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兰因絮果

　　哪怕拥有让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财富，不，正因为拥有这样的财富，菲茨杰拉德才更深刻的理解——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金钱是无能为力的。

　　比如死亡。

　　他无法挽救自己的孩子，也无法让记忆里关怀他，亦师亦友的红发女子再度睁开眼。

　　他也不能让那个曾经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少女失去这段记忆，当时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的晏芷晴笑起来的样子好似没有经历人间烟火一般毫无忧愁的样子，便越发让他憎恨她经历的一切伤害和坎坷。

　　我已经做出了那种程度的让步，为什么横滨那群人连合宜唯一的骨肉都没有保护好？！

　　而不惜远渡重洋来见自己母亲昔日友人的姑娘，却是在菲茨杰拉德这里渡过了一段颇为安宁的时光，她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存在，原本残破的家终于再度有了家的样子。

　　无法接受失去女儿和失去自己老师而精神失常的夫人在看见自己昔日老师的骨肉后，崩溃的状态竟是好了不少，偶尔的错乱也会被晏芷晴安抚住。

　　穿着漂亮小洋裙的姑娘在塞尔达第一次崩溃失态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恐惧的样子，反而是温柔的拉着她的手，依靠在她身边轻声细语，直到她彻底平复下来。

　　这份感情，也许是出于移情显得有些虚幻，但谁能拒绝一个母亲的爱呢？

　　每当看见塞尔达揽着纤细绝丽的少女靠在沙发上微笑着窃窃私语，菲茨杰拉德想要把她夺过来收养在身边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那是在女儿死后，他尽力想找回，苦苦维持的，名叫幸福的东西，是港湾，是家的存在。

　　“说起来……”想到这里本来闭目养神的金发男人突然睁开眼：“结束了就去看看阿阮吧。”

　　悠然自得的组合首领却没有想到——他以为回到日本继续安静当一个翻译家的晚辈却成为了武装侦探社的一员，更想不到自己悬赏的人虎就是她收养的孩子。

　　罪魁祸首却窝在地下室的椅子上，毫无怜悯心和愧疚心，甚至说，他比任何人期待，当菲茨杰拉德看见阿阮时，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而此时的黑手党地下收监所，橘发青年正从阴影出走出，走下台阶站到了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

　　有恶意，这不奇怪，毕竟他们之间彼此厌恶着，但这种恶意却不仅仅能用看见厌恶的人的反感来定义，除了恶意以外，还有一种古怪扭曲的悲伤，明悟，痛恨……

　　但毫无疑问，这个笑容让将目光落于他脸上的中原中也瞳孔都不由一缩，甚至难得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起自己许久不见的前搭档。

　　“哦呀～”棕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散转变为嫌恶的神色：“你还是带着那个羞耻的帽子啊，中也。”

　　他鸢红色且又空洞的眼眸突然多了光：“看样子，阿阮已经离开港口Mafia了，对吧？”

　　“不然你不会浪费和她相处的时光来见我，不是吗？”

　　中原中也却依然皱紧眉，太宰治刚才的表情让他本能的开始提防起来：“你这混蛋，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哦。”青年撇了撇嘴，是惯常的漫不经心：“只是被抓住了等死。”

　　“刚才走上去的时候，阿阮回头看了好几眼。”出乎意料，橘发青年并没有按照以往的套路来回击，而是抱臂于胸前说了这么一句话，眯起眼：“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么？太宰。”

　　“……中也。”

　　尽力维持平静外表，不让恶念外泄的青年再一次露出了可怖的眼神：“别利用阿阮试探我。”

　　“利用？”却没想到中原中也再一次被激怒了：“你是不是太自大了？嗯？”

　　“你以为，只有你才能保护她？只有你有资格站在她旁边？”

　　事实上，太宰治这一心理在很早便有端倪了——他不相信绝大多数人是怀着好心接近自己，更不相信是怀着好心接近晏芷晴。

　　——除了他自己。

　　这是另一种意义的自负。

　　哪怕这种自负含着悲观，含着无时不刻都会失去的恐惧，但它也是接近于狂妄甚至不符合正确逻辑的自负。

　　但太宰治这个人，本身就乐于背离正确啊。

　　“有形之物终会消散，世间诸事皆为此理。”棕黑色卷发的青年喃喃开口：“所有人都相信，许下承诺的自己是会践行到生命终结。”

　　但终究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又拿什么和我比呢，中也。”

　　“芷晴曾对在下说过这样一句话。”芥川龙之介俯视着依靠在墙角的浅灰发色少年：“一切终会过去，感情也同样如此。”

　　“是的，她也许会因为失去你而悲伤。”病弱的青年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是无法掩饰的仇恨，却又带着快意：“在下一定会让她忘了你。”

　　“……不。”终于看透芥川一部分心思的中岛敦却笑了起来：“不，她不会忘记我，只要你还出现在姐姐面前，就会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对方瞬间暴戾阴沉的目光，少年却依旧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除非你自此消失。”

　　语音一落，芥川龙之介身后的泉镜花举起了枪：“放开他。”

　　如果晏芷晴在场，大概会无比感慨，侦探社的人似乎都有一个潜在的buff——在对方雷区反复跳跃。

　　另一边的太宰治也没有偃旗息鼓，成功从锁铐中脱身的青年活动一下手腕：“你来这里，该不会是来和我报备你和阿阮今日的行程？”

　　对此，他的前搭档回以冷笑：“离开黑手党四年，竟然还开始做梦了？太宰。”

　　橘发青年抽出匕首：“怎么，还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去？”

　　太宰治“啧”了一声：“知道吗，中也，你这种行为就是标准的立flag。”

　　然后啪啪被打脸。

　　棕黑色卷发的青年举起一根手指，眼底似有漩涡：“你竟然都知道我是别有目的，那你觉得，我会没有准备吗？”

　　“你不会杀我，绝对不会。”

　　“我还要见阿阮，你能别在这里碍事吗？”

　　好似没有注意到对方已经充满杀意的钻蓝色眼眸，太宰治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堪比最后一根稻草的话：“毕竟，你活不活着，对于阿阮来讲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