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归

　　林森幽僻，草润径蹊。
　　前往后山的峭壁悬崖，需得穿过一片原始密林。高大的林木遮挡了阳光的温暖，青苔铺满的路面显得有些暗滑。
　　春妮既兴奋又有几分害怕，拖着展昭的手东看看西瞧瞧，问长问短一刻也不能安静。展昭一面与张晏说笑，一面好脾气地由着她东拉西扯。

　　三人行到密林深处，春妮突然脚下一滑，往一旁摔了下去，路旁草深灌密，竟然不是踏实之处，展昭一时没有拉稳，春妮便不受控制的斜滑了下去。
　　展昭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赶紧跟随春妮滑下，大声叫道：“春妮别怕！”待两人止住下滑，展昭拉住惊吓不已的春妮，才发现原来此时身处一个不大的洞穴，宽度不及二尺，两人根本无法站立，洞穴入口呈斜坡状隐藏在灌木丛林里，极不易发觉。所幸两人滑下不深便卡在洞穴折弯之处，离洞口约莫只有三丈。
　　只听张晏在外面大喊：“展昭——展昭——”
　　展昭抱起春妮，大声回答：“我们没事，这就出来。”
　　张晏闻声，收住欲踏入洞口的脚，道：“好好！”
　　片刻，便见春妮在前爬至洞口，张晏赶紧抱她出洞，展昭紧跟其后就要跃身而出。
　　洞内传出“丝丝”之声，展昭只觉腿上忽的一紧，刚要跃起的身子被陡然拖住，他反应奇快，未待身体跟着那股大力下滑，双臂已然撑住洞壁。奈何那洞壁土厚石平，不能借力太多，双腿被不明之物死死缠住，无法使力，眼见就要被拖入洞中，此时张晏已放下春妮，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展昭手臂。
　　“展昭，快上来！”
　　他说话间已看到展昭下半身紧紧缠着一物，花斑身体，约有碗口粗细，正一步步向展昭上半身缠来。心中暗道不好，原来他们惊醒了冬眠的蚺蛇，眼下正值春日万物萌动之时，气温回升，蚺蛇眠过一冬，饥饿难耐，展昭此时无疑是送到它口中之食，缠上了哪里肯轻易松开。
　　此刻的展昭一手撑着洞壁，一手被张晏拉住，身体半点动弹不得，身下的大蛇渐渐已缠至胸口，他自觉腿脚酸麻，呼吸越来越困难，勉力稳住心神，运气向外力崩，蛇身受力只是稍一放松，随即又缠得更紧。
　　春妮在洞口已吓的大哭起来，张晏沉住气对展昭道：“你提气，待我把你拉出来！”
　　展昭点头，借着张晏手上之力，使出轻身功夫，腰上使力拼命纵身向外。只听得张晏大喝一身，硬是将展昭同那蚺蛇拉出了洞口。
　　此时才看清那蚺蛇身长不知几丈，斗大的蛇头正吐着信子向上游动要添上展昭的脸。展昭只觉一股腥臭扑鼻，慌忙用手叉住蛇颈，不让它靠近。张晏把春妮挡住身后，摸出腰中铁笛往那蛇身乱戳去。那蛇皮厚肉粗，铁笛在它身上戳了无数下，也丝毫不见动静。展昭双手渐感无力，蛇口中喷出来的气息恶臭之极，令他阵阵作呕，神智逐渐昏沉，再无抗拒之力。他双手一松，那大蛇血盆大口即刻向他头上咬去。
　　张晏一见，来不及多想，将手中铁笛横入蛇口。那蛇原本要一口吞下展昭，忽地被一硬物抵在口中，不由恼怒，当即咬住铁笛猛地甩头，张晏竟被它甩到了一边。这一瞬间，蛇身略松，展昭缓过气来，双手聚力抵住大蛇下颚，让它无法动弹。张晏迅速将铁笛从蛇口抽出，照着蛇颈下一阵乱打。突然间他见有一处地方铁笛打下去，蛇会微微抽动，当下再不迟疑，双手握笛，运气凝神，使尽全身之力，瞄准那处狠命敲了下去，正是蚺蛇三寸之处，是整条脊椎骨最弱的地方，只敲得三下，听啪的一身闷响，蚺蛇脊椎骨被铁笛生生打断。
　　展昭昏沉间只觉身上一松，呼吸顿时畅通。见那蛇头软软地搭了下来，蛇身如同被抽走了筋骨，他赶紧甩开蛇头，滚身脱出缠绕，方觉得浑身酸软疼痛，无法站起身来。
　　张晏也是脱力坐到地上，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春妮此时见展昭脱开大蛇，仍是害怕，已哭得声音沙哑，不住地叫道：“展昭，展昭！”
　　展昭趟在地上对她摇头：“师兄没事，春妮不哭啦。”
　　张晏喘过气来，怕那大蛇只是一时昏厥，不曾被打死。站起身走到蛇边，问展昭：“你身上可有利刃？”
　　展昭点头，摸出腰间一把匕首递给张晏道：“适才被这蛇缠得太紧，竟没法抽出。”
　　张晏接过匕首，就着那蛇断椎之处割了下去，从三寸剖到尾部，直把一条大蛇开肠破肚，取出拳头大的蛇胆，方才了然。
　　这边展昭已缓过劲来，起身抱起了春妮，一边检查她滑下蛇洞时可有受伤，一边柔声道：“春妮怕不怕？”
　　春妮脸上还带着泪珠，点头又摇头：“不怕，有展昭在，春妮不怕！”
　　展昭面上带笑，心中却暗自后怕：若被拖住的是春妮，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张晏已将匕首和蛇胆擦干了血迹，一并递给展昭道：“这大蛇胆可是好东西，带回去孝敬你师父罢。”
　　展昭摇头：“可不敢拿回去，这东西一拿回去，岂不是不打自招我带春妮到后山来了？还是晏兄带回去孝敬母亲吧！”
　　张晏笑道：“这玩意儿需要晾制，我没几天便要离开此处了，不便携带上路。难得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熊飞你悄悄拿回去晾晒了，收着吧，总会有用处的。”
　　春妮见那东西绿莹莹的带着一股腥味，不由觉得恶心，转过头去道：“展昭，你快收着，我可不想看见它。”
　　展昭笑了笑，取过几片大树叶包好了，再用藤蔓捆扎好，飞身而起将蛇胆放在了身旁的一株老树枝干上。
　　“好俊的轻身功夫！”张晏见状不由称赞。
　　展昭笑道：“待我们回来再取，走罢。”

　　三人也是年少胆大，经此一吓，居然没有被吓退，依旧寻路去往后山悬崖。不多时，便到了一块略显开阔之地。
　　远处山色苍翠，居雾若带，他们正身处半山平地之处。半侧山峦耸立，半侧深谷幽僻，耸立的山峰坡面陡峭，岩石断层上灌木丛生，偶有突出处，奇松旁逸斜出，景色端的是险峻奇美。
　　展昭目力甚好，对着石壁仰望了许久，对张晏指道：“晏兄请看那绝壁之上的千年古松！”
　　张晏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但见十多长高处有一块异石凸起，石上老松迎风而立，根须深深扎入岩石土层，树干贴着山壁几度扭曲后又上升，干中部伸出几大侧枝，如展臂迎客。那树干色极深，远远的看不清楚是否有灵芝生长。
　　展昭道：“我听师父说过，千年灵芝并非是千年生长，而是生长在千年古松之上的灵芝。看此松，老干虬枝，盘根错节，年月必久。”
　　张晏点头：“确是一颗古松，但不知其上是否有灵芝生长。”
　　展昭笑道：“这有何难，待我爬上去一看便知。”
　　张晏惊道：“此绝壁无路可走，险极无依，怎的上去？”
　　展昭笑了笑，蹲下身子对身旁的春妮问道：“春妮，你说师兄能上去吗？”
　　春妮两只大眼睛转了转，点头道：“爹爹说过，展昭学他的绝技——‘燕子飞’学的不错，燕子能飞去的地方，展昭都可以去！”

　　展昭满意的笑了笑，将春妮的手交给张晏道：“晏兄，烦请照顾一下春妮，展昭这就去那老松之上”。
　　张晏一手牵了春妮，不无担心道：“熊飞，你虽有轻功傍身，但这可是绝壁，开不得玩笑，你真的可以吗？”
　　展昭点头：“昭随师父修习轻功已有五年，前山的山壁也不知爬过多少次了，晏兄大可放心。”
　　他说罢，大步至山壁下，将衣袍前襟掖扎起，提气一纵身，便轻巧地落在了丈余高处凸出的山石之上，比之刚才飞身上树动作更加舒展轻松。张晏见状，不由心生佩服，也略略安下心来。但见展昭此时手足并用，如同灵猿在悬崖攀爬。这悬崖陡峭如劈，并无稳当立脚之地，展昭手足不停，只要在稍有凹凸处一借力，便可立即窜上，偶有光溜溜的大片石面，他便一手攀紧着力处，一手拔出匕首，在那石壁上凿孔，踏足入孔，借力再跃起向上。
　　如此不多时，已攀至古松处。
　　只见展昭双腿勾住松枝，倒身下垂，两手小心翼翼去掰那松树枝干上之物。片刻，他勾起身，手中举着一只巨大的灵芝对着空地上的张晏挥手。
　　春妮看的兴奋，高兴大叫：“展昭摘到啦！展昭是猴子！”
　　张晏哑然一笑，对展昭挥了挥手，示意他注意安全。
　　展昭将手中灵芝放在怀里，爬下树来，转身背脊贴着崖壁，直溜向下。他顺势下滑，遇到凸出的山石时用手一钩，或是用脚一撑，稍稍稳住身子，如此快速又平稳的下落，倒是个安全的法子。滑到一半时，展昭忽然伸手勾住一块岩石，停了下来。只见他缓慢转身脚尖踏在石缝中，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扯住了山壁石缝中生长的一簇绿植。
　　那簇绿植约莫两掌长，一掌宽，上缀着紫白色花串，开得煞是好看。展昭一手抓住绿植茎底，稍稍使力欲将整株拔出，岂料那植物生长在岩壁之上，根扎得甚是紧实，一时竟然无法拔动。因所站之处无法借力更多，展昭只得稍稍挪了挪身体，再次去拔那株绿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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