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异世界里搞基建

　　苏青柠往教室里看去：灯光明亮，将桌面上的纸张映得像一层薄薄的、会发光的白雪，人影落在这耀眼的雪白上，轮廓都似柔和圆润了许多。
　　30张桌子虽然都坐着人，但教室内却并不显得拥挤。

　　她其实有点意外。
　　她在网站上发布招考信息后，不到两分钟，便报满了30人。
　　这飞飚的速度，仿佛现在不是黢黑寂静的午夜，而是亮堂堂的清晨。

　　大概是考场里的灯光太亮，以至于苏青柠的视线略显模糊，有些考生的身形几乎晕染成斑斓浑浊的一片，像悬浮着的污泥，似乎还有粘腻的液体拉扯着滑落。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那些如同光污染般的、错杂俗艳的画面又恢复了鲜明的轮廓。

　　苏青柠又点了一遍数。
　　正正好好30个人，不多也不少。

　　而3位监考老师也已经到岗，正站在讲台上，将整个考场纳入视线范围。

　　雇佣这3位监考老师并不便宜。
　　因为npc必须要有“教育”天赋才能被成功雇佣为考务员。

　　不过好在考试收的报名费正好能抵消3位老师的工资。

　　苏青柠没有想到还能收取费用。
　　这些钱就很像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带给她突然的雀跃，也让她能直接将钱划给了监考老师，毫无感觉、毫不心疼。
　　她没有看见具体的金额，只听见了金币哗哗掉落的清脆音效。

　　在像少儿动画开场曲般的欢快音效停止后，［考场］的标识在面板上骤然亮起，像高耸于黑暗的灯塔。

　　苏青柠轻捏了一下喉部。
　　她开启了［考场·广播］。

　　———————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分钟，请各位考生检查你们的试卷是否完整。”

　　考场内并没有喇叭。
　　但清越的女声就这么突兀地响起，并清晰地在整间教室回荡，传入每位考生的耳里，拨动神经。

　　不管是人或是鬼，都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短短三天，这女声便像烧红的铁块般霸道凶戾地烙在每个魂魄之上。

　　——是管理者。

　　迷茫、恐惧、慌乱比疫鬼的“病”更快地在教室内传播开来。

　　鬼比人更害怕。
　　因为管理者每次出现，对它们而言，都意味着绝望的禁锢和致命的危险。

　　不管是那些狡猾歹毒的小傀儡以“送食”的借口在城市各处对小鬼怪的清剿；
　　还是它们被强制去到一号餐厅，被迫以自身的肢体或收藏品来换取如刀石火土般的难以下咽甚至是能腐蚀皮囊器官的“食物”；
　　又或是像怨鬼、伥鬼等，被做成听话的傀儡，任取任予、任劳任怨，被束缚的魂魄溢散出痛苦不堪的挣扎和嚎叫……

　　所以它们很难不感到害怕。

　　但它们确实愚蠢且卑劣，恐惧不能让它们听话，只让它们更加蠢蠢欲动。

　　‘这是人。’
　　‘好香。’
　　‘假如把他们吃了的话，我就会变得很强，或许强到足以吞噬管理者！’
　　‘他们在因管理者而恐惧，但我能让他们更加恐惧、绝望。’
　　‘新鲜的血食。’
　　‘只要在跑的时候咬上一口！’
　　‘也许管理者就是为了欣赏虐/杀。’
　　……

　　它们害怕却贪婪。
　　它们垂涎地望着周围那些瘦弱的人，仿佛透过皮囊在舔舐新鲜的血肉和魂魄。

　　被疫鬼派遣进来的小鬼发觉束缚的锁链被隔断后，立刻放弃“任务”，转而试图吞噬血食。

　　鬼怪本就没有忠诚和情感，也没有所谓的同类的概念。
　　它们从来就只重视自己的存在。
　　所以它们坚定地认为管理者的目的就是吞噬一切，占领所有领域，用庞然的阴气充溢天地，让世界陷入死寂孤独的深黑，而衪成为唯一存在的核心——因为它们就是这样的想法。

　　此时教室里亦是如此。

　　它们都恐惧着未知的管理者；
　　它们都贪婪地注视鲜活的人类；
　　它们都警惕着周遭同为“猎手”的鬼怪。

　　如果管理者不插手，整个考场将会上演最残酷最荒诞的“优胜劣汰”。
　　最后只会有一位胜者趴在横溢的血和粘稠的肉液上，像大团膨胀的气球般吞噬白炽灯的光亮，一个个硕大的眼球贴住每一扇窗，让黄红的血丝像肉蛇一般狰狞……

　　方佳奈被自己幻想出的画面恶心到了。
　　干瘪的器官在情绪的作用下很努力地分泌胃液，让她的喉咙一阵紧缩并泛上酸味。
　　她用力地捂住胃和嘴，生怕污染到桌面上的白纸。

　　后座的红衣厉鬼躁动不安地想要报复她，阴气如寒针般刺骨。

　　方佳奈知道，这里大部分人或鬼都觉得管理者弄出这样的地方是为了欣赏血腥的虐/杀以及“喂养”出凶戾恶鬼作为衪的傀儡。

　　但她并没有这么想。

　　管理者确实强大且诡谲，手段有种跳出常理的残忍血腥。
　　面对衪，方佳奈也忍不住害怕和哆嗦。
　　但奇怪的是，她也信任着衪。

　　或许是因为衪拯救了他们；
　　也或许是因为衪不经意的举动带来了奇迹般的光明和希望。
　　……

　　“考试正式开始，考生请答题。”

　　方佳奈乱糟糟的思绪被骤然响起的提醒打断。
　　她下意识地拿起桌面上的笔，并看向那张白纸。

　　原本空白的纸逐渐浮现蝌蚪般游动的黑墨点，很快，黑墨点变得纤细颀长，并如同弦乐器般扭动缠绕，最后定格成结构清晰的文字。

　　方佳奈眼中倒映的纯然的白变成了开满黑梅的雪地。
　　她面前的白纸也彻底变成了一份题量不算少的试卷。

　　方佳奈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奇怪本能的感召，下意识地捏着笔，先阅览试卷正反面，然后看一眼时间，最后提笔开始认真做题。

　　【1.如果有人饿了，你应该怎么做？
　　A.打他 B.让他进食】
　　【2.如果有人脚崴了，你应该怎么做？
　　A.骂他蠢 B.帮他检查是否骨折】
　　【3.如果有人问你1+1等于几，你应该回答他：
　　A.2 B.250】
　　……

　　方佳奈：“……”

　　这份试卷的难易程度不能通过选项的多少来判定。
　　毕竟每个选项都像是在赤/裸/裸地侮辱着她的智商。

　　考场内的人都在诡异的沉默后，一边犹豫地答题，一边难以自控地瞟一瞟周围人的试卷。
　　包括监考老师都默了。

　　他们原本以为这是场关于死亡的、血淋淋的残酷考试，结果看到试题才发现，这其实是誓要保送每位考生上岸的“航空母舰”！

　　方佳奈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震惊。
　　‘怎么会有这种题目和这种选项的奇妙组合？！！’

　　她甚至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陷阱”。
　　尤其是看到考场内鬼怪的反应后：它们各个都瞪大眼睛，惊恐又痛苦地盯着试卷，躯体如同缠棍的蛇般扭曲，笔垂直地立在试卷上，然后歪七扭八地勾画出选项。

　　方佳奈：“……”

　　她看向试卷上的一道“数学题”：方医生有六个苹果，但她却同时负责三位病人，请问她应该怎么分才能保证每位病人得到的苹果数量是相同的？
　　那个“方医生”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笔尖用力一勾，画出了重重的“2”。
　　她赶紧补写字词，让答案更完整。

　　在她快写完全部试题时，她感受到了乍然的刺痛。
　　红衣厉鬼将衣摆凝成冰锥般的坚硬，刺进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拖拽。
　　整个过程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方佳奈才能听见她的皮肤被撕裂、鲜血浸润衣服的细微的音，因为这是神经最直观的现场反馈。

　　‘它要作弊！’

　　虽然不明白这种试题有什么作弊的需要，但方佳奈还是立刻稳住身体，死死挡住她的试卷。
　　但她根本无法抵抗鬼怪的力量。
　　那瞬间穿透血肉的阴冷，让她的心脏痛苦地蜷缩起来，血管神经绷紧成弦，似乎随时会断裂。

　　方佳奈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拥挤。
　　她仿佛失去了她的骨头。
　　没有支撑力，她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就在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时，考场提示响了。

　　【2号考生随意更换座位，违反考场纪律。】

　　方佳奈迟钝地意识到，她是1号考生，而红衣厉鬼就是2号考生。

　　在所有人和鬼的注视下，被弹回原本座位的红衣厉鬼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褶皱，破碎混沌的声音拼凑着传出。

　　“好饿！好疼！脚更疼！谁在骂我？好烦，1+1到底等于几，等于250吗……我到底能分到几个苹果……”

　　于是，结果如水落而石出一般明晰。
　　试卷上的这100道题目和错误答案都将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它的身上。
　　它是最优秀的“表演者”和“舞台”。

　　——演绎管理者的残忍和鬼/畜。
　　展示管理者的强大和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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