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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2019年,魔都,四季酒店宴会厅。
一场酒会正在这里举行。
席间,贵宾云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李有事提前离场,到宴会厅门口的一小段路走的格外艰辛,不时有相熟之人过来问询,只得一路解释并致歉,方“逃出生天”。
轻舒口气,看向身边的秘书。
“准备好了吗?”
“是的,李总……抱歉,李董!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走吧。”
李李说完,当先一步迈了出去,端的是意气风发,把一场人间繁华抛却身后。
……
唔…咕噜…咳咳…噗噗噗………
李李被水呛醒,全身泡在水里,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秘书呢?司机跑哪去了?出车祸了?保镖干什么去了!车怎么掉到水里了?还是谁想害她……
她记着,自己刚还在车上,在赶回公司的路上。
奇怪,路况她也熟,没哪处会经过有水的地方啊?
也就是好事将成,自得之下心情难免放松,闭目养会儿神,提醒秘书到了记得叫醒自己,却不知自己醒来怎么会在水里。
做梦?
李李用力拍打水面,溅起一阵水花,手里有什么东西脱手,飘了出去,下意识的一抓,水从指缝间滑过,空空如也。
李李一愣,太过真实的场景让她的心直往下坠。
心里思绪翻飞,当前的情况让她暂时没空去多想,毕竟活命才是眼前紧要的。
她在水里扑腾着观察周围,身体载沉载浮,晃的人心里没底儿。好在天上月亮够大够亮,能看清周围。她泡在条河里,河道并不宽,河岸离她不远,情况还不算糟糕。
她是会水的,挣扎着向岸边划过去。
只是游了没几下,李李就觉得自己缺氧缺的厉害,不知道没醒前被水呛了多久,现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肚子更是翻腾的难受,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双臂如坠千斤,离岸就这么点距离,也似千难万难。
她想呼救,喉咙却像堵了石头般,哽得难受。
就在李李觉得“我命休也”时,耳边终于有呼喊声传来,跃动的火光由远及近,随后“扑通”的跳水生声响起,这声儿不吝于天籁之音,李李想哭,有救了。
她本已力竭,好在离岸也不远,来人三五两下拖着她到了岸边,有人搭手拽她上了岸。
一群人围了过来。人手一根火把,把这方天地照的亮堂堂。
“都散开!散开,看啥子,别挡着路,救人要紧!”
迷迷糊糊间,李李被人抱了起来,她强睁着眼,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像五千只鸭子似的在耳朵边嚷嚷开来。
“这谁家的啊?半夜三更的,干啥呢?明天还出工呢!”
“装啥子嘛!你不晓得?就老李家那闺女啊!”
“想不开,投河呢!没死成,刚给拉上来。”
“为着个啥子哦?老李家都给稀奇成那样了,是我才不干呢!”
“你说为了啥子嘛?还不是那个考上大学就跑球了的沈知青。”
“听说,大半年没个音信儿了,老李表面光生,心里我看怕是急得上火哦!”
“诶诶诶,你看那肚子大的,肯定是怀了娃,能不急吗?”
“哦,怪不得呢!”
“没听着说有了啊!这藏着掖着的干啥?”
“嘿!能干啥?好找下家呗。”
“造孽哦!怪可怜滴!“
“啧啧。”
……
尖酸的,刻薄的,嘲笑的,同情的,奚落的,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的,说风凉话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
“都他·妈闭嘴!”
抱着她疾驰的人终是听不过去了,咆哮出声,愤气十足。站定后转过身来,扫了圈周围,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好似要吃人,一群老老少少霎时间消了音,个个乖得像鹌鹑,再不敢多一句嘴。
清净了!
李李昏昏沉沉的,死撑着犹如灌了铅的眼皮,跟着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
火光中,影影约约的,也看不真切,最后定格在头顶大哥急红了眼的脸上。
接着,头一歪,昏死过去。
昏迷前一刻,还在想,这一堆堆的,穿的都是什么啊,演年代剧吗?还有这大哥,谁家的?性子这么急,有点吓人啊。
至于这之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吵嚷声,呵斥声……她是彻底听不见了,真的太疼了,容她歇会儿。
……
李李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一个女孩短暂的一生。
她也叫李李,六零年生人,作为家中幺女,尽管是在物质不丰又动荡的年代,上有老父老母遮风挡雨,下有大哥尽心护持,受宠着长大,人生路平平顺顺,性格上难免有些天真散漫,这本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后来遇上沈谦牧的话。
这个特殊的年代,知青很多,李家湾分到的知青也不少,可无疑沈谦牧是其中最显眼的——长相、气质、谈吐,自成一派的冷傲风采,独有一种与他人区别开来的气场。这是李李人生中从未欣赏到过的风景,初见便不可自拔。
知慕少艾,本无可厚非。
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很正常的事。
世情如此,可她偏要强求。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高考的恢复让两人的命运有了交集。不管是那个不堪在乡下繁重劳作,艰难度日的沈谦牧,还是那个急于回城,有野心有抱负的沈谦牧。最终,在李李面前,低下了他一贯高傲的头颅,仅仅只是因为她有个公社署记的爹。
命运总是如此弄人,爱情亦让人盲目不自知。
不顾家人的劝说反对,李李最终还是和自己的爱情走到了一起。
他们结婚了。
李李差点月份,年龄未够,办不了证。那时的农村也不看重这道法律形式,所谓的结婚,只要摆上几桌酒请人吃吃喝喝后,就算得到承认了。
有人乐得如此。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局可想而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该发生的总要发生。沈谦牧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他一直是优秀的,意料之中。可人要回城了,她怎么办?李李从沈谦牧那里讨来了很多承诺,内心稍安却仍觉空落落的,她想要个孩子,当然,最后她亦得偿所愿。
可承诺再多,人都飞了,谁来兑现?
孩子?
呵!使了手段,费了功夫得来的。在最初事情还显得很美好时,他是被期待的。当李李无意间看到那封信时,真相显露它现实残酷的一面,孩子就成了一种讽刺,一种嘲笑,一种拖累,存在都是错的。
都是骗人的,骗子。
都去死好了,李李决绝的走进了那条河里,一条年轻的生命流逝。
她想,让他后悔去吧。
可谁会后悔呢?
……
李李这一歇菜,足有近两天。把李家一大家子人吓了个好歹。
其实,李李醒了有一会儿。
一直没睁眼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无故落水,被救后的闲言闲语,还有那个奇怪的梦。甚至!此时此刻手掌下肚子隆起的真实感,这无不在昭示着什么,由不得李李不多想。
太荒唐了吧!
脑子像一团乱线,理不出个头绪。
李李自知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则,事情总要面对。
她李李是谁?从“小李”一路战斗到“李董”,就没有怕事这一说。
最重要的是,额……饿肚子这滋味它不好受啊!
豁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黑溜溜的葡萄眼,眨巴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哧溜一下跑了出去,嘴里边咋咋呼呼——
“奶奶!奶奶!我姑姑醒了,醒了,你快过来,快点啊!”
叽叽喳喳的小奶音刚落下,嗵嗵地脚步声就过来了,人还没进门,炸雷般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醒了!?是不是真的哦,黑狗儿,莫骗奶奶啊!”
“真的,不骗人。眼睛“嗖”的一下就睁开啦!”
拿着把锅铲的女人冲进了屋,正对上望过来的李李。
和梦中的身影合上了,李李的母亲,叫什么来着……宋金花,对!是这个名儿。
李李木然的看着一场名为穿越的大型真实情景剧在眼前上演着。
她是被参演的。
……
这边,看着躺那要死不活样的闺女,宋金花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几步走到床沿坐下,瞅了片刻,跟着就大骂开来。
“你个死丫头,你还晓得醒啊!没把老娘吓死我看你是不甘心,从小把你惯实很了,能的你!你说你怎么就那点出息啊你?你想死,死远了倒好,清净!搁这家门前,给谁看?有本事你死沈谦牧那混账的面前去,窝里横!你就只想着你自己,想过老娘和你爸没,还有你哥,真是白疼你了。”
说到伤心处,眼泪滚滚的流,宋金花一把抹掉,缓了缓,接着又说道。
“队上那起子遭瘟的,说些啥屁话,你就听进去了,你就去死。老娘和你爸说这么多,也没见你听进去半句。你要肯听话,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你折腾半天自己遭罪不说,全家都跟着受累。卫生所、家里、地里来来回回的跑,把你爸和你大哥急成个什么样儿。你爸这么要面子的人,为着你遭了多少谈白,不让人省心啊你。”
“还有……”
“奶奶,锅都烧红了,你快来!”
“就是就是!”
李李循声向门口望去,探头探脑的俩小男孩,一大一小。大的六、七岁,一张花猫脸,把着门边的手里拿着个长长的竹钳子,端头被烧得黢黑,刚喊话的就是他。小的三四岁,扒在哥哥身上,伸着个脑袋,眼睛滴溜溜的转,可爱的很,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小孩,附和哥哥的小尾巴。
见她看去,大的花猫脸上随之摆出个鬼脸,一副心照不宣的机灵样儿。
李李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记忆中,这是李李大哥家的两个小侄儿,最是调皮捣蛋,也跟她最亲近。
亏得有这两个小家伙救急。宋金花这番唠叨,她都头痛死了。
李李收回目光,又向宋金花看去,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来了!”
宋金花掀起腰间的围裙,擦了一下眼角,稍整情绪,才起身出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气势汹汹丢下句:“你给老娘好生想想!”方才急冲冲的离开。
长松一口气,李李觉得自己是该静下来好生想想。
毕竟,穿越这种事,她也是人生第一遭不是。
此时,身下硌人的床板,简陋的房间。之前,金碧辉煌的宴会,喧嚣的繁华。
天堂到人间,不外如是。
恨不及时行乐。
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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