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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矗立在天与地间的蓝色结界，无声昭示着离开的时间到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为离开做着准备。
江缘跳入清澈的溪中，水花溅起，水流冲刷走他足上的泥土。
江缘叼着晶石放入水中清洗，阳光下，躺在水底的晶体干净得闪闪发亮。
据阿曼说，结界维持的时间是七日，而从这方领地到结界最近处，路程是两天，他们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收集几块白色晶石作为口粮带上路。
江缘皮毛被打湿了，但在这样的天气中，只要上了岸，很快就会干爽起来，不得不说第二界的天气十分舒适，既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只是偶尔草地会太过湿润。
江缘任晶石在水底冲刷了会，就捡起来放在岸边——那里已经垒起了一小堆晶石。
江缘忍不住对趴在岸边的莫尔道：“第三界没有口粮吗？”
莫尔懒洋洋地半睁开红色的眼睛，“在第三界，晶石对我们来说不是必需品了。”
第三界的元素没被禁锢，他们也就不需要从晶石中获取能量了。
“那……”江缘眼神从地上的小堆晶石上移到不远处望着天际的阿曼身上，再到慢悠悠乱逛找晶石位置的亚亚身上。
如果说他没看出他们的漫不经心那就是眼瞎了。
开始时，江缘很有干劲，吭哧吭哧挖了好几颗后才忽然想起，两天的路程，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口粮，哪里值得特意耽搁一整天寻找。
而且其他三个家伙一副无所事事态度，看起来就很可疑。
这时阿曼走过来，江缘连忙问道：“我们不急着去第三界吗？”
阿曼奇怪地看一眼幼崽：“你很急吗。”
江缘当然急，如果按照魂体青丹所说的，到了第三界他们就可以恢复人形了！
亚亚也不太明白，此时睁大眼睛看着阿曼：“阿曼有打算了，是吗？”
阿曼解释道：“结界刚开，其他四族中已经找到蓝晶石的会尽早赶到结界旁，通常就是前两天。
虽然结界范围大，并不一定会碰上，但现下正是离开的时间，能避则避，以防出现事端。”
亚亚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江缘有些郁闷，知道阿曼这样谨慎，一半原因估计是因为自己，毕竟要是遇上抢晶石的，他们还得顾虑着他。
阿曼看到水边那小堆晶石，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努力了半天的成果还不错嘛，不过，你打算怎么带走。”
江缘：……
确实，四颗蓝晶石加上几颗白晶石，他们几个叼着上路已经麻烦了。
何况这一堆……
江缘扫了一眼地上的晶石堆。
早知道就不找这么多了。
而且莫尔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竟然也不提醒他！
被幼崽瞪得有些莫名的莫尔：……他一直当做幼崽在玩来着。
阿曼还在一边看笑话，江缘忿忿地要从水中出来，走了两步不妨被绊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在莫尔离得够近，伸头托了幼崽一把，避免了幼崽四脚朝天的滑稽场面。
江缘一抬头，正对上阿曼的表情，对方看起来竟然有点遗憾。
江缘：……
见到幼崽无言地看着他，阿曼微微收起表情，仿佛不慎暴露的恶劣本性不存在：“该出来了。”
他也想啊。江缘拔了拔前足，感觉一道束缚感，好像被什么缠住了。
这时候亚亚忍不住，探头直接叼着幼崽的后颈提起来。
只见幼崽一只足上缠着像是水草的纤维，因为灰绿的颜色，在水底并不明显，但长度和韧性都不错，幼崽一时也没法挣脱。
江缘看了一眼，就道：“我知道要怎么把晶石带走了。”他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晶石带走，路上当零食磕着玩也好啊。
第二天早上，亚亚看向莫尔的眼中，透出一丝同情。
从石窟中走出来的阿曼一看也愣住，随即有点嫌弃：“……这么丑。”
倒是莫尔很坦然，他漆黑的身体有种充满力度的威慑感，头上高扬的黑色角弧度流畅，有自然的分枝状分叉，在此前他们已经无数次见过这对角的威力。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缠着乱七八糟的水草外，他看起来气势十足。
莫尔身上缠着的水草，仔细一看正是昨天缠在江缘足上的那种，经过一夜，水分已经干了，蜷缩着裹在莫尔身上，深绿色的枝条称着黑色的皮毛，看起来……惨不忍睹。
莫尔威风凛凛地站着，向他们展示水草中鼓起一个包的位置，那里正结结实实裹着幼崽捡到的晶石以及四颗蓝晶石。
江缘本意是想做个编织网，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手艺以及材料，最后发现还是这样裹一裹最简单，牢固又实用……就是丑了点，好在莫尔够配合。
亚亚：……看起来确实蛮实用的。
阿曼：……啧，这家伙讨好起幼崽的嘴脸，真难看。
就在这时，白色卷毛幼崽忽然从后面冒出，跟在莫尔旁边，干劲十足道：“出发吧！”
……
解决掉了晶石的携带问题，路途又轻快了几分，几只兽第一天不仅没遇见另外四族，甚至异兽也没见到几只。
一直到夜晚，他们找了个地方歇下来。
晚上，天边的结界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黑色的天幕下，蓝色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波纹不停歇。
夜风清爽宜人，江缘缩着四肢伏在地上，并没有困意。
他盯了结界许久，久到守夜莫尔都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江缘眨了眨眼，明亮的眼中倒映出蓝蒙蒙的结界：“今天看起来，距离界灵确实近了很多。”
莫尔：“我们走了一天。”言下之意，当然近了。
江缘自然也知道，不过只要看着那道代表神秘的结界，他的心头莫名的骚动，完全睡不着觉。
对面有什么，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的？
江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的好奇心，甚至称得上是冒险精神。
莫尔不懂幼崽的心情，只是略有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
这时一阵异声传来，莫尔顿时警觉起来。
眼看莫尔突然转头盯着某处，江缘问道：“怎么了？”
以此同时，江缘耳朵微动，他也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痛呼声传入他耳中。
江缘也顺着那个声音方向望过去。
草丛深处，黑乎乎的。
“好像是求救声。”一个声音道。
江缘转过头，他以为已经睡着的阿曼和亚亚都起身了，刚才正是亚亚出声了。
几只兽面面相觑。
亚亚：“我去看看？”
阿曼想了想：“一起去吧，站远点看什么情况再说。”
于是他们在草丛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靠近。
江缘扒着草，从缝隙看过去，微弱的月光下，有只落单的兽躺在地上，他看起来很虚弱，有着修长的体型，独角……看起来很熟悉。
还未等江缘认出，亚亚就惊讶道：“是纯泽。”
话音刚落，他们一齐围上前。
江缘凑近一看，果然是纯泽。
他草草扫了一眼对方周身，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并没有愈合，情况看上去很糟糕。
纯泽虚弱地抬了抬眼，充满疲惫：“现在是结界打开的第几天了？”
阿曼道：“第二个夜晚。”
纯泽喃喃：“我一直找不到同伴，后来看到结界打开，心想可能遇见他们，就马上过来了……
但是我实在太累，才走了不久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起不来身了。”
亚亚露出不忍的神色。
看样子，纯泽估计是因为伤势过重昏倒了，至少昏睡了一天一夜。
江缘从莫尔身上的“包裹”中叼出几块白晶石，放到了纯泽身边。
纯泽迷糊地看着眼前晃动的白色幼崽：“这么一小只是什么东西？”
江缘：……
江缘：“我们见过的。”
纯泽看了江缘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清明了一瞬。他顿了下没说话，低头把晶石的能量吸收了。
等到纯泽把带来的白晶石都吸收干净，总算精神了点。
但江缘也知道，以他现在的伤势，这只是杯水车薪，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说起来，这是你们第二次……不第三次帮我了。”纯泽道。
“遇见你们，算我的幸运了。”
阿曼道:“你还能走吗？”虽然他也知道希望不大。
纯泽摇头，黯然道:“恐怕不行了，而且我没有蓝晶石，也没法穿过这一界……如果你遇见我的同族，请代替我把炽灷族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
阿曼沉声道:“我们会的，你放心吧。”
纯泽继续道:“我的长姐……是能力很强的弓箭手，也是我族的族长。在我死后，你们把我的独角取下，遇到她的时候交给她，并告诉她，纯泽在她的弓梢留了个只有她能发现的记号……
我的族人就会相信你们所说的话，信任你们，如果你们需要帮助，也会尽可能帮助你们。”
霆族天性与世无争，但信守诺言和有恩必报也是出名的。
说到最后，纯泽又变得精神不振，眼睛已经微阖。
眼看对方神识混沌，像是弥留之际，阿曼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纯泽睁了睁眼，看着阿曼:“看你的模样……你应该是吉光族的祭师吧，能为我念一段往生的祷词吗？”
阿曼沉吟，最后点了点头。
纯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江缘想起第一次见到纯泽的时候，对方也曾祈求界灵让自己死去的族人经过祭师仪式后再带走，看起来很重视这点。
阿曼上前一步，而莫尔和亚亚自觉退后两步，表示郑重。
江缘也学着退后两步。
只见月光下，银灰色皮毛的鹿型巨兽缓缓低下头，在垂死的独角兽旁轻声低吟，奇异的音调溢出。
风掠过，压低了草丛，远处的圆月更显明亮。
空气中有种奇特的凝重，只余古老的轻声吟唱愈发清晰，在空气中飘向更远。
纯泽在这样的吟唱中，仿佛身上的痛楚都消失了，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归于平静。
江缘也被这样的气氛慑住，和亚亚莫尔一样，微低下头，悼念离开的生命。
吟唱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停歇。
阿曼吐出口气，看着面容平静的纯泽，低声道:“结束了。”
这时，江缘发现旁边的亚亚有点骚动，两只双足不安的跺来跺去。
不知为什么，莫尔叹了口气。
阿曼似乎有所觉，身影微微一僵。
江缘奇怪:“怎么？”
阿曼:“有什么说吧，亚亚。”
亚亚小声道:“念错了。”
其实他也不想说的，但是秉着尊重亡者的态度，祷词并不能有一点差错。
阿曼顿了下，果断走回来，“你再来一遍吧。”
江缘有点微妙，看莫尔和亚亚的态度，阿曼估计不是第一次念错了。
接下来由亚亚重新念祷词，期间江缘不由多看了几眼阿曼。
等一切结束，天光已经微亮。
江缘终于有机会问亚亚了:“祷词是祭师的必备技能吗？”
亚亚道:“当然。”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看到一旁的阿曼，连忙道:“但是阿曼在族内事务繁多，太忙了，有时候忘记也是难免的。”
对于亚亚帮他挽尊的行为，阿曼不置可否。
江缘看阿曼不在意的样子，露出失望的表情，阿曼一看，忍不住道:“好一只睚眦必报的幼崽！”
前几次，阿曼想看幼崽笑话，今天幼崽找到机会也存心来嘲笑了。
被发现了意图，江缘马上跑到另一边去了。
……
阿曼莫尔和亚亚正在讨论如何处理纯泽。
江缘蹲在纯泽旁边，近距离观察他的角，修长、富有光泽的独角，看起来圆润柔和。
按照纯泽的要求，他们要把这样一支角从他头上折下，这大概是某种有特殊含义的形式。
江缘看着纯泽平静的面容，心中有些复杂。
疤脸兄弟不算在内，这是第一次他认识的异界人在面前死亡，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切的交流。
莫尔:“我可以把角折断，但到时尸身破坏比较大。”
阿曼:“既然他已经走了，躯体最后也要化在第二界里，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缘听到这，不由想到一点:“界灵会出现，把他带走吗。”
阿曼摇头:“通常单个死亡的五族并不会引来界灵。”
江缘想起之前，界灵估计是察觉到异动跑过去，正好看到地上的尸首，就顺手带走当花肥了。
江缘若有所思，视线随意的扫过纯泽，忽然一顿。
方才，对方的眼睛是闭着的吧，怎么睁开了。
不仅睁开了，还眨了下眼。
江缘吓得弹跳起来，飞出几步，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他他……！”
被幼崽的举动惊动，阿曼道:“怎么了？”
江缘拼命示意纯泽方向:“看……看！”
阿曼他们快步走到纯泽身旁，将其围起来。
纯泽虚弱的声音响起:“那个……我还没死。”
江缘透过缝隙，看到纯泽的表情略带点尴尬。
“可能还要过一会才死，角就不用拔了，你们按照我说的告诉我同族就行……
还有走的时候，帮我盖点树枝树叶吧，以防有路过的异兽找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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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纯泽:谁说我死了，闭个眼而已，怎么就认定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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