

      “阿君,阿君,长卿此生有你,足矣。”

      司马长期手臂一缆,佳人入怀。唇循着记忆中的温软反复辗转。

      芙蓉帐暖,良宵苦短。一番抵死缠绵后,司马长卿沉沉睡去。

      卓文君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日,谷雨过后。她在床底草席下发现他压得妥实熨贴的手稿,她折服于他的斐然文采和恢宏志气,心疼于他的踌躇满志却不得而终。

      于是,她下了决心。她的丈夫,必是人中龙凤,绝不会在那荒郊野外了此余生。她费了很大心力说服司马长卿回临邛。此为第一步。

      第二步,制造谣言。用变卖首饰的钱,买通了县内所有乞丐,请他们联合各处,去人多的地方散播流言。还亲自写了诋毁自己名誉的童谣,让稚童去卓府说唱。她知道她那个爱惜羽毛的父亲,一定会勃然大怒,他现在越生气,以后对她的补偿就会越丰富。

      第三步,当垆卖酒。地址就选在县内最大的妓院醉香楼前,那里是花红柳绿,人来人往的是非之地。更重要是的是,她的父亲,是一方首富,往来宾客宴请,都需来这醉香楼逍遥快活一把。恰好,见过她的就不少数。她那极好面子的父亲,便愈发挂不住脸,拿她毫无办法。

      这第四步,去往临邛县衙,请司马长卿的昔日好友,也是促使他们见面的“恩人”县太爷王吉说情。一则可以缓和县太爷和卓府的关系,二则王吉的分量够重,足够让她那虚荣心盛及的父亲下台。

      至于王吉怎么做,她并不在意,毕竟临邛县府每年的税收,卓府就占了一半有余。怎么舍得得罪这位财神爷。

      一幕幕戏紧锣密鼓的上台,按照她设定的方向走去。

      对了,还差一步。只要这步成了,她的丈夫,就会飞黄腾达,一飞冲天。而他们夫妻身上的污点,也可以洗刷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就快了。

      *** ***

      公元前142年,汉武帝即位第二年,前往围场狩猎。见一白鹤从天而降,丢下一卷
      《子虚赋》,武帝阅后,大为赞赏,以为天赐。身旁狗监却告知为当世才子,司马长卿所作。

      汉武帝遂降旨临邛,召司马长卿入宫,封中郎将。

      据说,司马长卿送别宴,首富丈人卓王孙连办三天五百席流水宴,宴请临邛官宦商贾,贫民百姓几千人。酒香足足环绕了县城七天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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