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

　　依旧是我，先打开了他的聊天界面，我说，“别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都说，有。”

　　“我也有啊。”
　　“你有什么，男朋友？”真逗。

　　“我有女朋友啊。”什么女朋友 好像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儿似的。

　　“什么时候有的？有人可以忍得了你可还真是不容易。男朋友算什么，不会带我吃好吃不会带我出去玩不会给我讲故事不会回我消息还不会逗我开心。”

　　他不回答。

　　“这就是你不回我消息的理由吗？这就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大马路上自己回去的理由吗？你说话啊! ”

　　“你别瞎想了。”

　　“直到被全世界欺骗还不自知就对了吗？是你自己说的啊。”是你自己说你有女朋友了啊……

　　“我说我确实有女朋友，我说你脑子里别瞎想。”这句话，是再次重申现实是吗？我的心忽然就揪在一起，像一把盐，由在我默认为最亲近的人毫不顾忌地撒在我跳动的心脏上。我终于哭了出来，痛，在这么多的委屈和无法挽回之后，在一直佯装坚强之后，在端庄体面之后，在他终于摊牌之后，我终于彻彻底底地哭了出来……

　　终于再也不用表现得很成熟懂事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收下我送的礼物？那根红绳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是我18岁那一年买的，一根属于我，而另一根，将属于心上人。四年以来，我没有送给任何人，我每次都不确定，只是在最后，我本来想要告诉你它对于我的意义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有时候觉得不说明白也很好，表明心意之后，也总会不得长久，所以我宁愿走走看看、自我欺骗。

　　我能有决心在长沙漂泊一年，是因为还有你在学校啊。尽管，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以前你和我讲你的未来计划，讲近期安排，讲家里人，我原本也没打算知道这些的我只是想有办法把沥青上的衣服洗干净。是我误会了，还是你对谁都这个样子？可感觉是不会欺骗人的。

　　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你的关注，在任何一起出去散步的时候。我认识你快两年多了，从一开始就想着总会再见的，虽然刚有点熟悉的时候不很符合我的期望，但还是在毕业之前做了决定，这也是会在最终选择相信你把红绳给你的原因吧。

　　如果表白的话，不一定非说“我爱你”不可。
　　正如，贾宝玉给林黛玉的三次表白：
　　“我为了我的心。” 为了你的心和我谈什么恋爱啊，不可以。
　　“你死了我去当和尚。” 这句话你和很多人说过了，这叫爱情吗？

　　宝玉和黛玉说我还和你发一次誓，三个字，“你放心。”可以了，以后银行卡是你的。

　　我也没有说，是因为我记得你加我第一天说过的话，“表白我的女生都被我拒绝了。”所以不表白就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你一直说还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说30岁都不打算结婚，当时我就一心以为，像你这般钢铁直的，这辈子恐怕都很难遇到了。

　　所以讲着讲着我就觉得我没想过喜欢你，只是每次遇见都恰好——你认真学习的样子使人迷醉，仅此而已。

　　只是说了所有的话，所有放不下的拎不起的堵在胸口的，都消解了。算不得释然，但总归是舒服了很多。然而这些话，我始终在对你说的话，再不会启口。

　　只有我还在怀念，和孔晴晴一起做过的事情——
　　在5月20号买第二杯半价。
　　在晚上十一点去秀山探险。
　　在下晚自习之后来图书馆接我。
　　在不下雨的夜晚莫名给我打了一路伞。
　　在他不知情时去班级门口等他。
　　坐在他旁边上过一节英美文学史（提不成啊我好嫌弃他）。
　　沉溺回忆使人快乐。
　　其实先改变的人，从来不是我……
　　他都和别人在一起了，而我还在给他写小说……必须要写的，答应别人的事情说什么都要做到。
　　而，真心易冷。

　　“忽然之间你经历的我经历的所有画面，浮现眼前。”听着歌曲的旋律，我唯一的希望，是这些可以有回忆的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她夸夸其谈，说自己是个Iron Man，请她多包涵。不知道他会不会带她去买第二杯半价，走我们走过的那条街道，不知道他会不会也默默关注过她有一年半载，他会不会分明很怕黑还逞强保护她，会不会答应她可以去他家乡把信誉提上议程。不知道他会不会惹她生气然后从来不道歉，因为和她闹矛盾就扔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见她而打算放弃追随班级进度徒为自己增添麻烦，她该是不会像我这般无理取闹。

　　不知道她的生活可不可笑，她的智商低不低，她听专业名词可都听得懂，和她谈恋爱算不算得浪费生命。不知道她会不会帮他打扫室内卫生。不知道她会不会总期待着和他见面，会不会也想很多办法来逗他开心，然后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总是上当。她会不会记得他说过的所有的话，她应该不会像我这么傻。

　　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欺骗她，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真相。可以从来说得轻巧，然后再次重申，怕是往我心口上撒的盐还不够多吧。
　　他应该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想念他的时候，对啊，我第一次镇静下来静静地打开他的歌单听着他喜欢的音乐，从夜晚11:00到凌晨00:21。

　　我们再好好重新认识一次吧。
　　我只是不知，还该如何问起。

　　我知道的只是，这两个月以来，在所有错综复杂理不清晰的线索之间，我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时候改变过对你的心意。我充满希望的设想好所有的未来，你一句话，就击溃了那些我一点点精心安排的结局。准确说，是幻想的泡沫，便最终得破碎。

　　一定是在骗我对吗？怎么狠得下心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呢？
　　“你是骗我的对吗？”你都对我不讲信誉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啊。
　　“都是真的。好好生活，做好自己，不要打扰别人，两者协调好、平衡好。”
　　但是我被辞职了，我毕业了，我失业了。

　　最绝望的时候，最容易想起一些，能够在绝望里微笑的东西。
　　他还是不要定义自己为Iron Man了，简直就是个宝藏男孩哈哈哈
　　他以后还是不叫Iron Man了，分明是个宝藏男孩啊。

　　可是，终归是要回归绝望，紧接着是无情。他心里没有我啊，解释向来都是无用的。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也会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也会再也不联系。要不理也是我不理他啊，因此，他成了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主动联系过我有一学期的男生，尽管都是问些和作业有关的话，我都已经顾此薄彼了他还要问，真是。我对他何尝不是一次两次的无情，他就只是无情这一次，我就难过到不行。或许，以前的我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有我在身边也好，不在身边他同样可以过得很好，就算有一次两次的陪伴他又何曾往心里去过。我只是害怕再也没有篇章可续，再也没有转机没有和好没有联系，他都已经说出了“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这般的话。

　　我开始想不起什么特别深刻的场景了，我多希望，还有深刻可以铭记。

　　微信拉黑，□□屏蔽，我不想再期盼着他回消息，不想再每隔几分钟就打开空间来访好友看看有没有他的来访痕迹，不想每一分钟都过得煎熬且绝望。从不请自来，到盼也盼不来，也只在一年之内，一日之间。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将我弃之于不顾。是因为前程吗？一时想不出什么真切的理由所以只能归咎于前程。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以前也只有专心求学，一心往前。可现在我们分开了，其实我们一直有着不同的轨迹不是吗？我曾经试图去理解他，可以后不再有机会了，不再只是简简单单可以陪在他身边了，不再只是我想要努力理解他就足够了。

　　他说，“你要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所有一切就已经与他无关了，过得好不好这样的话又何必言说，让人感受到的就只剩下惺惺作态。

　　“真是没法拒绝你”，也可以理解成，“其实我不愿爱你”。

　　大欢乐或者大悲伤降临后的日子，是一样的静穆和深沉，一样有张开的翅膀和凝固的火焰。——《爱，如蓝色的火焰纪伯伦爱情书简》
　　这些天我没有和任何人多见面。我感到和别人在一起有点可笑，即使是我喜欢的人们。当一个人的心正呈现为一个小小的世界时，只愿意孤身独处。
　　别无他念，只想要一张用以睡觉的柔软的床，只想要供我凝视的明亮的光。

　　一个人要看到事物的全貌，就必须与之隔开一点儿距离。隔开了距离我也许会发现，我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爱他。或者，他从来没有改变，只是我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了。

　　最近在听一首歌，电视剧《白发》的插曲，其中几句歌词是——

　　“费尽心学会信任，却小看了爱恨
　　侥幸的缘分，赔了我们
　　执着的默认，
　　一步错，百回首，
　　万念俱灰怎从头？
　　怨强求，怨优柔，怨结局一挥而就。”

　　最记在心里的是，“原来我犯下的错，是爱得太自我。”我坐在公交上听，走在小区里听，睡在床铺上听，听着听着就哭了，我真的没有办法隔开距离。

　　孔同学：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尽管你比我所知道的要成熟有趣得多，但我也不想了解你了。

　　我就是生性高傲，我知道卑微无用，那有何必让自己觉得委屈。

　　既然你要走的话，那我也不要你了。
　　也不用给你写小说了。

　　也不担心和任何男生说话都需要解释一下了。
　　也不用期盼着赶快到周末我就可以回去见你了。

　　也不用想很多办法来讨你欢心了。

　　更不用总担心我说了什么话你会拒绝我了，反正说与没说没有于你没有分别。

　　是我不要你了！
　　我不会难过的。

　　让我仔细想一下，我应该以前每一次见你都没有喜欢过你。

　　我们也许并不合适，但我从来不会考虑跟多，有一秒喜欢了也是喜欢了，你自己去“Keep Going”吧。就当是这句话，从没和我说过，因为你知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毫无干系了。

　　我才没有那么脆弱，不过就是哭几次鼻子的事情罢了。
　　2019.06.19

　　他对我没有爱情啊，然后，我只是轻叹有些可惜。我所拥有的东西都不能长久，有时候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一无所有。想到这个结局，就只有一种沉沉的感觉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口。

　　那时候，我是那么仰慕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冲进脑海的最怀念的时光，却是最回不去。不得不承认的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而我，还可以遇到我打内心里仰慕的人么？

　　天晓得我当时是不是认为他是我遇到的最有创建的人哩。
　　“你竟然删了我”
　　“你竟然拉黑我”
　　“是你先说你有女朋友的！”
　　可是他再也不会这么回答我了。默然的，就当是我从没有问过。
　　关于他许诺给的心形函数，关于他还没有还给我的衣服，我都不想要了也不想等了。等不来了……

　　表面的偶然性，暂时的倒退
　　极为相似的事发生在
　　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引起的不同结果
　　普遍联系的根本内容
　　历史变化的量的积累质的改变
　　度: 是事物保持自身……
　　量变: 事物在度的范围内发生的不显著的变化
　　历史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
　　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内容
　　价值是需要、欲望、情绪和……的表达
　　生活开始不完整
　　思想开始不完整
　　一切都开始不完整
　　不完整才是生命的意义啊
　　不完整到无伤悲，不完整到无哭泣
　　不完整到二零二零年十一月，
　　我们谁也不再真的认识谁——

　　我还是会在后来的日子里想起他，想起些什么，也只有怨他。
　　是他不告而别，是他直言陌路。他还真是有理，任何时候都有理。2019.06.28

　　他曾问过我，“你是准备要浪迹一生的人吗？”我未答。

　　“因为满目山河，便注定了爱而不得。”他想拥有的仅仅是他的“山河”——他的微观世界，这些就足够了。我不再能够永远跟着他去任何地方了，直到我明白了，总有我一时间也到不了的地方——遥远的，或者眼前的，熟悉的，或者陌生的，能够理解的，或者无法理解的。

　　现在唯一还能做的，是看着他在美国的游学照发呆啊。“穷游美帝十三天，回来以后变成仙”，我一点点都感受不到幽默，只剩下平淡的悲伤了。

　　我第一次静下心来，搜索了“中国科学院院士”的词条。“中国科学院院士，是我国设立的科学技术方面的最高学术称号，为终身荣誉。”希望他能够，有朝一日，达偿所愿。
　　确是我的荣幸啊，相识一场，深感幸会。

　　两个月后——

　　最近在整理有关《幸会》的文章。一觉醒来，迷迷糊糊里我梦到孔晴晴没去上课，而且重点是……是他的专业课！老师都点名了我心里特别慌，慌慌张张里忽然就醒来了，天光大亮。噢，要去工作了哦，可是他怎么总是不去上课呢？真是让人操心。这个梦也真是没有逻辑，他的专业课上我是怎么都不会出现的，所以一定是梦啊不是真的。

　　传媒公司没去成，自从回学校全职写作以来，日子总是过得无比舒畅自在。

　　我背着包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忽然觉着有个人用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怎么说呢，我抬头瞥到的时候，那眼神，有些疑虑又满含温柔，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思念至极却又不敢相认，像是看到了幻影像是出现了错觉却又珍惜得紧，像是一个富有教养的收藏家小心翼翼地看和自己的藏品一样。我很优雅地也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优雅，一如既往的回敬。

　　是孔晴晴啊，难得遇见。除了他，没人会过了个把月也不理一理头发，没人会衣服裤子的颜色随意搭，搭得就跟一个小孩闹着玩儿似的，没人会看起来像是为了思考一个问题在书房里待了一个世纪的样子。除了那张帅气的脸，什么看起来都古旧，像是我来到了经年累月也没有除草没有翻修的花园，他就坐在那花园里思考问题，直至荒草丛生，连他的衣服甚至他的头发上也都荒草丛生，只有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永远不会古旧。

　　他就走了，仿佛一个执着于学术执着于未解之谜的坚定的老教授，步子有点慢，也不曾回头。
　　我从没有告诉他的是，我回来学校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我心里怨他。

　　而他的女朋友，就赠名给那古旧的实验室吧，在我回乡之前，在我回乡之后，在我永久的思维里。2019.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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