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夫君往后稍稍(重生)

　　这两日，周涟涟这边有些烦，自个儿的心似乎被揉皱了，之后又被攥了攥。不敢让自己这副神色露在小少爷面前，怕他起了疑心。

　　那骗子这些日子似乎肆无忌惮地看是催了，甚至前些日子还在后边堵了门说要结款。周涟涟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主意，却是有些空空如也，她有些懊丧地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下子躲不过去了，只能先给些银钱。

　　周涟涟抿了抿唇。

　　自个儿躺倒在椅子上，倒是思念起爹娘来。

　　依着爹娘的手段，遇着这种事情总是有法子的，只是她现在确实脑子里像个被倒空了的壳子。
　　“无论如何，总得去瞧瞧情况。”

　　她站起身来，往着一边的柜子里走过去，在衣柜里边寻着什么。

　　好半晌才找出一件墨青色的袍子来，不长不宽，是量着女子的身材做的，却是男子的款式。

　　周涟涟手指在领子上抹了抹，这件袍子看上去有些旧了，这是她娘亲的衣服。

　　周夫人是个江湖侠女，这是年轻一些的周夫人抱着她亲口说的。

　　周老爷年轻时在从泸州到长江码头的小道上遇了贼人，周夫人拔剑相助，之后二人一路同行，反倒生出了暧昧心思。

　　一个归隐的江湖侠女和一个天南海北到处跑的行商，最后安顿在了赣江附近的一个小镇里。

　　周涟涟有些怀念起来，将衣服叠好了，手指在衣服上点了点，手掌贴在衣服上，搂在怀里。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半晌收了这幅神色，去了里间换了衣服，同往常一样留了字条。

　　出门去了，情况算不上好。那人用的是海商的骗术，上边一层货物是好的，下边的海货都是用着材料假模假样处理过的，看起来新鲜，不过一天又会变成坏掉的样子。

　　这种伎俩她往日在南边经常瞧见，但是在这儿店员多少不知道这些手段，这样说来，却是无话可说了。

　　她的怀里拿着从日航生取出的银票，动了动，本想交给留春哥哥，让她结了算了。后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手。

　　周涟涟趁着没有人转头回了府上。

　　留春备好了饭菜，只说没有瞧见黄锦行在这儿。

　　以这个时辰，说不定也是同着他那些熟人出去玩去了，周涟涟便也没有上心。留春听见周涟涟的话，心里梗着一口气，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那我们便明着吃下去了这个闷亏？”

　　周涟涟皱了皱眉，她家是新店，钱财也多，开业还有人闹过。那人定是打听过了，是个有钱无权的，这样的最好骗，却难讨公道。

　　“小姐做生意也不容易。那人弄着假的海货，我们这一次资金赚不上来，小姐还看上了之后那仙会的生意，这样一来岂不是....”

　　周涟涟神色一动，抬手拉住留春，“好了。”她声音有些严厉。

　　这时候屋子后边却传来一阵动静，周涟涟回过头去，看见从内室走出来的黄锦行。

　　她看了一眼留春，说好的不在呢？

　　这下才是真的不容易。

　　黄锦行身上裹着浴袍，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出来。周涟涟这才看见床沿搭着一身换下的袍子，上边似乎是失手打翻了墨汁。

　　黄锦行的脸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夫人瞒着自己做生意这种事情向来可大可小。若是他问周涟涟，周涟涟不过也能扯出个十条八条的。

　　比如被迫嫁过来对他心有怨气没有感情基础，比如自己想要试试水之类的，更何况周涟涟用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钱。

　　不过看见黄锦行的身影，周涟涟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在沐浴呀？”

　　周涟涟嫣红的嘴唇一张，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黄锦行的身上，留春僵在一边，周涟涟瞧了她一眼，她飞快退下了。

　　黄锦行轻轻嗯了一句，之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周涟涟。

　　“怎么？藏了私房钱？”

　　周涟涟的脑子飞快地晃了晃，这些私房钱可不少，现在大概该有了几万两了。

　　周涟涟露出一个笑脸，之后轻轻笑了笑。

　　黄锦行看见了她放在一边取出的厚厚一沓银票，看来是要认了了局面，心里还是叹了口气。“不过看起来，这存钱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周涟涟看了看黄锦行带着些促狭和幽色的眼神，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他瞧上去不大像气极了，反倒有些别的意思，周涟涟轻声问道，“少爷....”

　　“这是..？”有办法？

　　黄锦行眯了眯眼，招了招手，她有些犹疑地走了过去。黄锦行嘴角向着上边一勾，状似无辜，“先来给我擦一擦头发。”

　　周涟涟本来理直气壮，现在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黄小少爷似乎根本没有追究她在外边做生意的事情。

　　周涟涟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在小少爷面前露过什么馅，要不然她都要以为小少爷早就知道了。

　　周涟涟虽是不大敢相信平日吃喝玩乐的小少爷能想出什么解决法子，不过还是耐心听了，就算没有什么用处，也不过没什么损失，总之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直到周涟涟听完，黄锦行小少爷却是真的有法子，还是可以真正用的法子。

　　周涟涟看向黄锦行的目光多了一丝打量和探究。

　　似乎想要透过他找出什么没有看见的东西似的，黄锦行那时候便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水珠向着下边慢慢滚着，看起来倒是有些好看。

　　周涟涟被这个念头深深地灼伤了一下。

　　心里倒是更加搞不明白起来，依着小少爷的性子，在听完这些之后，还能伸出援手，周涟涟不自觉地看着黄锦行的神色，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些踪迹。

　　她的视线落在门口小少爷换过的靴子上，上边沾着一层薄薄的泥水。

　　小少爷出去过了，在她下午出门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周涟涟眨了眨眼，瞧起来这是先打算一致对外，之后再来慢慢处理她的事情了。若不是今儿在饭桌上提到了这一点，被黄锦行听了去，也说不准他沐浴之后就是来对着她开始动手了。

　　她的脑子里细细向着这些念头，两个人的位子却是早就换到了书房。黄锦行坐在案前，手上写写画画，下边是一张长条状的纸片。

　　周涟涟倒是安稳许多，现在看来是有求于小少爷，眼睛微微一闪，端端正正地在一边为着小少爷研墨。

　　一双好看的眼睛对着黄锦行桌上的东西，有些一些墨条，还有朱砂，以及一摞一摞小小的纸。

　　若不是知道这里在做什么，周涟涟八成觉得这是一个道士的地界。不过小少爷向来喜欢写写画画。周涟涟想到他原来的衣服图案和画稿，似乎在床底下翻出这些东西也不奇怪了。

　　不过仔细说来，现在这一对在兴致勃勃的干着的，的确是违法的勾当。准确来说，是在做着造假的事情。上边是日航生的汇票。

　　黄锦行手上动作不算慢，只是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他现在也只画好了一张。

　　周涟涟眨了眨眼，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小少爷也不藏着掖着，“怎么样？”周涟涟看着目不转睛，又有点担心。

　　“你这儿不会出事？”

　　“这里用的是留风墨。”留风墨周涟涟是知道的，一种江湖把戏惯用的墨汁，不过两天，上边的墨迹就会消退，这些又会变成一张白纸。故而叫做留风，毕竟清风留不住。

　　这墨汁画完这几张银票估计也会出去个三百两，不过对着那些货物和真的银两却也是不亏反赚的。“那人既然是赶着骗人，自然要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之前最好跑走。”周涟涟说道，“要不然虽不至于上官司，但是气不过私下动手是没有人知道的。”

　　所以只要拿着这汇票给他交易，八成会拿了钱就尽快离开这里，甚至来不及看看这些汇票的真假，周涟涟看了看，这些汇票凭着普通人肉眼也看不出真假。

　　但是到了日航生，那些人的眼睛一过，这种大额的汇票还要过一次样版，保守来讲，八成八这儿也是取不出真钱的，那人多半只能看着这些汇票忽然变成了白纸和废券。

　　这两手准备——一边是会消退的墨汁，一边又在纹案上动了细微的手脚，不管哪一种，那个骗子都是换不了真钱的，而周涟涟只需要在他发现之前将他手中的立契拿回来，之后的事情便是随便的了。

　　虽是用着以骗治骗的手段，周涟涟意外觉得有些带感，手上的墨汁磨得更加勤快。“我之前倒是没有发现你这样厉害。”

　　黄锦行似乎有些得意，低着头，手上还是拿着笔。他的面容明媚精致，鼻子挺拔，现在认真起来，完全瞧不出以往的样子。

　　周涟涟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容若是不笑也是有些正经的，只是黄锦行似乎爱笑，笑的时候多半还带着些调笑的样子，平日看起来就颇不着调。

　　“涟涟进了我们家的门不过几个月，能发现什么？”

　　周涟涟眨了眨眼，将视线收回来。“黄锦行？”

　　“你喊我名字做什么？”黄锦行的视线顿了顿，汇票上的笔画细，他没有办法抬起眼晴瞧周涟涟。

　　周涟涟微微低下头，头发打在他的肩膀上，从他的耳背蹭过去。

　　他微微动了动，周涟涟抬手捋了捋头发。“你不生气吗？”

　　“生气？”黄锦行轻声笑了笑，忽然回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来。

　　*

　　低矮的座椅排成一排，另一边是密密麻麻的本子，一边隐隐约约的火光熏上来些热气。

　　小少爷查着地契，脸上的神色也是同着火光一样摇曳不定。

　　他面前的人有些迷惑不解，“少爷，查这个做什么？”

　　小少爷查着上边的时日，“这家店铺是谁买下来的？”

　　“是个原先做酒楼的，现在是个一般人家，家里儿子从军回来。”黄锦行神色顿了顿。

　　“从军回来？”

　　“是。”那人应了一句，“听说还有一个妹妹，是在大户人家做婢女的，大小就送去了。”

　　黄锦行的神色有些晦暗，“用着这人的名义买下的店铺有几家给我寻出来。”他眸色深了深，心里多少有些明白的样子，听见那人答应了。“听说这人店里遇到一些麻烦？”

　　那人点了点头，哎哟一声，倒是差不多讲了出来。黄锦行听着，手指敲打着前面的木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这麻烦虽大，却算不上伤筋动骨。”

　　“你细细说来。”黄锦行问道。听了半晌，黄锦行的指节依旧在桌上一扣一扣，长靴点在柜台外侧，一言不发。

　　那人见他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色，多添了一句。“说实在的，生意做的是不错，背后的老板似乎也是个有钱的。”

　　“似乎？”黄锦行眉头一挑。

　　“这几间铺子开了也有些日子了，背后听说有个老板，不知道是谁，有些商户都想着要见见老板。”那人说道，“只是偏生也没人见着。”黄锦行过了好一会，重新站起身来。

　　面前的人松了一口气，“少爷慢走。”

　　黄锦行点了点头，向外离开，过了没一会又是停了步子，“还有...”

　　“我今儿这些事不过是我自己的事情，爹娘那边便不用说了。”

　　后边传来有些不解但是飞快答应的声音，黄锦行这才重新提了步子，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转了个弯向着家里走回去。

　　瞧见面前的大门，黄锦行似乎回过神来一些，脚步微微地放慢了，重新走到书房，手中拿着笔在
　　纸上画了画，上边一滴墨漏了下来，黄锦行似乎有些失了神。

　　视线落到一叠叠初级的教本上，自己面上这个样子换上谁家的小娘子不得想着出路。黄锦行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却是晦暗不明的，颇有些自嘲的模样，

　　站起身来，想要擦了身上的墨汁，一边的砚台却是打翻下来。外边的下人听见动静，进来收拾了，黄锦行看了看自己弄脏的衣服，走到内室去，沐浴的雾气向上飘着。

　　黄锦行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自己的小夫人可比自己想的更有趣多了。

　　这时候外边的门打开了，可以听见周涟涟的声音，留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间，语气有些神思不属，对着小夫人低声说话。“那我们便明着吃下去了这个闷亏？”

　　他忽然觉得有些更大的兴趣起来，桶里的水已经凉了，打着不过分为难自己的主意，黄锦行站起身来，披上袍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后背，走了出去。

　　*

　　黄锦行的思绪被周涟涟的手指扯了回来，周涟涟拉了拉他的衣服，他重新垂下眼，“自然是生气的。”他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涟涟最好好好想一想怎么回来同我说个明白。”

　　“涟涟到底是瞒了我多久？”

　　周涟涟眉头皱了皱，口中轻轻缓缓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些其他的事情，如果上辈子的黄锦行和这辈子的黄锦行是一个人的话。

　　她到底有哪里是出错了的，有哪里被蒙在鼓里。

　　她来不及细想什么，黄锦行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她的视线稳稳落在那个日航生的汇票上，做的的确是精妙绝伦。

　　周涟涟拿起一个角细细地看着，以她这样扫过的视线，若是不拿着原本的汇票一点一点对着看，根本都瞧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口中不禁发出啧啧生叹的声音。

　　案前的椅子被一双长腿往后推去，四条木腿拖出一条哧呀的声线。

　　“你要自己去找那个骗子？”

　　周涟涟抬头瞧了黄锦行一眼，“你怎么知道？”

　　黄锦行脸上又露出那种纨绔的笑容，声音似乎被轻轻地压在嗓子里，“这种事情不是老板去更放心的吗？”黄锦行笑了笑，“要不要一起去找那个骗子？”他手里拿着汇票晃了晃。

　　“你去做什么？”

　　“怎么老板不需要带个随从。”黄锦行说道，“万一出什么事情，我好歹还是一个能打的吧。”

　　周涟涟想了想，抬起手来。“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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