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小姐和游泳先生

　　第28章求虐得虐

　　换排后已经站在第一排的苏星辰看了一眼蔡秋迟，又回头瞅了瞅还尬在最后角落里的江晨曦，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了第一排。
　　“小蔡老师，开始吧。”苏星辰对蔡秋迟说。

　　蔡秋迟瞅了一眼杵在C位的江晨曦，微微点了点头。
　　“可能之前有老师说过，我再简单介绍一下——舞蹈教室的空间方位一般分为八点，面朝镜子的正面向是1点，顺时针往右手方向45度是2点，90度是3点，以此类推，4点，5点，6但，7点，8点……”
　　蔡秋迟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教室的各个方向。

　　“在丘比特变奏的第一段中，我们的身体方向主要是2点和8点的转换。”
　　说着，蔡秋迟转过身，摆好面朝8点的大四位的起范儿动作。
　　“这一遍，我们先不加手，也不立半脚尖，先全脚。来，我喊口令，我们一起做。”

　　“身体转向2点方向，右脚为主力腿，左腿起后attitude；然后转身面向8点方向，依然是右脚为主力腿，左腿变为前attitude。”
　　蔡秋迟一边示范，一边从镜子里观察着学员的表现。

　　站在第一排C位的江晨曦没办法再原地不动，只能依样画葫芦地跟着蔡秋迟开始比划。
　　只是，他动力腿一抬，主力腿便立刻左晃右晃……
　　蔡秋迟从镜子里静静看了一会江晨曦的动作，停了下来。

　　“来，我们再改一下，动力腿不用起attitude，改为直接出tendu——身体面向2点方向时，右脚为主力腿，左腿出后tendu；然后转身面向8点方向时，依然是右脚为主力腿，左腿变为前tendu。”
　　蔡秋迟一边说，一边又示范了一遍动作。

　　“哎哟喂，小蔡老师，你这是为我们国宝直线降低难度啊！“董茉莉笑道。
　　她这话典型带节奏，姐姐们立刻又是笑声四起。

　　“喂，”今天从进教室一直乖到现在的江晨曦终于有些被激到了，正想要说点什么怼回去。
　　不料，蔡秋迟却先开口了。

　　“跳舞，其实就是感受自己的重心，半脚尖要重心，全脚也要重心，动力腿出attitude时要稳住自己主力腿的重心，出tendu时更要稳稳扎在自己的主力腿重心上。”她说。

　　教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蔡秋迟扫视了一遍教室，“来，让我看你们跟音乐做一遍。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大家努力去感受自己的重心。一个对的重心，必定是从前脚掌，到脚腕，膝盖，胯一条线的垂直，也是所有相关关节和肌肉的同时用力。是很难的。“

　　说罢，蔡秋迟划动手机，开始播放音乐。
　　因为原版丘比特变奏的音乐太快，蔡秋迟特意调整为0.25倍速——节奏慢了，舞者便有更长的时间思考，但需要定格的时间也更长了，对于找准身体的重心，以及主力腿的稳定度其实是更大的考验。
　　不过，队伍中的江晨曦还是很显眼——手忙脚乱得显眼——他全程都在正大光明地瞄身边的苏星辰，永远慢半拍。

　　蔡秋迟看了一会，走到正在出左脚后tendu的江晨曦身边，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左脚。
　　“我刚才说什么？重心！出后tendu时，后腿随时都是可以抬起来的，重心要在主力腿也就是你的右脚上！”

　　“哎哟！”
　　蔡秋迟这一踢，江晨曦整个人立刻晃了三晃。

　　“你中段收紧，脚腕子用力，脚下踩住，晃什么晃。”
　　蔡秋迟拍了拍江晨曦主力腿那侧的腰，“拔住！”

　　蔡秋迟这两下子，从“动作”到“台词”可谓行云流水。
　　董茉莉和Cheryl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是同样的OS——这小蔡老师，可是越来越有当老师的架势了。

　　都说两军相遇勇者胜，这两人相遇，气场也是此消彼长。
　　蔡秋迟越进入老师的角色，江晨曦也就越表现得像个乖学生……

　　大课结束，便是蔡秋迟和江晨曦一对一的私教小课。
　　这一次，结束大课的姐姐们临出门前都纷纷给了江晨曦同情而鼓励的眼神，仿佛他不是要接着上课，而是即将要上战场。

　　蔡秋迟面无表情地坐在教室一角，待姐姐们都离开了，她才默默站起身，将搁在教室斜对角的拉伸带、瑜伽砖、波速球，以及那根细细的教棍一并拿到了最靠镜子的把杆旁。

　　“我们开始吧。”蔡秋迟对坐在地上刷手机的江晨曦说。
　　江晨曦默默放下手机，走到蔡秋迟身边，这两人都开始进入一种既定程序的默契。
　　“”
　　“鞋子脱了。”蔡秋迟说。
　　“啊？”江晨曦愣了愣。

　　“袜子也脱了。”蔡秋迟继续说，“然后踩到瑜伽砖上。”
　　“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见江晨曦仍在犹豫，蔡秋迟催促道。

　　“我……脚臭……“江晨曦说。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面反抗。
　　其实他是游泳运动员，天天泡水里，有体味也早给泡没了，这话也是为扛而杠了，而杠的原因，主要还是他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感到有点尴尬。

　　蔡秋迟却不依不饶。
　　她芊芊食指一伸，指向教室门口，“前台夏朵儿那儿有花露水，有酒精，还有云南白药喷雾剂，你要不去喷一下你的脚，再进来？“

　　得，眼前这姑娘真是士别七日，当刮目相看了。
　　江晨曦看了看蔡秋迟，坐下，开始脱鞋子，脱袜子，然后重新光着脚站在地胶上。

　　蔡秋迟拿起那根教棍，指了指身边的瑜伽砖，“双手扶把，左脚掌站上去，右脚摆后 cou de pied。”
　　江晨曦乖乖照做。

　　蔡秋迟拿起教棍点了点江晨曦扣住的左脚脚趾，“五根脚趾要铺平。”
　　江晨曦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趾竟然是抠地的蜷曲状态。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脱鞋脱袜吗？就是要看清楚你脚趾的状态。芭蕾要的是长长的脚趾，而不是蜷缩的脚趾。”蔡秋迟解释道。
　　江晨曦恍然大悟，他张了张脚趾，努力铺平。

　　蔡秋迟站到江晨曦身边，开始示范组合——一个demi pile，接一个releve立。
　　“今天上课你也看到了，你单脚时根本稳不住自己的重心，一个是你不习惯，另一个还是足底肌和脚腕子力量不够，可能跟你游泳一直是在水里水平运动有关……来，20个，你自己数。”她说。

　　“啊？我自己数？”江晨曦狐疑地看了一眼蔡秋迟。
　　“对啊，数数不会？”

　　江晨曦终于忍不住翻了今天第一个白眼。
　　“1——”他拖长声调，顺便意思意思地弯了弯左腿膝盖。

　　“啪……”蔡秋迟的教棍轻快而准确地打到江晨曦的左腿膝盖上方的大腿外侧。
　　“喂！“江晨曦措手不及，忍不住唤了一声。

　　“demi pile要蹲到最深，要拉伸到你的跟腱和小腿肌肉，并且要膝盖超过脚尖。这样才能练到你的膝盖力量。你之前膝盖受伤，很大原因还是能力问题。”蔡秋迟说。
　　“是，蔡老师！“江晨曦敷衍地又蹲了一个。

　　“啪……“蔡秋迟再次轻快而准确地打到江晨曦的腰部。
　　“你下半身做动作，上半身动什么动？保持你核心中段的中正和稳定。“

　　“好，听你的，蔡老师！”
　　江晨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缓缓地下蹲。

　　“啪……“蔡秋迟的教棍这次轻快而准确地打到江晨曦原本应摆在 cou de pied位置却在不停上下的右脚上。
　　“主力腿做动作时，动力腿保持稳定。“

　　“蔡老师，你还让不让我做动作啊？”
　　江晨曦站直身体，脸耷拉了下来，他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蔡秋迟看着江晨曦，语气淡淡的，“是你请我给你上一对一的小课的，也是你希望以芭蕾作为补充训练的方式的，作为老师，在这一个小时内，我只负责盯着你和纠正你的动作，如果看到你哪里不对但我不说，是我的失职；但是，如果你自己不想练了，或者你不愿意信任我，那我们就下课，我没有兴趣勉强你第二次。”

　　江晨曦一怔。
　　他忍不住看向蔡秋迟，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正看到她眨眼瞬间，那长而微翘的睫毛轻轻一扇。
　　她看起来还是那个年轻而秀美的姑娘，但好像，又完全不一样了。

　　江晨曦摇了摇头，摆好姿势，第四次做demi pile。
　　这一次，他努力做到刚才所有的要求，而当每一块肌肉都在准确运作时，体现出的动作质感也是不一样的。

　　已经蹲到自己demi pile的最深，撑拉到跟腱的极限了，江晨曦瞄了一眼蔡秋迟，见她没有打断纠正的意思，便放心地继续往下做动作，他双手一撑把杆，releve立了起来。

　　“啪……”蔡秋迟的教棍再次驾到——这一次，是敲在江晨曦的手背上。
　　“你手放松，撑什么把杆呀？用你大腿股四头肌、膝盖、还有脚腕子的力量立起来。”蔡秋迟说。

　　手背终究皮薄，江晨曦吃痛，停下动作，开始揉手。

　　“不要泄，重新再做一遍，快！”
　　蔡秋迟点了点把杆，她不允许江晨曦拖延时间。

　　江晨曦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累了。
　　一星期的高强度训练，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很是酸胀，所以他才在昨晚去做了按摩还拔了火罐。

　　而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欲抱琵琶半遮面的闷骚小心思。
　　所以，他才特意穿了件白色篮球背心，把那火罐印子露得更是明显，他是有心让这一屋子姐姐瞅瞅——自己这一周的训练辛苦程度。

　　只不过，蔡秋迟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心狠程度，比上一周还加了倍。

　　被逼急了，江晨曦眉眼间那不羁的范儿又出来了。
　　课是他自己约的。
　　两人关系的重新建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以他的退后来主动达成的。
　　他这叫什么？求仁得仁，求虐得虐？

　　见了江晨曦这表情，蔡秋迟却道，“对，就是这个劲儿，把这劲儿用到做动作上去多好。”
　　说着，她用教棍敲了敲把杆，“来，继续。”

　　江晨曦终于几乎被“逗笑”了。
　　他忽然发现，蔡秋迟简直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师/教练语言”小天才——这熟悉的套路，熟悉的说辞——这才多久，眼前这姑娘已然掌握了九成九。

　　好，继续就继续。
　　江晨曦第五次demi pile，然后，以自己的肌肉力量releve立起。

　　这一次，蔡秋迟用教棍点了点江晨曦的足弓位置，“再顶高，顶到最高。”

　　江晨曦忍不住，又撑了撑把杆借一下力往上……
　　只是，他瞬间意识到蔡秋迟刚才直接打他手背的举动，他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

　　蔡秋迟自然注意到了江晨曦的小动作，她一皱眉，举起教棍望向江晨曦。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在争夺控制权。

　　一秒钟之后，都没憋住，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瞬间，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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