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异世界里搞基建

　　“嗯？这是……是，马路？！”

　　不怪张永这么震惊。

　　这条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在周遭荒野废墟的包围之下确实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奢华。
　　而且人类大半的文明和科技早已经被嚣张恣睢的鬼怪毁了。

　　张永怀疑这是鬼怪制造的幻境。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程曦隐。
　　因为在他心里，“复活”的程姐已经是管理者的“马甲”了。

　　程曦隐并不知道他离谱的想法。

　　“等下，我看看，”她揉了揉眼皮，再睁开眼睛时，原本就有些模糊的视线骤然变得更加阴暗，暗沉的血色大幅弥漫，在空中张牙舞爪。
　　她看向了马路。

　　马路并不比周围的诡谲好，程曦隐看到了许多狰狞怪异的骨头，像是夹心千层饼似的，被厚重的柏油和泥土夹着。
　　那些骨头有的还散发着浓郁粘稠的阴气，这些阴气是其它鬼怪崩散后的“骸骨”，此刻凭借本能聚集后就像是微微靠近便会被灼伤的黑色岩浆。

　　但这些“黑色岩浆”却只在柏油下，被禁锢在这条路上，任由踩踏。

　　程曦隐想要看得更清楚。
　　所以她下意识地往前靠了一点。

　　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环境的变化，耳朵却率先听到了清脆有力的铃声。
　　像簇拥的音阶风铃一样。
　　先只有一声，然后一声接着一声，汇聚成浩然如钟声般的响。

　　之前隐于灰暗中的两排灯骤然在高处亮了起来。
　　先是他们的眼前。
　　然后向左向右不停地延伸。

　　柏油马路在白亮的灯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点。

　　但程曦隐看得分明，这些闪点是柏油下不断糅合试图聚合反抗的阴气因乍然倾泻的炽光而被晒得爆裂灰飞时流露的残烬。

　　她蓦然笑了：“不是鬼遮眼，是真的。”

　　张永眯着眼睛望着路灯，喃喃道：“对，这必然是n……咳，管理者小姐的手笔。”

　　他身上胆战心惊的抖索已经完全消失。
　　而且是在程曦隐说话之前。

　　程曦隐问道：“你也能看到了？”

　　“啊，我是看到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永指着路灯，忍不住也露出了笑意，“那路灯是手电筒绑在一起的，旁边还有铜铃。”

　　这当然只有管理者才能做到。

　　程曦隐刚才一直盯着马路，听到这话才抬眼看向明亮的路灯。

　　和张永描述的一样。
　　几只手电筒绑在一起聚成明亮的光灯，而旁边微微摇晃的铜铃与细绳与开关相连。

　　但她不由自主地被撑着这簇灯光的杆吸引：薄纸束缚了鬼怪的残肢，黑红的血在内里大片晕染，却只在外透出微末的浅红。它们被剁得七零八碎。但它们模糊狰狞的肉块还在激烈地弹动着，时不时迸出大滩殷血，顺着薄纸洇开。

　　张永往前走着。
　　他毫无所觉地走到了马路之上，完全没有刚才的谨小慎微。
　　——因为这条路是祂所铸。

　　张永凑近看着路灯杆，赞叹道：“还有花，真漂亮。”

　　像一条贴着杆盘旋攀爬的花藤。

　　程曦隐眼里都是血腥和恐怖，但她能够想象得出来。

　　张永像欣赏奇迹似的，对马路和路灯啧啧称奇，还拍了照想在论坛上发帖：“……这个铜铃刚刚又响了，却没有碰动手电开关，可能还有其他机关！”

　　程曦隐没说话。

　　她知道其实没有其它的开关。
　　铜铃晃亮了灯，但一直摁着手电开关的是鬼。

　　每根路灯上，都有几根细细的、惨白的骨头小心翼翼地摁住开关，让灯一直稳定地亮着。
　　即便柏油下的阴气疯癫似的啃噬着它们埋入土里的部分。

　　‘吃吧，你们最好一直吃。’
　　‘吃光！吃断！’
　　‘我们就会歪斜，就会倒下。’
　　‘但我们不会死。’
　　‘快，再加把劲！’
　　‘可是，如果出现问题的话，祂会来的吧？’
　　……

　　嘶哑的鬼音骤然停歇。
　　就连那些只凭本能行动的阴气也轰然退散，即便灯光依然明亮炽热，它们也不再吞噬杆底。
　　哪怕是只想起管理者，它们都会冒出深深的恐惧，仿佛魂魄已经被残忍烙下禁锢的烙印。

　　程曦隐并没有听到鬼怪的对话。

　　她跟在张永后面。

　　他们是想去找管理者。
　　毕竟张永还有市政厅的员工证。

　　不过每次张永看到隐藏在衣衫里的员工证，就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但总也想不起来。

　　他也不勉强自己。

　　他看向程曦隐，问道：“程姐，这条路跟我们要去的地方，方向是一样的吗？”

　　程曦隐看了一圈周围：“对。”

　　部分大鬼的领域所在，人类都牢记于心，就像鬼楼。
　　因为这些领域都血迹斑斑，有着由无数人命堆填起来的赫赫威名。
　　人皮怪的领域亦然如是。

　　张永点了点头：“既然有这条路，看来管理者小姐应该在那个小区。”

　　程曦隐：“论坛之前说，迷宫已经结束，可能祂也已经离开。”

　　张永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那要不我们换个方向？”

　　程曦隐：“还是先去小区看看吧。”

　　张永：“行。”
　　他打开论坛，嘴里嘀咕道：“我等会跟郑杉姐联系，看她那边情况。”

　　郑杉他们去的是市政厅以及其附近的一号餐厅。

　　张永偷偷瞄了一眼“程姐”。
　　他想：既然“程姐”都这么说了，估摸着管理者小姐已经离开小区了。那祂会去哪呢？

　　他想了一路。

　　这一路风平浪静，走在平坦的马路上，既不用翻山越岭似的攀爬跳动，也不用胆战心惊、生死搏斗。

　　所以张永还没觉得累，便已然到达了目的地。

　　“终点站”是那么的鲜明。
　　一栋高高的楼，上半截干净，像雪一样白，似乎还反射着银光，靠近地面的小半截是涂抹开的辣椒红，温暖敦厚，像裹着的红棉袄。
　　与周围那些灰暗破败的楼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就更显漂亮，亭亭玉立一般。

　　而好几个空洞的窗里都晃过团团人影。
　　令人毛骨悚然的“热闹”。

　　张永跟在程曦隐的后面。

　　他们缓慢地靠近小区，看着那扇打开的木门。

　　越靠近绿意就越发明显。
　　在地面上铺陈开来，像珍贵细腻的地毯，唯有边缘绿意浅浅，露出斑驳的黑红土。

　　‘是……草坪！’

　　就连程曦隐也觉得震惊。

　　生命是被鬼怪垄断的奢侈品。
　　如果说人类尚且还在苦苦挣扎，那么其他生物早已被践踏得毫无生机。
　　即便是“火烧不尽”的野草。

　　鬼和绿植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永也能清晰区别。

　　他们下意识地走进去。

　　“哎！等下！哎——”
　　“拉住啊，哎呀，宋不凡你别踩到它了！”
　　“你们怎么净添乱呢？”
　　“不是，这牛你真不能杀！”
　　“你们理解错啦！”
　　“哎哎哎哎哎，拉住牛！！”
　　……

　　张永&程曦隐：？

　　他们呆愣地看着眼前：牛要吃草，小兵要杀牛，人要阻止小兵和牛……三方混成一团。
　　荒诞得像孩童都都难以理解的喜剧。

　　但很快他们便被发现。

　　“等会，你们是谁啊？”
　　“哎？程曦隐，张永？”

　　费半天劲才拖拽住小兵的葛高轩惊讶喊出声。
　　就这么一分神，手便被挣脱。

　　小兵身姿矫健地跳起，拔出尖利的长剑，想要砍杀破坏草坪的“敌人（牛）”。
　　幸好张永及时反补扑上，一把摁住。

　　只感觉到丝丝凉意的牛还惬意地甩了甩尾巴。

　　它们虽然被拽着不给吃草，但温顺的性格让它们毫无疑虑地顺着力道或走动或歇息。
　　只是时不时会抻头偷吃一口。

　　它们虽然看着不像奶牛。
　　但吃饱就产奶。

　　所以场面才会如此混乱！

　　如果不是人和小兵都默契地不去踩踏草坪，恐怕会更乱。

　　这下不用问张永也知道管理者不在这里了。

　　他拼命摁住挣扎的小兵，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高轩只好解释了一遍“保护动物打架”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有了三种“保护动物”，而且第三种保护动物类似于小猎豹这种的，既珍贵又强大。

　　“……寿终正寝，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它们能寿终正寝！”

　　葛高轩喊出这句话才觉得不对劲。

　　“寿终正寝”对于他们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它的背后是所有不甘的枉死和血泪。

　　他们这么多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超过了50岁。
　　更别提棺材和安葬。

　　小兵似乎也安分起来。
　　它们甚至还摘下了自己的盔帽。
　　它们闭上眼睛，脸上全是缅怀和肃穆。

　　同一时间。
　　黑色的棺材装着零碎的骨头，被放入深坑中，泥土逐渐掩埋。

　　刻好字的石碑缓缓竖立在前，上面字迹清晰地写着“田紫山之墓”。

　　而在石碑竖立的瞬间，小兵们齐齐郑重跪下。

　　这时，葛高轩他们才发现几个小兵对着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城市的边缘。
　　那里既是死亡，也无限靠近自由和希望。

　　现在或许那里同样代表的是死亡和新生。

　　菊花的芽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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