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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萝花
莳萝花
我在黑暗中瑟瑟。
我在白夜里喑哑。
且歌且行,我只是想在这虚无年华、弹指浮生中,与你,有一次交错。
莳萝花,开时落。
苏芳色花蕊从淡绿娇柔的花瓣中抽开来,扶疏妩媚。
莳萝花,落时华。
年仅十六的皇子宇文兮一袭浅碧华服,高冠垂髻,轻倚皇尾湖的栏杆,右手轻轻垂下。皇尾湖的栏杆全是汉白玉铸造,上面雕有鸟兽虫鱼的纹路。
“兮儿,已经很晚了,皇上也已经就寝了,那么,回去吧。”
说话的是大周齐王,宇文拓。
“谨听皇叔教诲。”
他叫他兮。
宇文兮眉目间轻扬笑意,一丝仓促的狡黠。
妖异的碧色眸子,抬起的时候被盈下的一抹月华所充斥,诡异,魅惑,深沉。
酒卮抬起,碧醑完完整整的被倒入皇尾湖。
“皇叔。”眼开那个人走近,脸上禁不住又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是为了同样的事情来到皇宫吧,关于父皇想废太子重立的事。
“兮儿。”仍是在他听来暧昧不清的呼唤。
“皇叔为何如此愁眉不展?”碧眸飞扬瞄一眼,明知故问。
“你父皇……”欲言又止。
宇文兮真真切切地笑了,果然如此啊:“皇叔,多谢你为我求情。”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惹恼父皇要废掉他而另立储君。
“我会多劝劝皇上的。”
“依馥。”
这个称呼让宇文拓一怔,尚来不及退开,唇瓣就被少年轻轻掠过一下。
宇文拓,字依馥。
怔然,抽身离开。身后那个英气勃发的绝美少年,是他的皇侄子,清澈的眼偶尔忧郁偶尔凌厉。苍白的指尖扣着雕花的栏杆,暗紫圆月下手心碎了几片枯萎的花瓣,玉姿的少年顺手便将书扔进皇尾藏碧的湖水最深处。
这枯萎的夜风为谁而吹,这华丽的宫殿中会奏响谁的丧钟?
优雅的冷笑着,就像阴森的树枝微微在颤抖。
缓缓捻起一缕缕花丝,吹散,他是宇文兮,大周的皇太子。
皇廷叛变。
大周皇都剑拔弩张,世祖皇帝的护卫军队如排山倒海的倒下。
皇太子宇文兮的佩剑随风凌冽,一片片的人支离破碎的倒下,血肉横飞,泪流成河。
风中敲响的是花儿萎落的声音,士兵尖叫声只不过是伴奏,不是主韵,所以他听不到,他听不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卑微嘶喊。
宇文兮的眼里只有他,大周此时拔剑护卫皇室的主将,天下无敌的宇文拓。他骑着汗血宝马,腰佩黄金剑,当真飒飒如鹰。
“为什么要背叛皇上,回答我。”冷峻如风的男子开口,支离破碎的声音。
伫立对面的秀颀少年嘴角轻轻上扬,一头黑色柔顺的长发飘逸地飞扬在白昼,俊秀明丽的颊苍白如莹,碧色眼眸中清波流转,笑而不答。
冷漠的笑意让宇文拓心如死灰,原来自己终究是不明白他的。
是什么,失了他的心?
是什么,迷了他的魂?
是什么,乱了他的神?
“我需要权利,我需要继承皇位。”宇文兮碧色妖魅的眼神是嚣张而肆意的,“而父皇——已经老了。”他老到要废掉我这个太子,而立蓝妃的皇子为储君。
宇文拓,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明白的。
那个五岁不到的婴儿,怎么有资格继承大统?
齐王宇文拓默然,许久,才道:“但是……你也不应该叛变,兮儿。”
“齐王,拔你的剑吧,与我公平一战!”
发结早已在嗜血屠戮的时候零落了,大风起,云飞扬,皇太子乌黑的长发也随即飞扬起来,迷离了苍白容颜上那两颗猫眼般的碧眸,来自恶魔的召唤与诱惑。
宇文拓握紧了剑,松开,再默默握紧,又缓缓松开了。
“皇上他……已经驾崩了。”
“什么?”
宇文拓看着他,一黑一蓝的眸子盯着那双被疯狂染得狰狞的碧眼,笑意有些唉叹,从怀中抖出一张皇卷:“先皇遗诏:朕死后,由太子宇文兮继位。”
朱拓红印,艳得滴血,灿得炫目。
“骗人。”
宇文兮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卷圣旨,碧色眸子里一瞬悲哀猝然长逝。
换之是疯狂的大笑,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要皇位对不对?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在我死后,天下,无人可以阻你!”宇文拓仰天长啸一声,凄然看着宇文兮,然后挥剑自刎!
“依馥!”
目光连凝固都来不及,只见血从宇文拓的颈中飞溅开来。不要……不要啊!曾经冰肃如流云,曾经杀人不眨眼,恍惚都已成过去。
皇位什么的……不是我真的想要的,我只想要你!
“宇文依馥!”
苍白冰冷的双手伸出去,抱住宇文拓温热的身体。宇文兮此刻没有血,没有泪。
兮儿,你又忘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站在断壁残垣上,孤身仗剑而行,看着小小的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那双碧眸如星辰般的耀眼——宇文兮。
自此,不复红尘。你,想要了解么?
我爱你。
仅此,而已。
翌日,按应有的仪式安葬先帝宇文盛,谥号世祖仁皇帝。同时,新帝宇文兮登基。
三年后一个冬夜,红烛飞泪,淡薄如血。
至而今,大周帝王宇文兮未娶半个皇后或者嫔妃。施施然笑了,眼间飘过一抹残雪,是柔弱而悲伤的眼泪,稍纵即逝。
苏芳色的蕊在暗夜里抽开,秀颀俊美的皇帝将它缓缓吃进嘴里。
咀嚼。然后一缕同样是苏芳色的血,缓缓流下来。
莳萝花,苏芳色,爱的毒药。
历来只生在深宫之中。后来,被大周皇帝宇文兮一把火烧光,就此灭绝于世。
而宇文兮的遗诏中,夹了一朵莳萝花。
盼来生,浮云外,驿路里,半盏清茶,与尔相伴,莫失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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