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异世界里搞基建

　　人群中，突然爆发的尖叫又戛然而止。

　　止不住心中恐惧而想要尖叫的人被周围的同龄人紧紧捂住了嘴巴，手指勒住干瘦的脸，挤压着骨头，双方都感受到痛苦。

　　但这强制的死寂并不能掩盖他们的存在。

　　吊死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珠暴凸，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从眼眶中挤攘出来，顺着那怪奇的脸流淌，似乎有千斤重，迅速在地面泛滥成一滩粘稠的血水。

　　吴黎立刻想要逃跑，但人群簇拥，她被紧紧裹挟。

　　“快跑！”
　　“往那边。”
　　“动不了！”
　　“跑啊！”
　　……

　　他们的对话声音极低，但在用力挣扎后发现不是因为拥挤而无法动弹，而是他们像沙丁鱼似的被禁锢在这片空间后，他们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因为惊恐和绝望而猛地飙高。

　　吴黎的心脏也猛地紧缩。

　　像她这样脸色煞白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是休息时间，请各位同学按照学号尽快回到各个寝室。”

　　广播再次响起。

　　吊死鬼也明显变得激动起来，舌头和头发晃动着，发出黏腻的声音。

　　苏青柠听了一会，皱起了眉头：“不太行，刚刚明明能听得懂的，难道是触发了地方话设定吗，还是身份不同无法对话，啧。”

　　她看向学生，倒是明白为何那群学生npc踟蹰着不敢走进宿舍。

　　可是，也许是因为教职工的身份或者别的，[宿管]并没有显示忠诚度。

　　她看了眼那群未受到引导而长时间滞留原地以至于挂上“恐惧”debuff的学生，又看了眼孤独地呐喊着的[宿管]。

　　从数量上来看，解决[宿管]显然比解决学生更合理。

　　苏青柠盯着她的[宿管]。

　　她久违地点开了面板。

　　她很少关注游戏里的npc，毕竟零氪党并不在乎忠诚度，也几乎不使唤npc，她更喜欢亲力亲为，探索新的玩法。

　　所以当她看见npc复杂多样的属性面板时，还有些新奇：“这游戏还真细……”
　　几乎每个npc都有专属的面板。
　　乍一看，就像是完美市的人口普查数据汇总。

　　不过大半都处于不可查看的锁定状态。

　　苏青柠在零星的亮光中轻松地找到了[宿管]。

　　npc的面板比她的面板更细致，但细碎反复的内容太多，那些细小的文字像游动的蚊蚁般恍惚重叠，她像阅读“用户协议和隐私政策”一样快速略过大部分文字，只瞅准想要的部分，立刻修改——

　　“Ka，kuai，快……过来……”

　　这声音极为喑哑，像裹着刀片的阴风，却很难让人生出畏惧之心。

　　因为说话的“鬼”是个大舌头。

　　吴黎：“……”

　　她确信吊死鬼发出这滑稽声音后自己都满脸呆滞。

　　她看着拖着长舌、以咳的方式费了大劲才从血腻黏糊的嘴里说出含混字音的吊死鬼，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心里极致的恐惧悄然散了些微。

　　“这，什，什么呀？”

　　人群中传来窸窣的微动。

　　显然，其他人跟吴黎的感受一样。

　　他们当然认为这是鬼怪的新把戏，但如罩头乌云般凝聚的群体恐惧确实消弭了一些。

　　“kuai，快呀。”
　　“来，aa。”
　　“一们，为什么……”

　　吊死鬼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拖着舌头发出的音也越发搞笑。

　　而那群“猎物”依然毫无反应。

　　吊死鬼愤怒地瞪大眼睛，眼球咕噜噜地转，舌头如蟒蛇般绞成团，它有许多手段，足够残忍血腥，能让这些东西都被绞碎。

　　它的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气喷涌。

　　它本想发出恶意的诅咒，但喉里的血猛地沸腾起来，烫着它的舌头，跑却被禁锢，反抗却被虐烧，而它的耳边也突然响起无数重叠的呐喊声：校歌校歌校歌校歌校歌——

　　“……a，们，追逐梦想，在市民的心上，师生共荡船桨，做完美市的太阳……凝心、聚力……这里是第一中学……”

　　虽然每个发音都很奇怪，但吴黎也能猜出大致意思。

　　内容阳光积极，旋律轻快悠扬。

　　她有点茫然：“这，这该不会是，校歌吧？”

　　其他人：“……好像还真是。”

　　【[校歌]已收录。
　　学生理智：+35（全体）
　　学生天赋：+15（全体）】

　　【［学校］完整度：30%
　　自动完善校园设施。】

　　他们的猜测很快得到了确认。

　　校园广播开始播放这首欢快的《完美市第一中学校歌——放飞梦想》，比起吊死鬼那乱七八糟的发音，广播里的歌声清脆悦耳，完美呈现出校歌的蓬勃朝气。

　　吊死鬼慢慢地开始跟着广播的节奏一起“唱”。

　　吴黎甚至还看见它因为发音太快咬断了部分舌根，血泪飚出，但嘴里还倔强地继续唱着，身体还随之摇摆，像根扭曲却又颓废的海带。

　　吴黎：？

　　她看到的，别人也都看到了。

　　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难道是……管，咳，祂吗？”

　　吴黎想：多半是了。除了祂，再没有能这样肆意操控并折磨鬼怪的了。

　　大概是“管理者”的名头太过瘆人，过了好一会，才冒出别的声音。

　　“那我们要进去吗？”

　　声音和光明都能驱散人类不安的情绪，所以在这满校园回荡的歌声作用下，吴黎他们的思路终于不再混乱到崩溃。

　　这是恐惧褪去后他们意识到的最大的问题。

　　吊死鬼显然非常渴望让他们进去：不管是一开始那在地面蔓延的污血，还是现在咬碎舌根也要唱出的声音，都赤/裸地呈现出它的渴望，而且这渴望还越发狂热，几乎要凝成实质随着那两颗如腐烂红提般的眼珠一同爆出来。

　　“我们真的走不了吗？”
　　“我感觉越来越挤了。”
　　“对。”
　　“如果是管……的话，这应该也是祂的意思吧？”
　　“应该吧？祂应该正操控着吧？”
　　……

　　讨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吴黎发现吊死鬼更扭曲了，愤怒且痛苦。

　　她抿了抿嘴唇，有点不适，正想移开视线，却在吊死鬼那暴凸的眼珠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明明正对着吊死鬼的是他们！

　　明明吊死鬼的眼珠浑浊血红！

　　但那道身影就是完整地倒映在两颗眼珠里，甚至如同水中倒影般轮廓柔和，仿佛还有涟漪拂过衣摆。

　　吴黎的呼吸一滞：是管理者，是祂！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挤得像罐头一样的人群在此刻却好像是失去了阻力般自然地分开，让她能非常轻松地向前走。

　　她迈的步子也并不是很大，但空间就像骤然压缩般，零星几步便让她稳稳地踩住了宿舍的门槛。

　　一切恢复正常，声音、空气刹那间涌来。

　　吴黎看着几乎面对面的吊死鬼，差点窒息。

　　而吊死鬼也终于停止了“唱歌”。

　　距离太近，以至于吴黎能感觉到鬼怪的恶意像瀑布般倾泻，她从头一直冷到脚底，骨头缝像是冒出冰锥般又冷又疼。

　　吴黎不受控制地打颤，血在牙缝里洇开。

　　但她很快便发现，好像也就这样了。

　　她没有死，也没有生不如死，精神也很正常，而且好像还能动弹了。掠过吊死鬼，她还注意到亮堂堂的走廊和贴在墙上的宿舍号牌，没有半点阴冷诡谲之感。

　　吴黎觉得自己应该谨慎点，但大概是刚刚看到的管理者的身影蛊惑了她，她居然抬起沾着污血的脚，然后僵硬地从吊死鬼的旁边走了过去。

　　吊死鬼：……？！

　　身为大鬼的威严被挑衅，它本能地愤怒起来。

　　但虐/杀的想法刚冒头，剧烈的痛苦便又再次席卷而来，不同的是，刚刚它被操纵着唱歌，现在“宿舍”“宿管”这两个词语不停地在回荡，在它的魂体里肆意蔓延生长。

　　它已经快要遗忘“操纵”的意思了，它还以为是自己想要成为［宿管］。

　　宿舍宿舍宿舍宿舍宿舍——
　　宿管宿管宿管宿管宿管——

　　……

　　吴黎还不敢回头，不然她就会发现吊死鬼又像一根蔫巴的海带了。

　　她刚刚做出了极为冒险恐怖的举动，现在心跳还如鼓噪一般，震得耳膜都在颤动，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是活的。

　　站在亮堂堂的走廊灯下，还被102宿舍里的灯映着，她甚至觉得有点热。

　　她扭头看向102，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

　　但她先用力地斜着眼，确认了吊死鬼和其他人的情况后，视线才装模作样地凝视前方：102门口铺着椭圆地毯，里面干净宽阔，墙壁柔白，床架是上下铺的，床板呈现出漂亮的木头纹理，还放着军绿色的大收纳包。空调在窗户上方，还映着完美市的logo，门帘是拉开的，所以能看见玻璃门后的阳台，被灯光冲淡的夜色也显现出难得的温柔。

　　本只想敷衍的吴黎忍不住在心中喟叹：真漂亮。

　　没有木板钉死与外面的缝隙，不再像是个粗制滥造的箱子，是个真正的住所。

　　吴黎更想不出管理者的意图了。

　　她更迷茫了。

　　而吊死鬼终于“清醒”了！

　　那不断克隆的声音，凝聚膨胀，消磨它的神智，像冒生出无数根须的种子深深地嵌入、缠绕、污染它的魂魄：宿舍宿舍宿舍宿管宿管宿管——

　　‘对啊，我是宿管！’

　　[宿管]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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