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兰因絮果

　　绫辻行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阿芷是很自我的一个人。”

　　这种“自我”并不是利己主义者那种极度自私的随心所欲，更不是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施加所谓的善意。而是不会因为外界恶意的攻击便对自己所践行的道路产生怀疑的，哪怕付出的善意被有的人践踏甚至恶待也不会后悔的一种自我。

　　如果是当年还没有强大到一定地步的少女还会觉得难过，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做到无视所有恶意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这些人甚至都不是她人生的过客，在她的旅程中根本连浪花都无法掀起。

　　与此相对，对于她真正在意的人，她的感官总会变得异常敏感。

　　——就像现在，只不过是一只脚刚踏入包厢，她便敏感的察觉三个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

　　糟糕了啊……

　　晏芷晴这下子是真的抑制不住自己担忧的情绪了，她本来以为安吾和织田作能暂时舒缓太宰现在的状态，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这是病毒性流感，刚一接触便迅速传染。

　　她眉眼间的有些抑郁的情绪哪怕只是转瞬即逝，却也让三个男人迅速察觉，于是三人目光交流中那股子含着暴戾和哀伤的眼神瞬间消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向她，坂口安吾甚至还能笑着问：“吃糕点吗？”

　　于是他们心里的公主，港湾，庇护者和被庇护者停在了那里，那双能让无数男女沉醉其中的湖蓝色眼眸里似乎有浪潮翻滚，但最终归于平静。

　　她嘴角弯起，好似新月：“好啊，我想吃伦教糕。”

　　无不应允，无一不可。

　　很早的时候晏芷晴便发觉，自己的三个友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意无意，还是外显不外显，都一直维持一种溺爱的态度。

　　对，是溺爱，哪怕是在世俗看法中离经叛道极其不正常的太宰，也是保持一种近乎恐怖的纵容姿态，哪怕这种溺爱是扭曲的。

　　但是现在，这种纵容却再一次的扩大了。

　　晏芷晴并非是被宠爱便会狂妄自大傲慢无礼的性情，甚至觉得有一点不妥，就像是当初的太宰面对一个曾经很感兴趣的绝色尤物的邀请，会笑着说：“虽然被这样美丽的小姐邀请我很荣幸，但是我另有非常重要的约会，真是抱歉了啊～”

　　——而这个所谓的重要的约会，只不过是陪着她去晒书祭买书，然后做一个任劳任怨的搬运工而已。

　　很难想象后来得知这个事情时，她是什么心情，但她硬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了半夜没有入睡，然后斟酌着对太宰治表达，下次遇见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推了她的事情。

　　——随后的太宰治露出的表情让她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那种仿佛被遗弃的，茫然而又黯淡的表情。’

　　理所当然，她再一次的败退了。

　　随后，她又一次得知，太宰治再也不愿意担任从那些富家小姐嘴里套情报游走万花丛中的角色了，甚至有意识与女性保持距离。

　　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太宰治在下一次和自己女性友人见面后，如愿以偿的看见她神色里潜藏的愧疚和茫然情绪。

　　于是年岁尚小便美丽到让人窒息的小姑娘侧过头问了一句：“太宰，你有想过谈一场恋爱吗？”

　　正侧卧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年瞬间睁开眼，他俊秀的面容是一如既往般漫不经心的笑意，但是后背却沁出了冷汗。

　　‘这是转折点。’

　　站在命运道口处的太宰治比任何人清楚自己在面对什么，晏芷晴正在做出一个判断——是否应该拉开两人距离的判断。

　　太宰治又闭上眼：“嘛～我毕竟还是一个黑手党，女朋友什么的，现在并不想考虑，阿阮怎么突然这样问？”

　　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没什么。”

　　‘这是不对的。’

　　她已经开始觉醒的女性本能在说着什么，在提醒这明显已经逾越了朋友边界的行为。但是深知太宰治本质加上天性的包容又让她无法做出干扰对方判断的决定，于是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加倍的补偿他。

　　计划成功的少年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种不妥感让她再一次委婉的表达不需要这样纵容自己的想法，但是结账AA时三个人都是一种“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然后又被巧妙的回应过去。

　　坂口安吾凝视她的眼神多了慎重的悲哀和痛惜，他揉了揉她的额角随即乘上了特务科的专车，而晏芷晴也没有跟着太宰治一起回去，俊秀的青年挥挥手自己一个人返回公寓，而天水碧长裙的姑娘看向左前方刚刚说出“一起散步？”的棕红色头发的青年。

　　“不想知道吗？”

　　织田作之助突然开口，晏芷晴想了想，问道：“你会告诉我吗？”

　　会告诉她吗？

　　于是这个在她面前沉默却又满是长者般爱意的男人思考了很久，他好像是想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但又放弃了，宛如面对一个绞尽脑汁才能攻克的难题一般。

　　那样饱含着苦痛和血泪，歇斯底里般愧疚和疯狂的……

　　“不会。”男人给出了回答，他的声音凝重且又难过，好似做出这个决定便是一种自我折磨。

　　然而晏芷晴自己也难过了起来，她在为自己的问题让友人煎熬而难过。

　　姑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恹恹好似没精神的样子，随即，一只手抚上她鸦羽般的乌发：“笑一笑。”

　　他声音平淡和缓：“不是你的过错。”

　　晏芷晴敛着眉眼，目光上移，看向面色平淡却暗含劝解之意的友人，定定的看着他。

　　这个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织田作之助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目光里的含义，于是男人迎着那双，每次看向他都会让他柔软着心想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仿佛等待了许久的烟火终于在天际绽放一般，她没有笑，但是眼里荡漾的却是能破开被冰冻已久的河流的暖流，她声音很是轻柔的感慨：“要是织田作能一直这么笑着就好啦。”

　　于是烟花便落在湖泊里，男人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颓然般放弃，最后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

　　我应该做什么呢？

　　织田作之助想。

　　但他又放下心里繁杂的想法，闭上了眼，不管以后，至少此刻，请让这个女孩知道——

　　她不是独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