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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
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月已落而日未升,一整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猛虎魂师默然将奄奄一息的玉瀚扔到一边,转向颜颍川。平素性格暴躁的他很少听人指令,却识时务地对银发中年人服软。
鬼藤已经死了,丧命于黑发男子之手。而刚刚若不是有这位大人在,恐怕他也没命可活。
但此时,那个差点杀了两个魂斗罗的危险男人已经丧失了全部魂力,腹部的伤口淌着血,正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虚弱得一掌就能碾死。
黑暗中,泰格碧绿的竖瞳仿佛摇曳的鬼火,颜颍川勉力运起小轻功,以肉身相搏。力量型魂斗罗和重伤虚弱的他在体力上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在虎口和虎掌之下,他浑身上下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最可怕的还是看不到希望。
对方并未使用魂技,像猫逗弄小虫般戏耍自己,光凭着肉身力量就能让自己应接不暇。旁边还有另一个魂斗罗隔岸观火,虎视眈眈,他唇角带着恶趣味的笑容,不知何时会下达击杀的指令。
玉瀚在不远处,呼吸微弱,失去了意识。
失血和伤口的不断增加让颜颍川的身法越来越僵硬。终于,猛虎不耐烦了,闪身出现在他身后。颜颍川后心发凉,迟钝地扭身,以左肩代替了心脏。
虎牙贯穿他的左肩,高高挑起,泰格邀赏般发出震耳虎啸。
颜颍川双脚离地,因疼痛而后仰时,看到了满天星辰。
曾经巍峨雄伟的城堡已经不见了,只残留着几堵畸形的高墙。它被卸了铠甲,剥了衣服,耻辱地裸|露着稚嫩的皮肤,任寒夜侵袭。
暗淡的星光在他视野中不住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千万道流星,跌落凡尘。
也正是因为微弱的星光,他的容貌被照得更明晰了一些。
“等等。”银发中年人发话。
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掰起他的下颌,就着光源仔细查看。颜颍川没有挣扎,因为挣扎只会让他流血更多,死得更快。
他冷冷看着银发男人的眼睛,看到了一系列的情绪变化。
震惊、狂喜、压抑,最后归于炽热的贪婪。
“情报说是个魂帝,我倒是没想到……”银发中年人语气急促,“不,你不能死在这里。”
泰格疑惑道:“大人?”
“要是让他死在你手上,死一百个你都不足以抵罪。”银发男人笑道,“它就是教皇口中的那只十万年魂兽。”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颜颍川不住喘息,心思百转千回。武魂殿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只有几个人知晓,而这些人他都能以性命相托,绝对不会背叛他。
明明五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比比东时,她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份,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十万年魂兽!”泰格立刻觉得嘴里的肉特别烫嘴。他还差最后一个魂环,如果有了十万年魂环……
不,不行。私吞的后果绝对生不如死。
银发男人瞟了他一眼,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他自己又如何不渴望这个魂环?只不过比比东积威甚重,他们都没这个胆子而已。
他心中不爽,手上劲道更大,在颜颍川脸上留下两个红手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落日森林么?”
颜颍川心中有些疑惑,默然不语。
不过,暴露了身份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现在,他绝对不会死。
“你想把我活着交给比比东么?”他朝银发男子冷笑,“这可不太容易。”
银发男人道:“你什么意思?”
“十万年魂兽的自爆和献祭,以及二十年前的前任教皇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颜颍川面色苍白,气势却分毫不减,“如果我一个想不开,把自己献祭给玉瀚,或者自爆来个玉石俱焚,比比东盛怒之下,你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银发男人恶狠狠地眯起眼睛,淬了毒的凶光好像要将他碎尸万段。
颜颍川觉得心中无比畅快:“我的条件是,所有人不能动蓝电霸王龙家族之人一根毫毛。他们活着,我乖乖和你走;他们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银发男人指着角落里的玉瀚道:“我会饶那条龙一命。”
“全部。少一个都不行。”颜颍川斩钉截铁,“孰轻孰重,你大可自己掂量。”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起了眼,安静地养精蓄锐。
“大人,”泰格道,“那些人还追不追……”
银发男人思虑良久,咬牙切齿道:“我们走!”
这只十万年魂兽和人类学得很像,搞不好真会自杀,这个损失他们谁都担当不起。而逃走的一百多名蓝电霸王龙族人实力低微,翻不起什么风浪,想必教皇会算他们以功抵过。
他黑袍一挥,率先从密道里跳上地面。泰格愣了愣,变回人形。他把颜颍川手上的清河洗砚拆掉,又以麻绳捆住他的双手双脚,将他倒挂着抗了起来。
到地表上时,颜颍川被冻得不住哆嗦,意识逐渐模糊。泰格怕他反扑,故意没有处理他的两处大伤口,魂力也始终处于枯竭状态。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因为一旦失去意识,一切就都完了。
他装作不经意间把手搭在泰格的皮肤上,默默感受着对方的身体状况。之前他释放的三道墨痕因为魂力亏空而与他失去了联系,令他欣慰的是,在极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墨痕并没有消失,而是蛰伏在猛虎的筋脉中。
但他没有魂力控制墨痕,也没有魂力使用玉石俱焚,这又有什么用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颜颍川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暗夜中,长达百米的巨龙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废墟之上,深蓝的鳞片映照着点点星光,如暗河中的碎银般美丽。
他好像睡着了。
渺小而疲惫的黑衣人在他身上狂轰滥炸,很久很久才能掀开一块鳞片。巨龙平静地躺着,纹丝不动,任蝼蚁践踏自己的庞大的身躯。
一个黑衣人见银发中年人出现,狗腿地跑来,伏低在他身前。
“找到几块魂骨了?”银发中年人问道。
“还没有,阁下。”黑衣人道,“不知为何,玉元震明明死了却没恢复人形,他的鳞甲很坚硬,我们的魂圣所剩无几,一直都……”
他把目光转向泰格,那是武魂殿此行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战魂斗罗。
“泰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银发男人冷漠道,“继续。在天亮之前找到魂骨。”
“是,大人。”黑衣人领命而去。
可能是倒挂着的原因,颜颍川鼻子有些发酸。
这就是玉瀚用生命守卫的一宗之主,此刻了无生机、任人宰割,生前的威名与尊严付之一炬,正如这巍峨的城堡和浩大的家族。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任何事物都是那么不堪一击,终将归于虚无。
疲惫和虚弱涌上心头,他只觉得万事万物都离自己远去,陷入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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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领域,花海之境。
天空一片阴暗,蒙着深灰色的浓云和雾霾。花海沉浸在意识之秋中,草木凋零,瘟疫笼罩了鹿群,它们斜躺在枯黄的草地上,奄奄一息。
骷髅鬼面的黑焰更盛,熊熊燃烧的火舌紧贴着颜颍川的鼻尖。那虚伪的嘴张张合合,说着没有意义的诱惑,大抵又是些“记忆交换魂力”的谎言。
颜颍川无动于衷地躺着,甚至感受不到伤心、愤怒或是恶心。他的视线直直盯着它,又好像已经穿透了它,落在不知何处的虚空里。他默默闭上眼,身体再次下陷。
枯萎的花草化作流沙漩涡,将他卷入深渊。流沙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海水。
在水中,颜颍川并未感到窒息,反而感觉身心陷入了一片空茫之中,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他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什么都不需要怕,什么都不需要想。
他看到海的深处——或者说天空的尽头,有一棵巨树。它无边无际,无穷的枝丫从深不可测中生发,又有无数莹白的光点依偎在树枝尽头,逐渐成为树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没有去思考的必要了。
纤细的树枝末梢缠上了他的身体,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是那无数莹白光点中的一个。
他在与那棵树合为一体。
“别睡。起来。”
有人在他耳边叹息,“你还不该来这里。”
他被迫与树分离,整个灵魂都在震荡和撕扯中疼痛不已。但这剧痛唤醒了他,冰冷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中,呛出串串气泡。
那人托着远离巨树,游向海面。
“咳咳咳……”
颜颍川终于开始感受到窒息了,他惊慌地捂住口鼻,睁大眼睛观察着这里的一切,仿佛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刚刚他怎么了?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有人帮了他一把,自己恐怕已经淹死了!
他回身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发现那是一团莹白光点。
光点的上身依稀还保有人形,眉目模糊不可辨,下半部分则支离破碎,仍在不断地消散着。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光点的声音低沉而和蔼,“不要放弃,只要向前走,总会有光和希望。”
颜颍川觉得那属于男子的嗓音极为熟悉,但感激之词还未出口,便见那光点迅速消散、下沉,再次回归树的怀抱。
氧气将尽,他不再迟疑,手脚并用全力向上方游去。海底的流沙入口再次洞开,颜颍川拼尽最后一口气,终于重新回到花海之境。
深深呼吸了一口灼烧的空气,他从未觉得这里如此美好。
但看到被黑焰烧得乱七八糟的梦境,颜颍川顿时怒从中来。
“魔魇!”
在空中狂欢的骷髅鬼面一顿,惊讶之后,拉下了脸。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世界,怎么会拱手让人。”颜颍川冷笑,“滚!”
此时,虚弱和疲倦已全部消散,他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他扬手一挥,嚣张跋扈的黑焰顿时清理一空,清新的空气携着草香填满了花海,灰烬中万物复生。病倒的鹿群纷纷站起,汇聚成一群,以摧枯拉朽之势顶向骷髅鬼面。
魔魇狼狈地被驱逐到角落里,不敢置信道:“你变强了!怎么可能?”
颜颍川冷漠睥睨着它,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对它的忌惮简直是个笑话。
如此尊容,怎配为神?
反倒是冰海里的那个人——那团莹白光芒。
他是谁?为什么那么熟悉?
颜颍川俯身触碰花草,却只能摸到满手泥土,没有流沙,也没有什么冰海。
那个人在他精神最危险的时刻救了他,如果事情尘埃落定,如果他还能再次深入冰海的话,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救上来。
天边隐隐传来银发中年人的话音,那是他本体所听到的声音。话语有些模糊,颜颍川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皱眉倾听。
“……老菊和老鬼被我占了这份头功,一定得气死……”
“抓一个唐三还动用两个封号斗罗,杀鸡焉用牛刀?如果多派一个增援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九长老也不会牺牲……”
他瞳孔猛然收缩。
小三有危险?!
他改换了容貌,向来行踪隐秘,会不会是在诓我?
不,武魂殿莫名其妙知道了自己的魂兽身份,也有可能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了小三……
颜颍川咬牙,快速让自己从梦境中醒过来。
唐三,在我找到你之前,一定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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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或许并不OOC的小剧场·师兄喊我起床啦:
大唐之春,颜颍川躺在仙迹岩上呼呼大睡,时年6岁。早些时候颜真卿给他布置了练字的任务,但他玩了一大圈之后有些累了,就寻了个地方打盹儿。
小颜:“呼呼呼——”
师兄(敲脑门):“白天睡懒觉,朽木不可雕也……”
小颜(捂脑袋):“师兄别说啦!我错了!”
师兄(狠心继续):“……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小颜(只嚎不流泪):“呜哇!”
师兄无可奈何,把小颜抱在怀里,揉揉发红的脑门。
“好好学习,好好练习医术。师兄不想逼你,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颍川哭破喉咙也没有人来帮你呀。”
作者有话逼逼:一写到纯原创情节就没有评论了,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冬至快乐,要吃饺子呀!(刚刚点了饺子外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