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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色渐晚，倚红楼门口的灯笼早早的就挂起来了。
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二楼窗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梳着头发，扭着腰肢，要笑不笑的望着楼下走过的路人。
楼里头更是别有洞天，到处都挂满了绸缎薄纱，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荡在耳边，温香软玉在怀，迷得人连爹娘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三楼。
莲妈妈笑容满面的推门：“欸呀呀，牡丹，今个儿感觉怎么样啊？三日后可要好好表现，妈妈就指望着你给咱们倚红楼长面了。”
“外头那些个小贱蹄子，就知道给自个儿攒钱，一点也不顾妈妈我对她们的恩情。”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下，丰腴的身形颤得跟朵花儿似的，“牡丹，妈妈我在你身上可是投了不少银子，你可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镜子前。
美人儿对镜梳妆，红裙逶迤，艳丽的眉眼流转于镜面之上，不经意间对上莲妈妈的目光，微微一笑，“妈妈放心，我自是记着妈妈的好的。”
嗓音清脆柔和，如百灵啼叫，叫人一听便爱不释手。
听到她这样说，莲妈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嘱咐人好好休息后，扭着腰肢出去了。
牡丹依旧慢条斯理的对着镜子梳理乌发，欣赏了会儿镜中的美貌后，才开口道：“出来吧。”
房间内静若无人。
隔了半晌，帘子才被人怯生生的掀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后。
“春兰谢过小姐救命之恩！”姑娘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小姐的大恩大德，春兰无以为报！”
啪嗒一声。
木梳被人放在手边。
牡丹起身，嗤笑一声，分了个眼神给还跪在地上的春兰，懒懒道：“我可不是救你。”
春兰往前爬了几步，眼神坚定，“不论小姐是不是救我，方才在莲妈妈进来时，小姐未曾把我交出去，免我受莲妈妈的迫害，便是救了我的命。”
“所以呢？”牡丹笑了声，不知为何，听着同方才的声音有所出入。她摆弄着裙上的挂饰，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像是有些厌烦，“我既救了你的命，那你能回报我些什么？”
“无以为报这种话，你还是说给莲妈妈听吧。”
春兰眼神颤了颤，咬着下唇，可怜的啜泣了声，“临乡发大水，冲垮了不少的屋舍田地，家里只剩我一人。春兰本是来京城投奔叔父的，谁知被人迷晕带到了这儿。”
盈着泪水，春兰欲言又止，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磕红了，“求求小姐放春兰一命，离开这倚红楼，和叔父团聚。来世春兰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小姐的恩德。”
“哈哈哈哈哈哈。”牡丹突然笑了起来，跌坐在凳子上，鬓边的步摇都摇晃的厉害，像是在讽刺她的痴心妄想，“来世？哈哈哈哈哈，来世你做牛做马，与今生的我有何干系。”
“春兰，是叫春兰吧？”她指尖一勾，挑起春兰的下巴，啧啧道，“是个楚楚可怜的。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保证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到你叔父家门口。”
“牡丹姑娘，你一定要这般欺负春兰吗？”
一百两银子，对她而言，难如天堑。
牡丹松开手，指尖微搓，像是磨掉什么脏东西。她仿佛失了所有的兴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算了，等会儿莲妈妈来，你还是乖乖的跟她走吧。”
“像你这般模样，在楼里还排不上行，乖乖攒个几年的银子，说不定还有出去的机会。”
“牡丹姑娘！”
“有事小姐，无事牡丹姑娘。”牡丹涂抹着蔻丹，艳色染在指甲上，对着烛火，分外好看，她讥笑道，“春兰姑娘，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春兰面色涨红，眼神却愤恨不平，“牡丹姑娘锦衣玉食，随手一挥便有人送上大把的银子，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苦。”
“你们这种人？”牡丹呀了声，低声哼了段小曲儿，那娇柔嗓音叫人一听便酥了骨头，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哪种人？入了倚红楼的可怜之人？”
“我与你，一非亲二非故三非财，为何要冒险助你脱困？”
——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险帮你？”
林缘双手抱胸，抬着下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不是帮，是雇你把陆三引出来。四少爷说了，要是能成功把人引出来，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松石是四少爷的贴身小厮，得了命令过来招降，原本还想偷偷昧下这笔银子，没成想这人油盐不进，非得见着真金白银才肯松口。
“好说好说。”林缘揉了揉僵硬的脸，赶紧跑到松石身边，谄媚讨好道，“松石哥哥，四少爷可曾说把陆三从院中引出来，一次给多少银子，需要引几次，银子什么时候给？”
好家伙，字字句句都离不开银子。
松石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鄙夷的看着她：“四少爷是主子，还会骗你这个小丫鬟不成？”
林缘跟着上前一步，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口，怎么都不肯松开，仰着小脸，天真无邪道：“松石哥哥，我是夫人派到三少爷身边的，除了夫人，谁说的话都不管用哦。”
刚进陆府时，林缘个子不高，面黄肌瘦，看着跟十天半月没吃过饭似的，与外头的野猴儿没什么两样。
但是三个月过去，小姑娘在陆府里被养的好好的，顿顿吃饱喝足，除了打井水外并无旁的体力活要干。
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也养出点小孩儿的肉嘟嘟，衬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看着跟年画娃娃似的，格外讨喜。
加上林缘爱笑，每每遇着人时，讨人喜欢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张嘴就来，总能哄得人心花怒放，就像厨房里的张大娘，每回都会在她的饭碗底下多埋几块肉片。
胳膊被人抱着，明亮的日光下，那张朝着他笑的脸甜的跟喝了蜂蜜似的，叫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块露出笑容。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松石的脸噔得就红了，急匆匆地抽.开胳膊，狼狈的留下一句话。
“一次一两银子，等四少爷通知。”
说完便急忙跑开了。
一次一两！
发了发了啊！
要是陆满川肯配合她行动，一夜暴富绝对不是梦！
林缘利索的关上院门，从狗洞里爬出去，一路小跑着来到倚红楼的后门。
三长一短。
不一会儿，门从里头打开。
开门的是个佝偻瘦小的男子，看了眼周围，只开了条门缝，让她赶紧进来。
林缘嬉笑：“别担心，客人都在前头高兴呢，没人会关心后头有谁进来。”
闻言，阿九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别人都在前头讨赏银，就我苦巴巴的替你守着后门，半个铜板也捞不着。”
林缘当即拍拍胸脯表示：“等我将来挣了大钱，绝对少不了你那一份。”
阿九讥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她那宏大的志向，还是在笑这小气鬼会愿意分银子给别人，“得了，你可别说大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莲妈妈在二楼查账呢，你紧着点时间，千万别撞上了。”
“好阿九，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没交错！”
手上拎着茶壶，林缘低着头上了楼梯，避开怀中拥着温香软玉的客人们，好不容易爬到了三楼。
倚红楼的三楼，向来只有那些身价过千金的姑娘能住，整间倚红楼也只找得出两三位。其中的那位水仙姑娘更是进过皇宫，得过圣上夸赞。
只不过。
现如今里头最宽敞舒适的那间住的却不是她，而是一个月前被莲妈妈亲自带回来的的牡丹姑娘。
刚开始还有人不服气，但是见着那位牡丹姑娘的真容时，一个个都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帮个不字来。
林缘偷偷的摸到最里头的那间，快速敲了下门，然后就闪了进去。
关上门，转过身，直接对上两双直勾勾的眼珠子，吓得她一哆嗦，后背紧贴着门，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看清房间内的两人时，她这才松了口气，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这么热闹，发生什么了？”她跟在自个儿家里似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了一口，然后好奇的望向跪在地上的春兰，“牡丹姐姐，她是谁？”
还没等人回声，那姑娘就跪到了她的面前，泪珠子落下来，那叫一个惹人心疼，“求小姐救春兰脱离苦海，求小姐救春兰脱离苦海。”
她的额头还红肿的，看得出先前是下了大力气磕头的。
林缘当即往后仰，糕点咯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她憋红了一张脸，赶紧给自己猛灌了好几杯茶水，这才将那糕点咽了下去。
她瞪圆了两只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牡丹身边，震惊道：“你听见没，她喊我小姐！”
春兰：“小姐，春兰是被人迷晕了才进的倚红楼，不是自愿的，家中叔父还等着我回去团聚，求小姐发发慈悲，救救春兰吧。”
两只手捏了捏耳朵，再三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后，林缘又美滋滋的啃了口糕点：“没想到啊，像我这样的，竟然还有人喊小姐。你说，我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牡丹推开她凑到跟前的脸，嫌弃道：“我也疑惑呢，像你这样的，一看就是个穷鬼，居然还有人想把你当踏板，清清白白的出青楼。”
春兰难堪的咬着唇，“牡丹姑娘不必这般说人，流落青楼本就不是我所愿，想要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理解理解。”小姑娘点头，咬掉最后一口糕点，轻松的拍了拍手，“救你出去也行，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啊？我这个人自小就是一副菩萨心肠，就收你五十两银子好了，保证把你送到你叔父家门口。”
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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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春兰：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狼狈为奸，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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