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戏婚姻

　　我和城旭一完成婚礼仪式马不停蹄踏上蜜月旅程。之所以这么急，以致缺席晚上的婚宴，最表面化的原因是我们工作都比较忙，请不出太长婚假，又不想耽误旅行时间；何况新房还没装修完成，无法过所谓的甜蜜的二人世界。
　　至于其他因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那个陌生城市的宾馆客房里住的第一晚，我们没有发生质的飞跃，因为城旭喝醉了。
　　但这不是他的错。实际上，我比他先醉倒。
　　本来我们只是在吃晚餐时点了一瓶酒，美其名曰庆祝。没想到,看到城旭连续灌下两小杯白兰地时，我突然涌上一股冲动，拉过酒瓶倒满自己的酒杯，和他对拼。鲜少喝酒的我，哪里是平时因工作需要不得不应酬客户，而练出酒量来的城旭的对手，没喝上几杯，我已头晕。
　　酒醉言行失常是人类的通性。恍惚还记得那天的我不停地又哭又笑，不停地说话，不停地给自己和城旭倒酒，说了什么却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城旭就睡在我旁边，两人都衣衫整齐，浑身酒气。
　　虽然没有亲见城旭喝醉，但我可以保证，账单上记录的酒的数量，绝大多数是他的杰作。即使是喝白开水，我也喝不了它的一半。
　　城旭睡到很晚才起来，所以第一个白天我们没有出去观光。
　　一整天，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比较累，也无话好说，真是有默契。
　　晚上却无法再装糊涂。所以，我终于从少女变成了真正的少妇。
　　无论如何，心里还是有些许伤感的。毕竟，我已经在赌盘上下了无法收回的重注，从今以后，一切不再如此简单。我也只是凡人啊，不可能真的做到超然物外，心如止水。
　　醒来时，再次看到身边睡了一个人，还是不习惯。可是，这个人，已经成为我丈夫。
　　以后的日子里，我必须慢慢习惯另一个人插入我的世界。这有别于和父母一起生活，也不同于当初希夕的出现，我必须小心翼翼的对待，尽快琢磨出最好的相处方式。
　　无论如何，在这场儿戏婚姻里，我不能输，也输不起。

　　出乎意料，蜜月的第二天傍晚，苏黎居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和城旭刚从外面回来，坐在宾馆楼下的餐厅里，等待服务生送来我们的晚餐。我去了下洗手间。
　　回到餐厅大堂里，就看到我刚才的座位上，也就是城旭的对面，坐着苏黎。吃了一惊的我停下脚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变数倒是我没料到的。
　　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些，脸色在灯光下略显苍白，但给我的感觉，现在这样却比以前多了份憔悴的美感。原来失恋真的能让女人变得更加迷人。
　　她已经瞥到我了，但没有抬起头和我打招呼。我估计她是故意等我不在才出现的，她想和城旭单独谈谈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想上前打搅，他们的确该好好沟通一下了。不过我不会走开，反正她也没有回避我的意思。
　　我径直走到城旭背后的那张桌子旁坐下，光明正大，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听人讲话。。
　　这个位置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也很想了解，走到这一步，他们还有怎样的感想。
　　“黎，你怎么会来这里？”
　　城旭的声音有隐隐颤抖。
　　“我是特意来找你，你们的。”
　　她的声音却交织着无奈与感伤，更多的是平静。这样说话的苏黎，和我所接触过的那个苏黎，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空气凝结了一会儿，然后，她先开口：
　　“那天我没能赶上你的婚礼，因为路上堵车。等我赶到时，教堂里已经没有人。这，也许是天意吧。”
　　原来是这样，我也有种深深的无奈感，人真是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尘埃，只要老天动一下手指，尘埃的生活就被翻天覆地。
　　“今天，我特意赶过来，一是来送上我的一份迟到的祝福的。祝你们幸福。”
　　你们？也在跟我说吗？
　　城旭已经回答：
　　“谢谢。”
　　听到苏黎轻笑了一下，声音中略带苦涩味道。
　　“今天的我能如此平静的送出祝福，你真该庆幸。如果那天，我即时赶到，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无法估计。”
　　她顿了顿，
　　“那天，我真的差点疯掉，那种突然掉进万丈深渊的感觉，此生都不能从我心里抹去了。”
　　“黎，我真的很抱歉。”
　　“现在说抱歉又有什么用？放心，我不是来抱怨责备你的。毕竟我没有疯，倒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东西。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了解你的真实想法，看看自己到底失败在哪里。”
　　现在的苏黎，完全变了一个人！冷静下来的她，完全是个成熟女人。

　　此时的城旭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黎，你现在应该清楚了，最后那一次，我是真准备和你分手。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无力再调解我们之间的问题。那种疲惫感，是从我们回国后第一次吵架开始累积的。以后一次又一次被深化，最后终于超越我的极限。”
　　“是的，我终于想明白了，可惜迟了啊，一切都无法挽回。
　　这几天，我好好的反省了自己前段时间的言行。那一阵我还没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相信你真的会跟我分手。
　　我一直很一厢情愿的以为，你还和以前一样在和我冷战，甚至当你打电话来告诉我你要结婚时，我还觉得你是大学时那个没有完全成熟的大男生，在和我赌气。
　　其实，我才是我们之间一直没长大的那个人啊。一直到现在才发现，你一定觉得我很迟钝吧。”
　　“不要这么说。其实国外回来后，我们的生活环境太不同。
　　我要在社会中立足，在工作中打拼，自然会受到无数挫折和教训，人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而你不一样，你的人生，已经有人为你搭桥铺路，完全不用你担心什么。如此一帆风顺，你自然也得不到很多历练。其实我也提醒过你很多次……”
　　“是啊，你提醒过我，可惜那时的我，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唉，原来人生过分顺心理想并不是件好事。遇到挫折往往更加难接受，摔得跟头也更大。
　　如果那时我稍稍放下点可笑的骄傲与自以为是，见你一面，也许还能看出不同，早点醒悟，也不至于一错再错，还让林小姐，不，邵夫人，看了笑话。那时我找了她两次。现在再回忆当时的言行，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像小孩子在耍脾气！”
　　“黎，你能想得如此清楚，我真的很高兴。其实事情演变到这样，我也有很大责任。其实那时我应该当面找你解释清楚的。可是我怕自己到底不够沉稳，见了面一切又乱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尤其经过这么几年磨练，原先有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渐渐消失殆尽。现在的我，在生活上只求稳定平静，这样才有精力去面对事业的压力挑战。
　　你我都应该清楚，我们其实是很不适合的，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你在过的生活，我也很难适应。
　　但我不希望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了对方强行改变自己，这样做，爱情也必定不能长远。我不想我们将来变成一对怨偶。
　　所以我先抽身出来。其实，我可以诚实的说，直到现在我也不可能对你完全没有感觉，但我会努力封沉这段感情，让它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接受你的这些残酷的话。
　　其实我要谢谢你这么直接的说出心中的想法。如果说之前我还心存侥幸，现在我是彻底死心了。
　　从今以后，我会努力抚平自己的伤痛。”
　　听到这里，我知道，马上要结束了。
　　其实，苏黎是个聪明女人，只是聪明人也难免会干糊涂事，我又一次明白自己的幸运。如果她早一点明白一切，我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笑话。
　　此刻，我的心里却很复杂，这样的结局，到底算不算好？我，真的算赢了什么吗？很怀疑，又说不出所以然。
　　那边，苏黎开始告辞了：
　　“今天我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心结解开了，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相信你心里的伤口不比我浅多少吧，大家一起努力了。蜜月时间过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啦。旭，再见！”
　　“黎，我真心希望你能快乐。现在的你，变得比以前更优秀了，一定可以找到适合你的那个人。其他的我不多说了。再见！”
　　苏黎站起来，转身离开之前，突然又出一言：
　　“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除了分手，还有没有其他更完美的解决方法？何苦一定要两败俱伤？”
　　我感觉她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笑，潇洒的消失在门口，去追求她崭新的人生。
　　轻轻地，她走了。
　　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突然羡慕起她，至少，她真真正正的爱过，也得到过爱，在这两点上，我到底是输了，可能也永远赢不回来。
　　城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很自然的转过头对我说：
　　“怡青，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坐过来吃饭吧。”
　　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
　　蜜月中，除了这个小插曲，我们的相处算是很愉快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