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

作者:叆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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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滥成灾


      村庄上空阴云密布,云黑得好像要从里面钻出个魔鬼。天漏也似的,在这个常年干旱的沙漠戈壁里,雨接连下了三天。

      六点四十,窗户外灰蒙蒙。华韧家土房子漏雨漏得厉害,炕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雨水。他早早就起床,拿盆子、碗儿摆放在炕上、桌上、地上,好生接着。

      他总觉得大漠戈壁里连下几天雨,实在是不同寻常。往年发洪水,不过是庄稼地被冲没了。看今年的情形,这洪水早该发了。许是村庄上面有个水库,将泛滥的洪给拦截了。

      华韧觉得不行,得去戈壁上躲躲。他在这戈壁里住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下雨。虽然这房子离河坝还是有些距离的,但……在这小山沟里,万一有个什么不测……

      华韧出了门,到处喊人,“唐家后门,赶紧起来,到西戈壁梁上去吧!”

      “莫事情!河坝边上都莫人跑!好不容易有时间睡个懒觉呦。”唐家人醒了,应了句,没人动弹。

      华韧又往后面一家去,“当当当!”又敲窗子又敲门,“楚家夫妇,赶紧起!赶紧起来躲洪水走!”

      大清早人睡得正香,没回应。

      华韧又回去,跑到自家前门,“赵老三,看羊去嗫?羊先不要看溜,天上的雨漏也似的,人心里慌嘀很。”
      赵老三平常心,“养了一辈子羊咧,羊要紧看嗫,莫啥事!”

      华韧又跑去西边白爷子家,“老爷子,赶紧起来!这个天不对呀!”

      姥爷子没多想,“呼啦”捞了个衣服穿上,“就是,西戈壁上蹲蹲走,下咧三天雨咧,按理说天都该亮了。这会子云黑嘀吓人嗫,赶紧走!”

      华韧扶着老爷子,忽然想到什么,“我开车去,开车快!把我老婆子拉上,老婆子还睡嘀嗫。你抓紧走到我们院子来!”

      华韧奔回家,一头钻进土房子,把林素摇醒,“老婆子,赶紧醒醒。车发动咧!快快嘀!”
      林素迷迷糊糊里被叫醒,“咋咧?今天起嘀这么早?下咧三天雨下成个傻子咧?睡觉睡嘀再睡不着?”

      正当时,忽然听到山崩地裂的狂响。
      “赶紧跑!”

      “把电视抱上!算咧,不抱咧!”

      白老头子已经坐在车里。林素抓了一条裤子,来不及套,钻进车的副驾。华韧果断放弃了带走家里任何财产,立马进车,开动。车驶出西门,往西戈壁快速奔去。

      “快跑咧!快跑咧!”
      “洪水来啦!”
      “逃命啊!”

      旧日里平静的清晨,陷入了仓惶的混乱——逃跑的,出门的,贪财的,狂奔的,开车的,爬树的,上房的……

      耳旁是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一队已经没了,一队南边的山底,直直被这洪冲开了一个豁口。这被圈养了三天的疯狂的急流,像一头困在笼子里饿久了的猛兽,挣脱钢筋水泥大坝的束缚,朝这大坝脖子上咬开一道致命的豁口。横冲直撞,把周身掠过的一切吞噬殆尽,卷着这些未消化的大型石块,疯了似地拼命前行。这些山脚巨石、柳丛、大型挖掘机,成了它摧毁一路生灵的绝对帮凶。

      那两座大山之间的山脚下,住着一户养羊的人家,家里有百来头羊,几亩田地。独独那一户,求个安静自由,无人分割土地。他们一家人都陷在甜蜜的梦想,醒来,都来不及。

      洪水正以迅猛不可挡之势,澎湃而下。

      华韧将游门踩到底,可着劲儿盯着眼前百来米的山坡,鼓足了劲头,要将车开上去!越是关键危急的时刻,他越是要与这命运抗争到底!

      车上了坡,停在高处。

      戈壁上已经站了好些人,雨还在不停地下。林素赶紧下车,眼巴巴望着,只从瓢泼大雨里看到,只在一瞬——

      一道四五米高的混浊水墙奔腾而来,“轰隆隆”将小山沟里二队的一切席卷进去。华韧家不远处的房屋,“呼啦”被推到、吞噬,这从小长到大的村庄里的一房一木,这熟悉的所有,半生的财产,瞬间消失……

      呼救声,呼喊声,哭泣声,绝望的哀嚎——

      赵家姨眼看着去看羊的赵老三爬上一捆麦草,高高地飘在这水流上,迅速地飘远了,无能为力……

      山坡下村里的下村女队员,慌乱地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惊叫着,拼了命上山坡,忽地一下子,被这水墙拍倒了……

      情急之下找了梯子爬房顶的,站在唯一没塌陷的一个角瑟瑟发抖,祈求上天给予一线生机。
      忽然,一切都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流渐渐平缓下来,仿佛陷入了平静的绝望和悲伤。

      近处爬屋顶的赶紧下来,想往山坡上跑。
      哪家还没有坍塌的,跑回去寻财产。

      华韧赶紧去拉从房顶上蹚水上山的人,不敢跑远,也不敢奢望财产。

      华山看洪峰小了,自家院子还在,急忙回家开车。哪知洪峰二次来袭,又一波下山的人陷入困境……华山从来没有攀爬过的白杨树,成为他唯一的救命树。他站上车顶,飞快上树,舍了车。洪水冲倒了一棵又一棵树,他眼疾手快抱住了一棵又一棵,脚磨破了,手磨破了,求生的勇气都没有破。还好二次洪峰只是些遗留,来势不比一次洪峰可怕、迅猛。华山家院子里成千上百棵的白杨树,被水冲垮了一批又一批,好在他攀上的这棵,和着五六棵倒在一起,支棱成一个三角形,救了华山的命。

      山坡上的电话已经打了一通又一通,“发洪水啦!发洪水啦!啥都没啦……”

      紧接着,信号中断了……

      七月三十一日,早晨八点半,二宫村水库瘫痪,水库下村庄以及农田被冲毁,人员伤亡情况不明,居民正在山坡上等待救助。

      华飘渺收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打给电话的是田主任。她归心似箭,希望能怀揣着新闻理想,及时完成报道,为自己的家乡尽一份力。

      田主任只回了一句:不可报道,没有理由。

      “苍生社稷,万民福祉,大雨当头却还按策划报道炎炎酷暑,水灾当道却还在为下发的文件报道个人光辉事迹,何谓报道?何谓新闻!错过时新性,错过为人民发声,错过真实性,委婉道来,徐徐不急,好一个顾全大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新闻,歌唱得好听,武装得好听,把世界包装成一个美梦。一边是百姓哭天抢地的哭喊,一边是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记者。在应该单重任的时候没有任何行动,还在等待上级指令的领导,无用!”

      很多人不理解,奈何解释,随他去罢。

      直到十一点,新闻部的车终于接到命令开过去了二宫。华飘渺在楼道里来回走,急切、不安,做不进任何别的诸如写稿、校对、听同期的事情。华飘渺一分钟也待不住,她只想到现场去。一方面是新闻理想,一方面是遇难故土,二者杂揉在一起,她脑袋里乱糟糟,焦急万分,她只知道得是——她无法置身事外。

      但田志平出门采稿一直都没有回来,只说像华飘渺这种小姑娘、实习生,是不会被允许去往一线的。事在人为,华飘渺偏不信她没有身份、没有能力。

      她下楼请求新闻部的车带上她,新闻部的司机也不知车何时出动。看到有个穿着一身迷彩服、扛着摄像机的女记者,华飘渺和她一起坐在路边等车,恳求她带上自己。华飘渺不是没有新闻理想,只是她的理想太宏大了,而现实却令人焦头烂额。女记者说话干练,“你穿个白色连衣裙,怎么去?哪个部门的实习生,请示哪个部门的领导。”那还不是田志平压根不会让华飘渺去!
      被拒数次后,是在市里工作的华家老五,华飘渺的小叔,华军,联系她说自己的车回去。华军带了足够的食物以及衣服。

      华飘渺心中焦急,接到华军电话,什么都来不及想,甚至连件厚衣服都没带,午饭也没吃,一直约定地点等着。

      一路上,手机一次又一次地响,响得华飘渺更加心烦意乱,挂断。

      “看了你的动态,关于二宫的。字里行间我除了能够看到你的不满与气愤,还有一些你的主观臆想与不真实。人在其位,谋其事,如果连自己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谈论其他部门的工作,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你觉得合适吗?新闻部的车出发了,吃喝都会在一线。我理解你家在那里,你有你急切的心情,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片面地去宣扬你的想法。我总觉得你这个年龄应该想事情较为成熟稳重了,希望你再看看真实的新闻人,再多去问问,你会因此改变你的想法。”是严黎发来的消息。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

      道不同不相为谋,华飘渺没想过道不同的原因所在。

      当天早晨八点收到的消息,华飘渺联系田志平,“可以报道吗?”他一句“不行。”突发性新闻,身为记者,有责任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收集第一手资料,先出发,再请示。

      华飘渺一时愤慨,就时新性而发表论述。

      上午十点,进办公室,华飘渺心焦急如焚,坐立难安。田志平嘚瑟来嘚瑟去,笑说了一句,“没人去,我怕死,我还想多活几天。”人类的感情从不相通。

      可怎能拿如此严肃之事开玩笑?华飘渺当时真应该说一句,“领导有用。”

      上午十一点,华飘渺跑了几趟新闻部,只是想得到最新消息。新闻部主任说:“上午十点,已经派出人员赶赴现场。疆内形式特殊,不同于内地,我们的报道,需要先请示。”

      家乡有难,华飘渺是实习生,身份有别,她不能像一个成熟的记者一样独自承担责任,接受派遣,赶往一线,她就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同事喝茶、悠闲?

      她做不到,实习生也是人,发生灾难的是家乡,她一时着急不知所措,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不是安慰,不是理解,不是立马想办法,而是一句“你一个无知的实习生”的嘲笑和强调必须遵守的冷冰冰的纪律。要她不要心绪难平,要她不要自以为是,要她不要胡言乱语,要她安静坐着?听他们与己无关毫不在乎的高调议论,一面是亲友生死未卜,一面是身为多年记者的田主任说出的贪生怕死的玩笑话。

      华飘渺是年轻,是无知,是人微言轻,是空有新闻理想有一腔热血却眼高手低,可这些都不是拿灾难开玩笑,拿生命开玩笑,拿暂时所不知道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的哭天抢地开玩笑的理由,不是不知者无罪的噱头!

      她知道这种突发灾难的概率极低,她也知道她平时贪玩吵闹想法多,但田主任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的确让她寒心,不仅是新闻理想一瞬间的破碎,还有他们不紧不慢事不关己的态度在她着急、焦虑,恨不得有双翅膀可以飞回去帮助相亲的心情完全相反。这样的反差,这样的不熟悉不理解,就算她不是年轻气盛,也是不能够佯装冷静坐视不理的。

      严黎,信息传播过程中,先入为主,你相信你先听到的就是事实,你相信他们说我目无纪律、高傲冷漠、不听劝解就是事实,你中午回来找不到我人了你打听来的就是事实,我该承认,不解释。

      这些话,华飘渺并没有发给严黎,当时脑子里嗡嗡响,仿佛无论怎样被误解都没必要挽回些什么了。像那些一瞬间消逝的家乡、生命、记忆无法挽回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重要了。心灵受到的沉重一击,那些美好啊,梦幻啊,理想啊,真实啊,别人的故事啊,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能陪在父母身边,只要他们都好好的。

      毁灭,消逝,又是什么?

      “你给田志平说,他同意了你才能去。因为你目前毕竟是在电视台实习,在社教部实习。给你归的又是我,我算是你师父吧?你说你这出去,出了什么事儿,责任谁担呢?所以这个我没办法给你弄。”严黎又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责任,没法为我的安全负责,他想到的就只有责任吗?华飘渺没法再看下去……

      把懒散当自由随性的借口,一言不发,悠悠众口,难为评价。觉得自己没有做好的时候,华飘渺格外安静,甚至不会说句话去承认错误,才更惹得别人生气吧。废柴太久了,太情绪化,严肃的话题,都谈不了。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谈不了,她想这是她本身的问题。

      华飘渺拒接了田志平的电话,但是严黎又打过来了。华飘渺知道,收了她这个徒弟,给严黎惹了不少麻烦,她到底接了。严黎说得话很多,还是一番陈述利害。华飘渺虽然根本没耐心听下去,但也有一两句当时正坐在车上的她隐约记住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帮你和田志平请假,但你也要主动给他打个电话。”“好,我知道了。”

      戈壁成湖泊,一汪浊水一汪清,
      你说这是穷山恶水,
      河道里河道外,石头和着污泥翻滚,
      淤积,侵蚀,冲积后的残破,
      纵横,堆积,壮阔,
      千沟万壑,太过凶恶,
      戈壁和汪洋终不配。

      孤零零的杨柳,看不到边的浓雾,天边层层叠叠的山脉,惨白、浓灰、黯淡。行车像是进了雾都,竟是沙漠里的雾都。真的雾都,并非海市蜃楼。

      两个穿棉衣的人,一身的泥,
      乘一辆摩托,越过奔腾的泥河,
      回家探望——
      这小小的车渐行渐远,
      好像在浓云密布的苍穹里化成一小点微雨,
      强大,而又渺小。
      熟悉是终于归来,这日里夜里思念的故土,
      陌生是面目全非,这千沟万壑难掩的伤痕,
      我心,中悲喜交集——

      车在路上堵了几个钟头,原因是路面坍塌。下午时分才到达乡里,华军直接开车下去一队,在一队村口停住了。村口站满了人,华飘渺赶忙下车寻找,一眼就看到了林素,拉着她的手来车里暖和。林素说华韧去二队救人了。车外气温低,华军带的衣服倒是都裹在了华飘渺身上。

      等了一会子,心中不能不担心,华飘渺终于看到一辆缓慢行驶过来的军车,车斗里站满了随车北上的乡亲。车近了,其中有个抱着一尾八十厘米长的大鱼,单手支撑跳下车的男人,正是华韧。好在双亲平安。

      回去路上,碰到新闻部的车,华飘渺想和老记者们一起拍摄、报道。华韧制止了,说是一帮大男人,华飘渺一个小姑娘跟着能做什么?华飘渺从来没有觉得,那时候自己应该是个小姑娘,她是一个,实习记者!

      奈何抵不过,父命难违。

      不再有梦,看到太多人团圆、分离,看到儿时玩伴眼里的依赖和无助,华飘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华韧不喜欢看人掉眼泪,华飘渺始终没哭。

      九寨沟消失了,能被记录下的景象,千千万万,
      家乡消失了,唯一记录下的,只有我们自己。

      这些年喜欢穿白色,把所有都放进记忆里,
      几十年的温馨,都淹没在一场大水的泥泞里。
      下午天放晴,几多轻巧的白云,带着粉色光彩,温婉如往常,
      可这街道,警车、军车、采访车,停满,
      来人过客,不同以往。
      她握着他的手,不说一句话,就只是流眼泪,轻轻亲吻他额头,
      从没想过生死两隔,那一瞬间无语凝噎,
      他腿脱臼,前面还说疼,后面只傻笑,团圆。

      不复存在,什么都没了,
      爸说他一生注定贫苦,再没心思重整家园,
      没一滴泪,只抱一条大鱼而归,
      再扶一位老人同归。
      “你爸是英雄,今天到处救人。”她看着我,就这样说。
      “我爸是英雄。”一无所有的英雄,他的伤心,从没给人看见过,
      从此身无分文,除却一身泥泞,
      他赊了一套新迷彩,什么时候,都体面坚强。
      “老汉房子倒了,头砸伤了,我就赶紧拉去,老汉就抖的,脸上肉都‘怵怵怵’跳的呢。”
      他不停地说话,他其实也心焦,他不停地说话……

      今天,属于这片黄土地的子孙全来了,
      却不是个大团圆的日子。
      见了面先互报平安,“昂,我还活着。”
      熟悉的人,如往常一样唠家常,
      “唐学礼家房子,我们家的房子,白玉家房子,
      四五米高的水墙过来,海麦斯全倒了,一马平川了。”
      见了人就说,见了人就说……

      悲伤、痛哭、绝望,凝重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往日的星空往浓云里遮掩,在暗黑里收藏,
      仿佛一伸手可触碰到那浓黑里翻滚的云层,
      雷霆近在眼前。
      儿时玩伴,陪着母亲等父亲的消息,
      母亲呆呆坐着,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衣,双眼无神,
      已经哭过一整天了,整个人颤微微的,
      好像明知道结果还抱一丝希望一遍遍的念叨,
      “去找人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了吗?”
      消息太沉重,没有消息才有希望,流过泪,寻过路,
      直到没了力气,在安置点,见人就问,默默祈祷,
      临走时儿时伙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想依赖什么,
      那眼里的光却忽闪着灭了。
      她那时候的表情,
      是我从未见过。

      生死,文学之两端,
      生死,天涯咫尺,最难诉,
      落笔笔沉,不落心沉,
      该是如何挨过这沉痛——
      我只想起一句话,
      “地球六万亿吨重,维巷盛三千万倾水,
      却装不下这所有的伤心……”
      2018.07.31(洪灾第一天)

      后来,华韧不让华飘渺多待一分钟,要求她连夜跟华军回城里去。理由是在乡里不安全,保不定明天会继续下雨,他还要帮助乡亲,没精力照顾华飘渺。

      但是华飘渺已经成年了。华韧从来都把她推出去,一个人,去到他也不了解的领域。他觉得她会比任何人都安全,比任何人都幸福,但从来没想过华飘渺想什么。如果什么都无法做,华飘渺也只是想和其他正常的女儿一样,在她可以出现的时候,陪在父母身边……

      但是她不能,为了听她父亲的话。

      如果人生是处处受限——

      严黎不允许华飘渺在朋友圈发表任何相关言论,她当时是心里不服气,但她照做了。
      可严黎也从来没有问过华飘渺的感受。

      严黎师父关心华飘渺的理由,是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要对她的安全和行为负责。华飘渺不需要这种官方的关怀,她只能理解成这是他害怕承担连带责任的职责所在。

      当一个人一直重复一个词的时候,那是关心,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想往,
      手头之事,心中之音。
      你有你的欢乐,我有我的忧愁,
      不同声,不同步,不同频,
      不必沟通,不必过问,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仰慕。

      很多人不理解,奈何解释,随他去罢。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做师父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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