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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疯女人
清晨，宁静的云胡镇笼罩在薄雾之下。
远处连绵的青山，点缀在薄雾中，像一幅水墨画，颇有诗一般的意境。
明心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驻足欣赏片刻，准备去开车。
酒店门口的马路上，突然走过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嘴里嘀嘀咕咕：“你们这些天杀的，没良心的，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瞎了眼了……”
明心想追上去，旁边站着一个酒店服务生，示意她不用管，微笑着向她解释：“明小姐不用理这个人，她是个疯子，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夜不归宿是常事。”
酒店服务员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们来镇上查案，很低调，没有惊动镇上的警务人员。
明心望着疯疯癫癫的女人走来的方向，女人应该上了年纪，灰白的头发很长，披散开来，衣服凌乱，胸前的衣服半敞开，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身体，看起来精神是好像不正常。
“她的家人呢？没人看着她吗？”
“说起来也是个悲剧。她叫胡小翠，十几岁就嫁给了她丈夫胡元，一个大她很多的男子。没多久，她丈夫莫名其妙失踪了。他们没有孩子，她经常供养镇上的一些流浪儿童，尤其那个胡吉祥，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人家始终当她是个外人，倒喜欢往祖奶奶那跑。偏偏胡小翠最不喜欢的就是祖奶奶。”
明心听到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就头痛，决定还是不掺和了，打算趁杜歌行还没回来，四处去转转，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她走到车门口，刚要开车门，余光瞥见，旁边那俩白色兰博基尼里面有人，凑过去一看，真的有人。
杜歌行半躺在驾驶座上，座椅已经放到，空间小，他人又那么高，只是勉强把他塞了进去。
他双臂枕着头，双腿架在方向盘上，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
明心绕过车头，坐上副驾座，侧身看着他。
没过几秒钟，他就打开了眼睛，看到她，眉宇微蹙，“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你昨晚就睡在这里？为什么不睡房间里去？”明心有些疑惑。
前天晚上他们睡一间，相安无事，昨晚聊了会儿天，他就出去了，让她先睡。
她忙到很晚，连头发都没解开，就直接和衣躺下睡着了。早上醒来，发现他睡的帐篷没人。没想到他竟然躲在车上睡了一晚。
“为什么不能睡这里？”杜歌行放开双臂，起身坐起来，把座位拉正，准备启动车子。
明心按住他的手，“时间还早，你回房间补个觉。我睡过的床，你该不会嫌弃吧？放心，我不上去偷看，我去附近转转。”
杜歌行确实还有些困，他没睡过车厢，空气不流动，又不能动，比睡在树上痛苦多了，事实上，这一整晚他几乎没怎么睡着。
“一起上去。”杜歌行推开车门下车，伸手过来要拉她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插入裤兜，兀自下车，走入酒店。
明心跟在后面，两人回到房间，杜歌行去浴室洗澡。
明心帮他把衣服拿出来，送到浴室门口。
隔着玻璃门，看到男子裸露的背影，她呼吸一紧，匆匆转移视线，“衣服我给你放门口椅子上了。”
“好。”流水的声音，很快盖住了他略显低沉的声音。
明心推开门，只推到够一只手把衣服送进去的缝隙大小，摸索着把衣服放在浴室门旁边的柜子上，迅速把门关上，回到书桌前，坐下来查阅资料。
手中的资料她昨晚都已经看完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能再看一遍。
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她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握得更紧了。
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她身边才停下来。
明心立刻闻到沐浴露的清香，夹杂着胡须水的气味，转头看向他。
杜歌行一身白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敞开的衣领，露出胸前小麦色的皮肤，性格的喉结，一上一下，似乎在酝酿什么话。
明心呼吸被堵住，身体里突然萌生起一种躁动。
良久，他俯身与她平视，薄唇轻启，“我睡会儿，半个小时后叫我。”
“……”明心刚想说，要睡就多睡会儿，怎么能只睡半个小时，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
杜歌行已经走向白色大床的背影，拿着手机，在调闹钟。
明心等他躺下来，估摸着他睡着了以后，走到床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悄悄关掉，重新回到书桌前，继续看资料。
两个小时后。
杜歌行突然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看完手机，抬手用力敲了一下额头，从床上跳下来。
“你把闹钟关掉了？让你叫我，你把闹钟关掉？不像话。”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责备正在偷笑的女人。
明心抬头看向他，远远地看到，他睡袍脱了一半，光着脊背，吓得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
她都不明白他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动不动就在她面前脱衣服，当她不是个女人一样。
杜歌行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迈着长腿走到书桌前，拽上她的手就走。
“早餐来不及吃了，路上随便吃点什么。”
“我们直接去民间文化交流团下榻的酒店？要不要先跟季先生打声招呼？”明心脸微红，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不用。”
云胡镇不算大，两家酒店隔着两条街，他们到达目的地，通过前台很快找到季见君住的房间。
杜歌行说明来访的目的，昨天纪念馆的活动，季见君没有出席，说是身体不适，他们来看看他，顺便说说关于喜儿的事情，希望能有机会帮她争取该得的荣誉。
“我的喜儿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老人声音低沉，甚至明显能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思念和悲伤，表情黯然，嘴里喃喃自语，“她一定还活着，就在附近，只是不肯见我。”
虽然情绪低落，他还是很客气地把他们两个请进房间，招呼他们入座，给他们倒茶。
明心无意间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套茶杯，只剩下三个，少了一个。
她接过他递来的茶，说了声“谢谢”，随口问他：“那天忘了问，季先生是第一次来大陆吗？”
老人摇头：“刚开始来不了，后来旅行团开放了，来的次数就多了，只要我腿脚能走，每年我都会来。”
“……”明心很震惊，和杜歌行对视了一眼。
老人手里拿着一块白色锦帕，不时地翻开，折叠好，又翻开，上面用金线绣了几个字：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明心有意无意地倾身向前，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实是这几个字。
老人断断续续地给他们讲起一些往事，与他前天在云湖边讲的相差无几，和他的喜儿怎么相识，后来又怎么相爱。最终讲到分离，老泪纵横。
明心对比了一下，他讲的和昨晚蔡骁搜刮来的版本大体接近。
老人情绪激动了许久才平复下来，继续讲，无意间透露了一个细节。
他1949年离开的时候，他和他的喜儿，应该有了小孩，算算时间，小孩如果是在他走的那年生的，已经有七十岁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明心直觉这个小孩会是很重要的线索。
老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喜儿并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她骗了我，把我骗走了。喜儿心里一定希望我留下来，我那么蠢，抛弃了她和我们的孩子，所以她躲着不见我。”
“……”明心看着老人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有些心酸。
“季先生可以换个角度想，她知道如果你不走，那个年代，会对你不利，甚至有生命危险。至于现在，”杜歌行停顿片刻，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锦帕上，“她不是告诉你她的想法了吗？”
明心和老人同时看向他，再看向锦帕上的那一行字。
“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杜歌行尾音下降，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见到我，她心中真的欢喜吗？”老人两眼放光，转眼又暗淡下来，“可她为什么不出来当面见我呢？”
“也许，她有她的苦衷。也或许，她现在已经……”明心突然说不出“死了”这么残酷的话来，换了种说法。
“也许她现在有属于她的世界，她肯定会过得很好。”
老人突然静默下来，沉思良久，无奈叹息：“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有了自己的家庭，已经不方便来见我了？我真是……”
他这样理解虽然残酷，但似乎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明心没有再说什么。
杜歌行转移话题，跟他聊起战争年代的一些事情，老人兴致很足。就这样，差不多聊了一个小时。
从房间出来，明心以警察的身份，向酒店工作人员调取了季见君房间附近这一段公共区域的摄像头拍摄的他们来之前的视频资料。
摄像头正对着季见君住的房间所在的走廊。季见君出来过一次，出来的时候手上是空的，进去的时候，手里拿着锦帕。
而他出来期间，有人潜入他的房间，拿走了一个杯子，这个人走的是远离摄像头的方向，走廊的灯关掉了，看不清脸，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女人。
明心仔细思索，偷杯子的人和送锦帕的人，会不会认识，所以同时进行？或者只是巧合？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合理的解释。
但她确定，其中有一个是真正的喜儿。
明心查看完视频，让杜歌行先去忙自己的事，她打算去一趟胡小翠家，了解一下她丈夫胡元多年前失踪的情况。
杜歌行坚持要陪她一起去，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推上了车。
胡小翠精神状态不正常，他显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明心思及此，心里胀胀的，像塞了一个气球，不停地在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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