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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
栗缘捏着栗维塞给她的那袋蛋糕重新回到车上。
岳恒要带栗维去新学校报道，乘另外一辆车先走了，车上少了一个人，显得越发沉闷，死寂。
栗缘思索着栗维的事情，想着他能不能适应新学校的环境，想着他刚刚看出她有所隐瞒时的表情，渐渐分了神。
蛋糕的香气争先恐后的从纸袋里钻出来，充斥了整个车厢，栗缘闻出有凤梨酥、桃花饼和鸡蛋糕的味道。
她爱吃的那家老字号生意红火，尤其是凤梨酥，一出锅就被抢光了，而且只在早上八点半供应，一天就这么一锅。
可想而知，爸妈应该今天很早就去排队给她买这些糕点了。
想到父母，再想到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即使无数次安慰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但内心到底还是挣扎、纠结，一声轻叹便不自觉滑出唇畔。
不过这声叹息倒把她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栗缘顿时有些窘迫。
她想偷偷看一眼顾钟翊的表情，抬头时撞见男人的目光正好从她环抱在怀里的包装袋上挪开，视线往上便和她的勾缠在了一起。
栗缘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会儿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顾先生，您要尝尝吗？”
顾钟翊似乎也被她这句话问住了，表情少有的犹疑，唇角僵硬地抖了抖，但碍于良好的家教，还是礼貌回应：“不用了。”
栗缘低头羞愧地闭了下眼——她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问堂堂顾总还不要吃她小糕点铺买来的点心，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会被拒绝。
她抿了抿唇，低头从纸袋的缝隙里看进去，黄澄澄香喷喷的蛋糕正用甜蜜的糖浆味道诱惑着她。
栗缘突然间觉得肚子是有些饿了，但她知道在别人的车上吃东西是不礼貌的，更何况是在顾钟翊的车上。
所以这样的念头她也只能自己藏着想想。
车子一直开，栗缘不知道要去哪儿，正襟危坐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街景有些熟悉。
司机把他们送到了Royal的大楼下。
栗缘拿着自己的东西跟着顾钟翊下车，男人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栗缘亦步亦趋才能勉强追上顾钟翊的步调，从大楼的玻璃窗前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有点滑稽可笑，不过她还是勉强挤了个笑容。
进了公司大厅，前台很有眼力见儿的叫了声顾总好，栗缘赶紧把头低了下来，生怕别人看见她似的。
顾钟翊带她进了私人电梯，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栗缘则抱着纸袋靠在角落。
电梯上行后，顾钟翊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和衬衣领口，随着他的动作，挺括的白色衬衣被拉扯，妥帖地勾画出他肩部手臂和腰间流畅劲瘦的线条。
栗缘莫名看红了脸，默默转开了视线。
顾钟翊的办公室在顶层25楼，弧形玻璃窗使充足的光线肆无忌惮地笼罩进来，从上往下能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海和四周同样矗立着的、高高的冰冷建筑。
此刻已是傍晚，瑰丽的晚霞鳞次栉比的高楼间牵出一道西柚色的绸缎，近处是浅蓝色的天、中间是一团一团的云，远处橘色的霞光一直覆盖到地平线尽头。
栗缘一进门就被这壮丽的景色惊讶到了。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们挤破脑袋都想往高处爬，因为高处的风景，确实更美啊。
顾钟翊还有事情要忙，栗缘被晾在了一旁，她倒也乐得自在。
偶尔有秘书进来送文件，栗缘心虚，不过她们送完东西就目不斜视的离开了，并没有打量栗缘的意思。
中间还来了个秘书问她需不需要茶点，栗缘要了杯白开水，说不需要糕点。
栗缘以为是她们职业道德好，殊不知秘书办里四五个女子正围在一起捂着嘴偷笑或是窃窃私语。
“顾总办公室坐了个女生哎，看到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
“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知道哎，看起来还蛮小的。”
“有可能是妹妹之类的，顾总好像不太喜欢女生吧。”
“别瞎说啊，谁告诉你的？”
“咳。”
身后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暗含警告。
众人一时手忙脚乱地回头张望，看见来人恐慌地叫道：“岳助理。”
岳恒儒雅斯文，但做事雷厉风行，对下属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他的目光在几人脸上平静地梭巡一番，只道：“上班时间严禁讨论八卦。”
众人看着他离开，拍了拍胸脯有些心有余悸。
顾钟翊在开视频会议，栗缘盯着面前的茶几脚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放在右手边的糕点纸袋，又瞟了顾钟翊一眼。
他正听着电脑那头的人汇报，单手支着下巴，屏幕的幽幽冷光印在他挺立的面部轮廓上，看起来十分认真。
栗缘有点饿了。
刚才那个秘书也有问她是否需要糕点，被她拒绝了，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栗维给她带的这些。
应该是可以吃东西的吧……栗缘在心中纠结。
她再一次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顾钟翊，确认男人没有注意到她一丝一毫后，便小心翼翼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凤梨酥，低下头小口而迅速地咬了一半。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栗缘倏地睁大眼睛，瞳孔骤缩。
岳恒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
“顾总......”
顾钟翊比了个手势，岳恒意会噤声，转而朝栗缘走去。
栗缘：......
她镇静地咽下口中的凤梨酥，并若无其事地把剩下半块藏进手心，心中郁闷地想着，这是什么运气啊，不偷吃就没事，一偷吃差点被逮到，这辈子恐怕没做过比这更猥琐的事情了。
正想着，岳恒已经走到跟前，客气道：“栗小姐，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班级也安排妥当，明天您弟弟就可以直接去班上报道了。”
栗缘心里顿时松缓了些，正想说话来着，一时大意了，凤梨酥卡在嗓子眼没来得及咽下去。
在咳嗽之前，她伸手捂着了嘴巴，也就是同一时间，藏在手里的另外半块凤梨酥掉进了脚下那片柔软的地毯中。
虽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栗缘还是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
她微微抬起眼，岳恒果然正盯着掉落在地毯上的那块糕点，面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栗缘尴尬到极点，因为窘迫，脸颊瞬间红透。
岳恒只诧异了几秒，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甚至贴心的给栗缘倒了杯水，若无其事地说：“您喝杯水吧，待会有人来收拾的。”
栗缘歉然点头，脑袋一热居然又问了句：“岳助理，你要不要吃？”
“哦？”岳恒看了看她身侧印着糕点铺名字的纸袋，一时间也觉得肚子饿了。
他和顾钟翊虽是上下属关系，但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亦是同窗好友，没那么拘谨。
更何况以自家老板和眼前这位姑娘的关系，他想着总该卖她些面子的，便顺口接道：“好的，谢谢。”
栗缘仿佛受到了鼓舞，显得很开心，把纸袋递到岳恒跟前，解释道：“有凤梨酥，鸡蛋糕，桃花饼，你可以自己选。”
岳恒点点头，但也没那么认真挑选，随便拿了一块。
“好吃吧？”栗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圆圆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点点的光，既单纯又诚恳。
岳恒便下意识道：“挺不错的。”
“岳恒，事情都处理好了？”一直没动静的男人突然发声，栗缘和岳恒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顾钟翊已经结束了会议，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俩，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很快，岳恒就意识到刚才和栗缘表现的太过亲密，有失分寸。
他恢复了工作中的严谨，道：“都处理好了，餐厅也预定好了。”
顾钟翊微抬了下下巴。抬腕看了眼时间，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推开旋转椅，率先走向门的方向：“走吧。”
“栗小姐。”岳恒刚才的平易近人很好的收了起来，换上了客气疏离的语气：“走吧。”
栗缘觉得晕晕乎乎的，莫名其妙被带到公司，又莫名其妙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该问。
安分守己、不多嘴，是做情人的基本素养。
所以纵有不解，她也只是点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乖乖跟上顾钟翊的脚步。
到了地方，栗缘发现原来是一家餐厅，原来顾钟翊要带她来吃饭？
差不多都快七点了，栗缘确实觉得饿了，刚才想用糕点填填肚子都没得逞。
顾钟翊从左边下了车，栗缘从另一侧下，岳恒跟司机一同离开了。
栗缘下车后还在思考放在车子后排的包包需不需要带上，等回过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了。
“待会他们还会过来。”
“嗯？”栗缘看向顾钟翊，他单手插在西装裤里，好想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说得漫不经心。
栗缘听他说罢便放了心，反正手机还在口袋里。
此时天色基本黑透了，从背后餐厅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柔柔的笼罩过来，再看眼前的男人，栗缘居然觉得有点恍惚。
一个月前，她绝对想不到家里会遭遇什么样的变故，更想不到自己和这个叫顾钟翊的男人有了牵扯。
但是一切才刚开始，比她预想的好一点。
“刚才的糕点好吃吗？”
顾钟翊等着她，直到她走近了，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稀疏平常的语气有点温柔，仿佛真的是情侣之间的询问。
栗缘觉得脸发烫。
她从没和他这样靠近过，哪怕是在车上。
那股子苦艾的淡香更清晰了。
栗缘只和齐谚牵过手，少年的手很暖，瘦弱。
而顾钟翊的，有点凉，却意外的宽大厚实，虎口处有薄茧，整个包裹着她。
很不一样的感觉。
栗缘提醒自己要清醒，要乖，所以她老实回答：“好吃的。”
男人轻轻哼笑了一声，摩挲着她的手背道：“真乖。”
那气息就在她头顶，温温热热，带着不真实的氤氲水汽。
栗缘背后顿时起了一阵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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