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折花

　　可惜这个刀疤脸却不肯多说别的消息了，可问他极乐楼在哪里？怎么找？皆是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是他真不知道，还是不愿透露，多次询问无果后，也只能先安抚好钱掌柜的情绪，再由花满楼出面送他们出门去处理钱庄的公务。

　　待花满楼回来时，宁边安和陆小凤已经在屏风后坐下，之前他们在前厅谈话，屏风后的桌子上应该是空空如也的，可他们一转身回来却多了三盘小吃并一盘水果放在桌子中央，甚至连茶壶里都煮好了茶，角落里也都放上了降温的冰盆。

　　“坐，七童。”宁边安一边招呼他一同入席，一边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的身前。

　　“多谢。”花满楼也渐渐习惯了这样同她相处，没有之前那种隐隐的紧张。

　　陆小凤和花满楼有不低的内家功夫，自然能感知到花宅多了几个人，且一直在轮换着值班贴身保护宁边安，这多出来的东西是怎么出现的也就有迹可循了。

　　陆小凤捻了一颗剥好了的龙眼丢进嘴里，感叹道：“这回可真是借了边音的福，才过得那么舒坦，又有冰镇水果，糕点果脯还有冰盆降温。我和花满楼常年练内家功夫，自己寒暑不侵倒是忘了普通人受不了现下苦夏。”

　　宁边安摇了摇头，说道：“我其实并不畏暑，边关沙场不讲究这些，只是家母心疼我常年在日晒雨淋，回京述职后就连同皇表兄赐给我不少暗卫照顾我日常起居，推辞不了。”

　　“虽然一开始不习惯，但是被陆兄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他们在也挺好，这样七童就不用辛苦下厨照顾我们俩了。”

　　“不说这个，我们来谈谈刚刚那位钱掌柜罢。”她转移了话题，不给花满楼张口拒绝的机会。

　　花满楼被截住了话头，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谈起了正事，问道：“陆兄你觉得呢，方才钱掌柜的话能信几分？”

　　陆小凤的左手撑靠在在桌面，右手轻轻拍打着膝盖，眼神在他和宁边安之间来回梭巡，反问道：“七童这是信不过那位钱掌柜？”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也不想怀疑这位花家的老掌柜，可他带来的仆人实在太可疑。

　　“边安怎么想？”陆小凤转问她道。

　　宁边安咽下嘴里的糕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花满楼说：“七童莫怪我说话太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也无妨。”

　　花满楼颔首道：“不妨事，你问罢。”

　　宁边安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细致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这位钱掌柜在花家掌管大通钱庄几年，其为人、办事能力如何？”

　　花满楼答：“业已二十八年，我此前不曾接触过家中钱庄生意，只听我大哥五哥提起过，都对钱掌柜的能力赞不绝口，为人也极为真诚爽朗。”

　　宁边安笑道：“暂且不提办事能力是否如你所言那般优秀，为人真诚爽朗……恕我没看出来。”

　　她敛去笑颜，冷冷道：“七童，你可知他并不如表面这般无害？与你相处，我有时不自觉会为你的善良感到担忧。”

　　“奴大欺主，听说过吗？”她的手指依次敲过桌面，来回往复，“这钱掌柜摸透了你温和仁善的心肠，进来首先以哭泣，伏低做小的姿态取得你的同情，重重提起他这么多年对花家的贡献，假借‘对不起花家的大恩’轻轻放下自己办事不利的事实，因为你会不忍心同他计较。”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明白她的意思，虽然花满楼并不认同钱掌柜是他家的奴仆一说，但是不可否认，宁边安说得是对的，他确实知道钱掌柜那么做的小心思，却不愿意去责罚他。

　　“第二问，大通钱庄假银票事件有多久了你可知道？”

　　“一，一年有余……”花满楼的面色突然一白，仿佛摸到了什么的边。

　　这种大额假银票照理来说，出现时就该有所警惕，并上报朝廷立案。

　　“一年有余啊，这一年你们花家填了多少的资金进这无底洞？那钱掌柜在出事之初又是如何禀告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国法对私印假银票早有规定，钱掌柜这么做是欺君犯上，扰乱朝纲！非要计较的话，花家这可是在包庇他的所作所为！”

　　她突然厉声喝道：“现在花家还未抄家已是大恩！”

　　“假银票在大庆的钱庄皆可兑换，你可知光靠花家真能填上这无底洞？是皇表兄暗自让户部从国库调取多少官银填充进去，户部尚书天天在上书房对皇表兄哭穷！”

　　“再问！”宁边安的气焰是一层比一层高，“为何一年前还只是花家的钱庄收到不少假银票，最近却突然数目暴涨，牵扯了全国钱庄。”

　　陆小凤的面色也难看起来，更别提花满楼了，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因为这个假银票的制造窝点已经没用了，他们揽够了钱财，随时可以藏匿到人海中去。所以这次你们不光要查明真相，还要毁掉这个假银票的制造窝点，找到他们的不义之财，七分送回国库，三分皇表兄让我做主补偿花家。”

　　把气都发泄出来后，宁边安也没那么生气了，她喝了口茶水润桑，淡淡地说道：“所以我说我忍不住为你的善心担忧，像你这般菩萨心肠的人不多见，若是因为自己善良而受伤，我会替你感到不值。”

　　“这天下包藏祸心的人多了去了，你家中有人行商，有人入朝为官，偶尔也多为他们想想罢，七童。当然，我不是要阻止你继续做好事，这天下也需要你这种不计回报的好人。”

　　说完，她长叹一口气，看着花满楼现在的神色，也不忍多说下去，只道：“但愿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

　　前厅的气氛因为她的一番话变得沉寂下来，花满楼不知道出神地在想什么，陆小凤则看着他们俩，摸着胡子欲言又止。宁边安这番话显然是把他们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才说的，虽然话很不好听，可起点是好的。

　　最终还是陆小凤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用力咳嗽一声，将陷入自己世界的两个人拉了出来，他无奈地说：“朋友们啊，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们思考人生，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极乐楼所在，先去查探查探罢。”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陆兄所言甚是，只是我们该如何去找呢？”

　　宁边安看着杯子，没有说话，她现在莫名有些心慌气短，脾气再好的人遇到她这样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这么长篇大论也会生气。

　　陆小凤站起身道：“这还不容易，我为什么要找那猴精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花满楼跟着起身走到陆小凤身边，可宁边安却迟疑了一下，没起身。

　　“边安？”陆小凤疑惑地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花满楼旁边，声音有些僵硬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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