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长安刺客某

　　易观云：姓名，从业，家住何处。
　　白亦乐：公验上不都写着吗？
　　易：你再说一遍。
　　白：公验上，不是，都，写着吗？
　　易：让你把姓名、从业、住址，再说一遍，要最新的。
　　白：好。白容易，城南甜水巷好酒酒肆杂役，租住在酒肆后头西厢房。
　　易：昨夜发生凶案时你在何处？
　　白：酒肆。被毒杀的王大人曾与我发生口角，他要的最后一坛酒也是我给他送的。
　　易：酒肆的主人录口供时对你只字不提，将所有事由只身揽下，你可知为何？
　　白：郝娘子以为我与你，以为我与本案主官易大人有隙，唯恐易大人报复我，这才不敢将事实说出。
　　易：你将昨夜情形再说一遍，一点细节也不要遗漏。
　　白：昨日申时，正是诸位大人散班归家的时候，店里最忙，我在大堂跑腿，见到一位熟客与王大……与死者同坐，不过死者先来，那位客人后到。客人点了一碗不要蜜糖的冰雪冷丸子，我给他送过之后，他吃了几口，又被死者劝着喝了几杯酒，但是家中夫人要求早归，便先离开。过了一会儿，我去收死者桌上多余的碗碟，他向我要一坛酒，我便送来给他，劝他少喝些，结果他仗着醉意冲我发火，我不愿与他起冲突，就躲去后厨帮忙。之后听见外头骚乱，有人嚷着报官，说是酒客死了。我想出来看看情况，郝娘子劝我不要出头，免得碰上易大人。当时忙乱，一时昏了头，便听了这句话躲藏起来。一夜未眠，心虚难耐，便来报官。
　　易：你可认识与死者同坐的那位客人，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白：不认识，只见他昨日穿青衫，也不是官服，没什么特别之处。
　　易：不认识他如何知道他家夫人立规矩？
　　白：入夏以后他常来吃冰，且总在官府散班的点来，加上酒肆离那一片官署都近，由此我推测他为官家做事。昨日他与死者闲聊时，我在旁边凑巧听了一耳朵，便知道他以夫人不让饮酒、不让晚归为由，只点了一碗冰饮。
　　易：你刚才又说见他喝酒，这是怎么回事？
　　白：那位客人每每来，都要一碗冰雪冷丸子，不要蜜糖，多加四块冰，昨夜也是如此，不过后来他又向我要两块冰，我便用浅碗单独盛了送去，就在那时候，看见死者给他的酒注里倒上酒，与他一起喝了几杯。
　　易：你们店里的冰可以随便送给客人吗？
　　白：不是，除了固定用量，额外用冰都有记录，客人也是要付钱的。
　　易：那死者如何与你起冲突？
　　白：他要酒，我给他送过去，看他脸上醉得发红，便想劝他少喝些，一整坛酒也不便宜，他一个人也喝不完，不如打些散酒，他便发怒，叱责我看不起他，周围客人也都听见了。不过我没有与他争吵，到后厨躲了起来。
　　易：那是你见死者的最后一面？
　　白：是的，之后没多久就听人说他死了。
　　易：你与死者之前还有别的矛盾吗？
　　白：没有，昨天我与死者是第一次见。
　　易：他之前都没去喝过酒吗？
　　白：不清楚，我也是月前才回的长安，在酒肆大堂帮忙也就这些天客人多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来过。
　　易：你昨晚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白：没有。不过今天早上我在死者家门口看到了昨天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个人，那时大概是寅时，太早了，很奇怪。
　　易：你为什么要去死者家中？
　　白：只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去。
　　易：回答我的问题。
　　白：听人议论，觉得好奇，爱管闲事。
　　易：我在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认识死者？
　　白：真的。
　　易：乾化四年，本官还是长安县令的时候，曾在短短一月内办了四桩人命案子，得到上峰赏识，才有了后来的机遇。
　　白：大人英明，前途无量。
　　易：那四件凶案中，有三件都与当时长安一个身价不菲的刺客有关，虽然事后查明凶手另有其人，但是那刺客却自此消失，无迹可寻。
　　白：……
　　易：可怜王家那个老太太，三年前死了小儿子，如今又死了大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教人不忍。
　　白：大人早日查出凶徒，也算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郝娘子会被释放吗？
　　易：她伪造证词，扰乱公正，应当受罚，不过案件还在调查，尚未酿成大错，可以罚些银钱，免去皮肉之苦。
　　白：多谢大人。
　　易：你不问问自己接下来如何？
　　白：大人公正，定能还小人清白。
　　六月初九，初次刑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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