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

　　那边华商霖与姜棠算是纠缠个没完没了。

　　两个活宝从战场上打到了朝堂上，又从朝堂上吵到了东宫和王府之中，这下子总算是真真切切的“唇枪舌战”、“耳鬓厮磨”了一番。

　　那边的情况尚且不明，也不知华小王爷能否趁醉一近芳泽——毕竟看似温润如玉的姜棠，还让华商霖私下取了个“大周小辣椒”的诨号，这可并非是浪得虚名。

　　不过一头火热香.艳到令人不敢逼视，另一头也是精彩万分。

　　素来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的姜子非，自从看见了这林一羨那一刻开始，便觉着小鹿乱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这是他从宫中那些美貌乐伶身上从未获得的感觉，当真是新奇极了。

　　他老早就知晓那书里写的风花雪月究竟是啥玩意，然而那含羞带怯的怦然心动，倒未能感知到——由于这位五皇子殿下自小便呼风唤雨的，让人伺候得妥帖，要什么来什么，便未尝知晓那令人心痒又求而不得的情意。

　　可是，如今他对面坐着一个惊艳绝伦的大美人，他倒是局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见过无数美人，多么酣畅的情事他都做过，然而那些都是他在主导，对方处于弱势，毫无还手之力，只会骨酥肉软的配合他几下。

　　久而久之，姜子非也觉得索然无味。

　　过往那些关系是不对等的，乐伶们都惧怕他，说话也唯唯诺诺。

　　可是这林一羨从头至尾都落落大方，言谈举止之间毫无胆怯之色，诗词歌赋乃至家国情怀，竟都能与姜子非聊到一条路上，当真是令五皇子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而且这绝世大美人酒量也是极好的，酒过三巡、姜子非都晕晕乎乎的时候她也不醉，只是那香腮上由内而外的透出了淡粉，好看极了。

　　姜子非嘿嘿傻笑，忍不住了似的，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

　　触感细腻柔滑，姜子非心里的小鹿都欢欣雀跃了起来。

　　“林姑娘这等眼界和谋略，岂会屈居这探香楼，委身做这花魁？”凤眼微眯，视线恍惚，显然是醉了还在强撑。

　　然而林一羨的明眸是一片清亮，她有些含羞的受着那人的轻抚，柔声道：“当年迫不得已，而今早已习惯这些红尘事，又岂有说走便直接抽身而退的道理？”

　　姜子非认真想了想，倒也是。

　　在这探香楼里做花魁，出来亮相表演一次，便能拿到寻常百姓这辈子也拿不到的钱财，况且面对千人拥趸、万人追随，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想来想去，竟然比大部分人都要滋润自在。姜子非点点头，不言语了。

　　林一羨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了，自然是知晓男人会想什么，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些顾虑，掀起了纤长的眼睫，轻轻问道：“五皇子殿下，是第一次来吗？”

　　姜子非微怔，他不愿在林一羨面前失了面子，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先前，也同友人来过几次，只不过上次没有瞧见林姑娘罢了。这里我也算是熟悉得很，哈哈！”他拍了拍大腿掩饰心虚，其实是一次也没来过。

　　这还是这位疯癫的皇子殿下第一次踏足秦楼楚馆。

　　从前，他嫌恶那外面的女人脏，谁成想这档子地界儿，居然还有这天仙一般的人物，当真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林一羨闻言，似乎稍稍放心了。

　　不过转而，她又问：“那这么说，五皇子殿下是早就听说过我了吗？”

　　“当然。”姜子非挑了挑眉。

　　方才他和林一羨鬼扯了那一大通，从言词之间判断出了她的性子和爱好，在姜子非心中，大抵也算是了解了。

　　林一羨的眸光微妙的一闪，如释重负的叹息了一声：“我还以为这是您第一次来，并不了解我呢，当时你豪掷千金，当真吓了我一跳。”

　　美人温声软语的嗔怪，便犹如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细细刮着姜子非的心尖儿。

　　他勾起了一缕那人的秀发，放在鼻尖便是一阵馥郁芬芳，眯了眯眼笑道：“我怎可能不了解你？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人。为你，万金又能如何？”

　　林一羨垂眸一笑，心想也是时候了。

　　这时候气氛正好，林一羨主动起身引了姜子非到床上去，罗帐轻轻落下，直到这美人双眸微微阖上，殷红饱满的唇瓣缓缓凑上来时，姜子非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

　　这一紧张，姜子非便忍不住要多想，一多想，他就合计要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就亲了睡了，把对方都看个溜干净，那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是和他之前的那些女人们一模一样了？

　　这可不行！

　　姜子非激灵了一下，赶紧推开了她：“等等……”望着那双水汪汪宛如黑葡萄似的眸子，他有点不舍这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馋得小老弟顶起发胀，又唯恐这新鲜感过劲儿似的，猛劲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还不能那啥！”

　　“为何？”林一羨都坐到了他腿上了，勾着他的脖子。

　　她忽然露出了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染着樱桃红蔻丹的玉指缓缓在他胸口上画画，语调嗔怪：“哦……我知道了，五皇子殿下不喜欢我主动？你一定喜欢欲拒还迎那种吧？那我们来玩游戏，再慢慢来，好吗？”

　　姜子非真的差一点就点头说好了。

　　但是说来说去，林一羨收了钱，今夜留宿的结局一定是和他快活一场的。每一个客人都不会丢下千金银子不管，来这里只是喝酒逗闷子的——要真有那种人，保准是个傻子！

　　“美人儿，你也知道我是谁。”捏住了对方的柔荑，姜子非这时候倒是端起了五皇子的高傲绢狂架子来，睨视着她，充大头似的说，“本皇子，最不缺的便是钱，你懂吗？”

　　一直处变不惊的林一羨这会子微微怔住了。

　　她稍稍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也理解了姜子非的意思，抬眸道：“五皇子是想……同我细水长流？”

　　一夜孟浪太轻浮，尤其容易让姜子非失去了小鹿乱撞的感觉。

　　于是他强忍着冲动，轻轻摸着对方秀发的模样，倒还真像是动了几分真情，勾着嘴角笑说：“自然，本皇子……才不是那种轻薄小人，爱美人，自当和美人慢慢相处。”

　　林一羨其实一开始也并非花魁，她是从底下一点点爬上来的，爬了不知道多少个床，也数不清与多少男男女女一醉方休，然而鲜少有人如此待她。

　　倒是平白让她生出了几分感动来，不过谁也现实不过林一羨，她很快便从这阵动容里清醒。

　　“既然如此，便多谢五皇子对奴家的抬爱了。”

　　那日街上姜子非肆意轻狂，巴不得站在马脖子上飙车了，林一羨一眼便知晓他脑子不大够用，所以，今日姜子非同她讲这些话，她也并未上心。

　　只是同人说说笑笑，在将那四六不着的五皇子哄睡之后，她从人怀里轻轻起了身，出了房门，转而走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间房。

　　那日林一羨险些被马车撞到是真，但来不及躲开五皇子的马车是假——她是故意接近华商霖的。

　　但是阴差阳错的，林一羨对华商霖身边的唐声晚很感兴趣。

　　那小丫头此刻抱着酒壶睡得打起了小鼾，她床头还摆着小点和烤肉，被褥斜斜的只盖上了她的肚子。

　　林一羨甫一进门，便让这架势给惊了一下。

　　原本只是打算在唐声晚门口转转，瞧瞧这个和夫君一起逛青楼的女子究竟是何物种，谁成想这小妮子连门都不锁，这人多眼杂的青楼里，她也不怕出事。

　　脚步在外屋顿住了，好似有点避嫌的意味。

　　不过林一羨仗着自己是花魁，进了哪间房也不会受责骂，只微微一思索，便放下了心，走进了内间去。

　　床头凌乱的吃食让人轻手轻脚的放好了，林一羨又轻轻拽了拽唐声晚怀里的酒壶。

　　然而一动，唐声晚便不满地呜咽了几声，随后，梦呓似的嘟哝道：“我……讨厌这个世界，咕嘟……”

　　“咕嘟？”林一羨未料她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听得不清楚，索性蹲下了身子来，凑到了她小脸旁边，细细侧耳听去。

　　唐声晚这回念得清楚：“我太孤独了……我害怕。”

　　“这么能闹的人，还会怕孤独么？”林一羨蹲在她床头，静静地瞧着她那睡得粉馥馥的脸蛋，虽不大能理解对方的话，但还是忍俊不禁。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林一羨对那少女稚气未脱的脸蛋下了手。

　　刚一上手，轻轻一掐，便不由自主的低声道：“好可爱。”

　　然而那丫头在睡梦中也泼辣强悍十足，似乎梦中也在和当家主母还有嫡长姐搏斗，一挥手便要抓过来。

　　林一羨向后躲，但是没来得及，那小手还是擦到了那纤长的脖颈。

　　呼吸微微一滞，林一羨眼神恍惚了一刻，便轻握住了对方柔软的手，唐声晚的指尖触摸到了凸起的喉结——明显不属于女人的喉结。

　　然而她睡如死猪，毫无感觉。

　　这时，门口候着的丫鬟忍不住出声催促了：“林公子，快出来吧，不要在别人的房间待太久了，会被盯上的。”

　　林一羨这才回神，轻轻给人盖好了被子，无声的道：“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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