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柚之恋

作者:绯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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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词的后果


      
      城南近郊的蓝天度假村以其依山傍海的优美自然风光每年都吸引着大量的远近游客前来游山玩水,当然酷爱热闹孟爸和江爸也不甘落后啦。
      于是,他们趁着宝平和振元周末参加学校组织的野外生存训练的机会,极力劝服两位夫人一起去蓝天度假村第N次度蜜月,要来一个海边月下漫步的浪漫之旅。
      哗哗哗――哗哗哗――雨一直下。
      孟爸觉得屋内的气氛是有点不太融洽,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正在倚窗观景(或是在生闷气?)的孟夫人,强以轻松愉快的语调打破沉默:“呃,其实在微风细雨的天气里,打着伞雨中漫步也很浪漫呢。”
      咔嚓,窗外一根大树杈被强风刮折。
      “那个、那个……啊!我们去下面的游乐室吧,可以打桌球、健身也、也不错。”孟爸看着夫人美丽又毫无表情的侧脸,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果然很可怕!
      “大哥,楼下的公共设施都停了,因为雨太大造成电路故障……”江爸好心地跑来给孟爸传递信息。
      孟夫人转过头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我们在屋里看电视吧,这里有卫星频道,娱乐节目很好笑……呵呵”孟爸急忙抢着说,干笑不已。
      “姐姐,你知道吗,服务员说一会可能有大停电……”江夫人推开虚掩的房门发布最新消息。
      “我们就来个烛光晚餐吧,天赐良机……”孟爸困兽犹斗,不死心地大叫。
      “你……”孟夫人慢慢地走近丈夫,玫瑰红色的嘴唇抿得很紧。
      “啊,老婆,我错了!请别生气,下次一定听了天气预报再出门……”孟爸高举双手,对天诅咒发愿。虽然高雅的夫人十几年来没有殴夫的习惯,但没准这次就要破戒,因为看夫人的样子好像忍得很辛苦。
      “哈哈……”孟夫人仔细端详着丈夫的一脸青笋菜色,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城北的大肚山天色阴暗,空气里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寒意。创意一中的初一同学们排着队在又潮又湿的树林边正要开始入学以来的第一次野外生存训练。
      “一班的同学们,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革命精神,努力完成组织上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在行军过程中要严明纪律,不准随意脱离集体,因为,对于没有接触过的山里错综复杂地势的你们来说,那是很危险的!!当然了,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大山的我来说……哎哟!” 班主任赵老师在宝平和其他同学的周围来回踱步并慷慨激昂演说时,不慎被草中隐藏的洞崴了脚。
      结果,一班在带队人提前负伤又没有多余的老师的情况下,只好与二班一同出发,都由伊老师带队。
      “伊老师,给你添麻烦了。实,实在对不起!学生们就拜,拜托你了。”刚才还口若悬河的赵老师磕磕巴巴的说,一张黑炭般的国字脸可疑的泛着暗红。原因很简单――伊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别这么说,应该的。请赵老师好好养伤,不用挂念。”伊老师轻轻柔柔的说。
      “得到伊老师的鼓励,我我太感动了……我就知道你是很关心我的……其实我对你,非常非常的……”赵老师一时激动挡在伊老师的身前,想要趁此表白。
      “请问赵老师,军队里伤病人员是不是应该退居二线,而不是挡在队伍前呢?”一旁的江振元实在听不下去了,彬彬有礼的问道。再等赵老师诉衷情下去,天黑也出发不了。
      “你!”一班的班长江振元真是可恶!竟然破坏掉他好不容易才等到的表白机会,最好让他迷路在山上永不出现!赵老师恨恨的退到一边。已经远远落在其他队伍后面的两个班级终于出发了。
      宝平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气,心中焦躁不安,自己只在路上贪看了一会儿景色竟然就掉队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了,远处还传来隆隆的雷声,宝平惊惧的环视周围仿若魑魅魍魉的树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要慌,不要慌,仔细想想出发前老师是怎么说的,她试图平复已经快跳成一个儿的心。
      沙沙,沙沙……右前方的草丛里发出不同于风声的怪响,从远到近越来越近。
      “啊!救命啊!”宝平转身就跑,慌不择路冲进左面浓密的灌木丛。
      “宝平,是我,别跑了!”
      宝平觉得全身的血都涌进脑袋,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跌跌撞撞的只是跑。
      “宝平!别跑了,这样会迷路的!”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宝平的肩,振元不断地喘着粗气赶了上来。
      “振元,我……”宝平说不出来话,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使出全身的劲儿攥着振元的胳膊。
      “这把年纪还哭,是不是老了点儿?”振元冲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还有,别用那么大的劲儿抓着我,留点力气走路吧。”
      宝平低下头睁大眼睛努力地想把眼泪瞪回去,却发现振元的衣袖上血迹斑斑:“振元,你流血了!”
      “应该没事,皮外伤而已。别紧张。”振元拉高右手衣袖,检查伤口;而宝平则连忙从兜里翻出包食物的大手绢,将里面的东西抖落在地,用颤抖的手把他的伤口包住。
      “喂,别缠得那么紧,会不过血的。”
      好像掉雨点了,振元感到胳膊上一阵阵的湿意,左手点着宝平的额头,要她抬头:“喂,得快一点儿了,要下……”
      宝平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泪水,惊的振元手忙脚乱,用左手衣袖一边胡乱的抹着她的脸,一边轻声哄着宝平:“别哭啊,咱们会走出去的,有我呢,别怕,别怕……”宝平哭的更大声!
      “唉,好好的一张脸哭的像猴子屁股,好丑!”
      “你你你说什么!?”宝平气的发抖哭不下去了。
      “这样不是挺美的?我们快走吧,他们会着急的。”振元嘻嘻一笑,不由分说拉着宝平的手就走。
      心情稍缓的宝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悄悄挣脱振元的手,但他握得更紧,抬头偷偷瞧振元的表情,他正以一副坦然的表情看着她。哼,输你啊!要是现在甩开他的手岂不是显得很小气。宝平赌气似的任由振元拉着她走上小路。
      “孟宝平,江振元!你们没事吧!”迎面赶上来的伊老师急的不得了。听到消息也上山寻人的赵老师一瘸一拐气喘吁吁的赶上来,直接责备振元:“呼呼,你,你这家伙,呼呼,不遵守纪律,我一定要罚……”忽然看到伊老师一脸的梨花带泪,让人怜惜,“啊,伊老师,呼呼,我我会教训他们的,呼呼,你别伤心。其实你可以依靠我的,我对你……”
      “赵老师,我看当前最重要的是找路下山。”棒打鸳鸯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赵老师简直气昏了头,认为江振元这样的同学就适合生活在深山老林,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我们走北边!”
      “赵老师——”
      “干什么!?”赵老师觉得自己有脑溢血的前兆。
      “那边才应该是北吧。”振元指着天上星星,毫不怀疑老师已经气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北极星在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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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元,你一定要帮我啦。”宝平破天荒的对振元软语恳求,后者坐在他们常去的D大西点社,嘴里塞了满满的核桃糕点,“这次的戏剧很重要,是在校园文化节上会演,各个院系要比赛的……”
      “宝平?”
      “你同意了吗?”
      “我可以再要一盘吗?”振元很无辜地指着自己面前的空盘子。
      想到是自己打电话叫来这个家伙,宝平认命的让钱包再度缩水:“可是,你有没有在听我的建议啊?”
      “五寨听哇(我在听啊)……”振元呜噜呜噜地说,拿出一条毛巾材料制成的小汗巾,擦了擦粘着蛋糕渣的嘴角。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用手绢啦?”宝平好奇地打量着他。
      振元很大力吞咽下嘴里的食物,缓了一口气:“啊,这个。打球的时候别人给我的。”他很快的丢下了它,再度看着宝平,“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哈?!”宝平挑高了眉毛,看上去与孟夫人的表情十分相似。
      “你说……你要表演是吧?”
      “对呀。”
      “演女主角?”
      “嗯。”宝平头点得有些吃力,“我自己也没想到。可是这回的剧本是一个悲剧情节,他们说于学姐太娇美了,面相上没有悲剧的气氛,于是最后选中了我。”
      “悲剧?那么说――”
      “对,就是我的角色最后死掉啦!”
      “哦,这就好理解了。”振元恍然大悟的样子。
      “什么意思?”
      “这角色很适合你呀!你一到台上就表情僵硬,手脚冰冷,目光呆滞,看上去还真跟死人差不多……”
      “猪头元!你想死啊!”宝平终于忍耐不住了。
      “……嘿嘿嘿……”
      “你不帮我就算了,别来打击我好不好!”宝平有些生气地抿起了嘴。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演不好,辜负大家……还有白学长的信任,她就觉得很难过。
      “我不明白,你在戏剧社排练就行了,找我来帮你干什么?”振元有意无意的问。
      “你好歹在中学也演过三五场舞台剧啊,而且,跟你在一起练,我觉得,我觉得……”
      “怎么样呢?”振元心里一动,口气放温和了许多,等着宝平的下文。
      “我觉得不会紧张啊!你知道吗,这回是白学长跟我演对手戏,我很害怕自己会演不好,这出戏砸在我身上啊!”宝平用右手理了理头发,垂下了目光。自从上次在道具小屋里的经历,她看见白志浩的时候总有一些微妙的腼腆。她很用心地钻研文学形象和戏剧理论,为的是和白学长交谈时不会露怯。当她找不到可以与他交谈的话题时,她总是很紧张。交谈尚且如此,更别说与他四目交投,大声说剧本上的情话了。她一定要练习到没问题的状态才好……
      “是这样吗?”振元注视着宝平,发现她有些神思不属,眼睛垂着,目光盯在自己的十个自然粉红的指甲上,可是不知道心思在琢磨什么。振元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很是有些气闷。
      “嗯,振元,你帮帮我好吗?”宝平从冥想中抬起头来,恳求道。
      振元有一刻很想冲口说“那是你和他之间的问题,你自己努力和他配合,干吗来烦我啊”。可是他好死不死的偏偏接触到了宝平清亮的眼睛和恳切的神情,他怔住了。虽然他从小到大都嘲笑宝平,打击得她哭笑不得,可是她的真正的心愿他从来没有违背过。一种更深沉的情愫笼罩着振元的心,这个飞扬跳脱、口无遮拦的大男生居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宝平又惊又喜。
      “是。”振元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那太好了!”宝平从书包里迅速地抽出一本影印的稿件,“那这个给你,明天你就来我的学校,好吗?”
      “你早就准备好了啊。”振元淡淡地翻了翻剧本。
      “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哟,振元你最好人了哈!”宝平真的是有如释重负的心情,居然一反常态,对着振元的语气中带有一点女孩子撒娇的意思。
      “你少废话啦!”振元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反应。小毛巾就被他丢在桌子上,他到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看它一眼。
      自此振元就开始了贯穿城市南北,为公共交通做贡献的生涯。在漫长的行车途中,剧本也被他看熟了。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一个贵族领主的儿子奥兰多,在邻国求学时,爱上了老师的侄女克劳迪亚。在他们佳期临近的时候,邻国的国王突然暴毙,太子的弟弟在奥兰多的国家支持下发动了夺嫡的战争,战火席卷了两个国土。奥兰多和克劳迪亚忍痛分别,临行前发下了誓言,他们有婚约的两个家族决不自相残杀。但是造化弄人,奥兰多的家园毁于战争,他只有集合他的封地人民进行保卫,最后卷入了战争的机器。克劳迪亚的父亲和兄长双双战死,克劳迪亚只有自己披挂上阵,来避免小弟的出征。在一场大会战中,奥兰多误伤了自己的爱人,克劳迪亚终于死去,血色和平最后到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振元嗤之以鼻,“明明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加上花木兰的噱头,然后经过好莱坞方式的改写罢了!”
      说归说,他不得不承认剧本还是有些味道的。在舞台上以学生剧场简陋道具来表现战争,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除了灯光和音响要注意效果之外,更大程度上需要用演员的台词和动作来推进情节。恰恰在这个环节上,剧本还是达到了目的。
      宝平虽然是女主角,其实戏份比男主角少了很多。但是她的台词比较关键,尤其是临死前的一幕必须达到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宝平已经就此专门和振元练了三天,还没有收获。原因是……
      “今天绝对不能笑场!”宝平大声对振元说,不知道是警告他还是在提醒自己。
      “小姐,你站得直挺挺地说‘我想我就要死了’,我只能想到僵尸乍见啊!”振元坏心的说,“我看今天你最好加上动作和感情,不要像前几场那样背台词啦!你这一幕很重要的!”
      “那也对。你跟我演对手戏好吧!”宝平同意了。
      “还有谁呢!只有我命苦……”
      “你快一点啦!”宝平打断了他的牢骚,“我应该躺下吗?”
      “急什么!”振元哭笑不得,“从这里开始!”他指着一处剧本。
      会战开始了……奥兰多的好朋友死在敌人的剑下……他杀红了眼睛,手刃数人……
      振元做着仿佛在混战的动作,一脸肃杀之气。
      这时,奥兰多的头盔被一个人打掉了,可是他最后打倒了那个敌人……正当他起身警觉四顾,看见一个失去了马、穿著敌国盔甲的战士举起双臂向他跑了过来……他无暇思考,对那人当胸一剑……
      宝平咕咚一声躺在地上。
      振元哈哈大笑。
      “你有没有搞错啊!”“已经中剑”的宝平抬起头来气愤地说。
      “热水瓶,你摔得太实在了,而且是屁股着地,实在比较有喜剧效果。”振元振振有词。
      “那我……?”
      “你要这样子。”振元收了笑,认真的示范,“先是身体向前摇晃一下,以为你在跑,惯性使然。然后用手捂住胸,虽然你带着面具脸上也要作出不置信的表情,踉跄一下,面向后倒。记住,要用背部着地!”
      “那样会很疼的……”宝平小声抗议。
      “膝盖先屈一下,这样会减轻冲力。到时候再让他们在台上那个角落的地下铺一条薄软垫。不过动作就是这样,一定要美!”
      “哦……知道了。”宝平答应着,信服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振元,发现他今天是如此地让人信赖。
      ……奥兰多当胸一剑……克劳迪亚倒在地上……她发出一声凄楚微弱的叫喊:“奥兰多……”
      宝平这一声叫得甚是合格,原因无他,她着地的时候确实摔的有点气血逆涌。
      奥兰多惊讶的停下了脚步,上前抱住了躺卧在地上的身体,掀开了战士的头盔……
      “克劳迪亚!神啊!是克劳迪亚!”奥兰多(振元)大喊。
      奥兰多的随从赶来了(振元代演):“大人,是克劳迪亚小姐!她的脸原本是朵红玫瑰,现在是朵白玫瑰。她要死了,大人,准没错……”
      “死!谁说她会死!”奥兰多抱紧了爱人,把脸颊凑近克劳迪亚。
      “离我远一点,猪头元!”宝平出了戏,抱怨道。
      “剧本就是这么写的,快念台词啦。”“奥兰多”坚定地说。
      “嗯……”宝平凄楚的说,“奥兰多,是上天惩罚我们吗?”她的眼神开始迷离,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因为我们都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奥兰多”发出一声哽咽。
      “你为什么哭?”“克劳迪亚”动了动手臂,居然现出了一丝微笑,“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见面吗?你也是这样,以为我是战士,掀开了我的头盔……”她仿佛是想去摸爱人的脸庞,最终还是提不起手臂,“你多么英俊啊,一如从前……可是那个时候你的脸离我多近啊,不像现在你离我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奥兰多”额头与她相抵,急切地说,“你看不清楚我了吗,克劳迪亚?”
      他们的呼吸几乎融合到了一起,宝平娇嫩的脸庞离振元如此之近,他注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微微翕动着的美丽的嘴唇,心里怦怦地跳动着,慢慢凑近自己的脸―――
      啪!一本厚书拍在他的脸上!
      “你要干什么?”克劳迪亚――不,宝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怒。
      “你、你好大力气,哪里像个垂死之人。”振元狼狈地说,幸亏打篮球晒黑了脸,不然脸红起来就更加难看了。
      宝平从地上直坐起身子,瞪了他一眼。可是她自己也有些难堪。刚才振元离她这么近……
      “得,我坐在这,你把剩下的台词背完吧。”振元坐回了椅子上,不知为什么,有点提不起精神。
      “嗯。”宝平镇定了一下,接着背起来,“我不必看……我再也用不着看了。我想我就要死了。我想分出一半心灵来诅咒上天,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她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我改了主意……”振元小声提醒。
      “现在我改了主意。我要留下整个心灵来全心全意地爱你,这样死亡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宝平叹了一口气,“怎么办,最后一段我总是忘记!”
      振元没有马上说话。等到他开口时,基本上已经做回了那个笑嘻嘻的振元:“忘掉了也没关系,谁规定临死前一定要把话说完?到时候你就装死,把难题留给白耗子好了!”
      “托你吉言!人家叫白志浩啦!”宝平白了他一眼。
      
      “孟学妹,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古典戏剧社的排练场上,白志浩第六次纠正宝平,纵然涵养很好的他声音里也透出烦恼,“你这是怎么了呢?”
      “对不起……”宝平低声道着歉。眼前的白学长穿着黑色绣金线的戏装,气质高贵,有如王侯,在他的配合下表演,原本是每个戏剧社的女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自己怎么就手脚僵直得像个木头人呢?
      “可怜哪!”一边的于美人有意长长地叹息一声,“看宝平一脸纯纯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可能有恋爱经验,怎么可能演好这个角色?”她到底说的是“纯纯”还是“蠢蠢”呢?宝平本来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现在听到这一句话,霎时间涨红了脸。她小巧的鼻尖上泌出了一层薄汗,清亮的眼睛闪出了愤怒的光芒。可是她又不能马上回嘴,因为、因为自己没有谈过恋爱是事实啊!
      就在这时,白志浩不紧不慢地插话了:“比起有些恋爱经验多到不知如何借鉴的人,我觉得孟学妹的用心体会更为可贵。______我们再练习一次好了。”他转向宝平,温和地鼓励着她。
      宝平的脸又红了红,不过这一回是出于感激。突然,也许是因为学长对她的温柔让她有了灵感,她顺利地说出了那些原本让她害羞和脸红的山盟海誓:
      “奥兰多,让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宝平____———不,是宝平扮演的“克劳迪亚”柔情脉脉地注视着英俊的贵族青年,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住他的臂膀,“因为你的缘故,我希望这个世界是一朵巨大的雏菊,全部的花瓣只是为了验证‘爱我’、‘不爱我’两个等级……”
      “那么,现在你知道我爱你,等于我把半个世界奉送给了你。”“奥兰多”回答。
      “怪不得你迟迟不肯表白心意,原来代价是如此沉重啊……”“克劳迪亚”____———宝平俏皮地说。她的声音镇定,动作自如,还算顺利地演完了这一幕。
      “很不错!很不错。”白志浩随即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表情还要生动一点,但是今天这样的表现已经过关了。”
      宝平仅仅微笑了一下。这样的赞扬并没有让她兴奋,于美人的冷眼也没有让她沮丧。刚才的表演,仿佛隐隐间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舞台上的动情原本就是与现实不同的两回事情。白志浩的冷静恰恰是他演技的保证,而真正沉浸在感情里的人,动作永远不会那么优雅自如。刚才她没有演好,原因是感受到白志浩这种冷静觉得不知所措;现在她演得有了感觉,恰恰也是依靠白志浩的冷静,让她有了榜样。收拾着道具,宝平反而有些可怜于美人了:她终于知道这次换掉女主角的真正原因。于美人已经对白志浩很有“企图”了,怎么可能有精力在听到“情话”之余作出美丽的反应?学长是为了不要出丑……
      那么他为什么选了我?不就是因为我这份冷静吗?宝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睛黯然地一垂。是的。自己如果放任这种不在状态的情况持续下去,那么也会沦为出丑的主角、可笑的对象……这就是表错了情的人的下场。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把戏演好。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来这些天振元在自己面前排练时的笨手笨脚,不由得偷偷地笑了。
      就在这种时而顺利、时而坎坷,时而还有江振元“关心”的探问……的日子里,艺术节的正式演出到来了。
      
      “乖女,你的台词真的记住了吗?服装带全了吗?待会摔的时候不要太实在,老爸我给你准
      备了膏药……”
      听说女儿要演出,按捺不住激动的孟爸,在女儿的拒绝其观看下,由江振元同学自告奋勇地带到了演出现场。同来的自然还有江家伯父伯母。此刻,孟爸担心地嘱咐着将要上场的宝平。孟夫人和江家父母全体坐在台下前排,在江振元的陪伴下准备观看大戏上演。
      “爸,你再这样说我会很紧张啦……”穿著一袭漂亮的白色长裙,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的克劳迪亚——不,是扮好装的宝平额头已经出现了汗,无可奈何的望着激动的爸爸,顺便不敢太露骨的向乐悠悠的振元射出仇恨的目光。
      “老江,你不觉得这一幅情景似曾相识吗?”江夫人兴奋地扯扯江爸的袖子,“好像以前我们就看过宝平在台上穿得漂漂亮亮地表演呢……”
      孟夫人笑着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真的漂亮到这个程度了吗?居然会篡改江家弟妹的记忆?那一次明明是他家儿子演主角,宝平仅仅是一条连站起来表演的机会都没有的毛毛虫啊。
      “是啊是啊!”江爸一口肯定了妻子传来的记忆电波,摆弄着手中的摄像机,“可惜那次咱家的机器坏了,没有保留下来那一次宝平精彩的表演……”
      “哈……”孟夫人放弃了更正的意图。
      宝平有一点听不下去了:“伯父伯母,你们——”
      “我们相信你会演得更好的!你要再创辉煌啊!”江爸热情保证。“其实——”
      “宝平,该去准备了。”振元突然站起身来,拉住宝平的臂肘,“大家好好观看吧,我送宝平去后台。”他的口气温和然而动作坚定。
      “你为什么不让我更正呢?”宝平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那明明是你的演出,我只是一只毛毛虫。”
      “那重要吗?”振元的语气连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都没有。宝平一时间为之错愕,当她转向他的脸时,发现他的眼睛及其直接地望着自己,漂亮的眼睛里洋溢着明显的欣赏和一种模糊的难以名状的情愫。好像有句重要的话在他的嘴唇上颤动,可是他不太情愿说出口。
      “怎么了?”宝平的喉咙有点发干,声音更小了一些。
      “不,没什么。”振元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又走了几步,他才继续说,“你已经变成蝴蝶了,要有信心啊。”
      他的嗓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宝平心慌意乱地想着。振元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低低的,充满着男子气?他不会突然再变过脸,大声说什么嘲笑的话了吧?那么请再温柔一点吧,因为她真的很需要他的鼓励……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振元碰了碰她冰凉的手指:“从小你就是这样,一紧张就手心发冷。你别担心。你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吗?”宝平像一只无助的被冷雨淋到的小猫,眼巴巴的看着振元。
      振元笑出来:“没问题,你不是跟我排练了很久了吗?还能有什么问题?……你干吗这样直盯盯看着我啊?把我当男主角了吗?误会了。”
      “那我还没紧张到那个地步。”宝平回嘴。
      “好了,快去吧。”振元既像是鼓励又像是打发一般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种手势又像是他仅仅对宝平作着朋友方式的安慰。
      “嗯!”宝平对他作出一个可爱的笑脸,转身要走。
      “喂!”
      “又有什么事情?”
      “让他们在你摔倒的地方垫一点东西啊,别忘了。”振元的脸在一块幕布造成的阴影下,奇怪地看不清表情,好像是带着面具在说话。
      “知道了!”宝平轻快地挥了挥手,跑进了后台。
      振元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带着一丝有点恍惚的微笑。他孩子气地抚了抚嘴角,试图想把笑容抹平。今天的宝平真的很漂亮……自己从没发现过的漂亮———嗯,就是那些搞文学的人所说的“惊艳”吗?他从来没有见过宝平穿那么长的裙子,显得她的身材像一棵亭亭玉立的白桦树。还有她的额头显得那么白皙明净,就好像———
      “从前额到头顶形成一道月光……”台上传来一声朗诵让振元吓了一跳,原来演出已经开始了。他急忙回到了座位上,生怕父母问起自己为何耽搁了那么久。可见他对爸爸妈妈还是缺乏了解,他们两个正在兴奋的望着台上,因为正在摄录,所以不敢讲话,可是目光和手势却没有闲着。孟爸也好不到哪里去,反而是孟夫人在振元落座的时候慈和地看了他一眼。
      宝平终于出场了。她的样貌可爱,举止端庄,虽然演技有点青涩,可是仍然讨人喜欢。大部分的男生观众发出肯定的声音,而很多女生的眼睛里,却满含着嫉妒。
      孟夫人看看女儿,又看看振元,发现这个大男生此刻居然在跟着剧情,嘴里念念有词,而且都是在宝平说话的时候。难道他在帮女儿对台词?难道女儿一直在找振元练习吗?孟夫人看着振元的过分认真到有点傻气的样子,微微笑了。
      终于到了克劳迪亚即将死亡的一幕。振元有些紧张起来了。这一场是宝平平常日子最容易出错也是最难演好的一场,而且这是全戏的高潮,一旦有问题,前面的戏等于白演了……
      会战开始了……奥兰多的好朋友死在敌人的剑下……他杀红了眼睛,手刃数人……
      这时,奥兰多的头盔被一个人打掉了,可是他最后打倒了那个敌人……正当他起身警觉四顾,看见一个失去了马、穿著敌国盔甲的战士举起双臂向他跑了过来……他无暇思考,对那人当胸一剑……奥兰多当胸一剑……其实是克劳迪亚的骑士倒在地上……
      宝平躺倒在地。动作是很优美没错啦。可是振元皱起了眉头——他刚才分明听到了冬的一声台板的响声。这个笨蛋究竟是忘了嘱咐剧务安装防护垫,还是根本就躺错了地方?! 居然会摔成这样,真是蠢猪!
      “奥兰多……”“克劳迪亚”发出微弱的叫喊。白志浩扮演的奥兰多先是双眼充血的寻找下一个复仇目标,继而听到这熟悉的呼喊为之一怔。而后他像发疯一样,一把掀掉了那骑士的头盔。
      “嗯……”宝平凄楚的说,“奥兰多,是上天惩罚我们吗?”她的眼神开始迷离,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因为我们都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奥兰多”的眼泪滴到“克劳迪亚”的手上。真的是眼泪啊!宝平惊讶地想:学长居然这么入戏,真是了不起!
      “你为什么哭?”宝平接着说台词——“克劳迪亚”动了动手臂,居然现出了一丝微笑,“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见面吗?你也是这样,以为我是战士,掀开了我的头盔……”她仿佛是想去摸爱人的脸庞,最终还是提不起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你多么英俊啊,一如从前……可是那个时候你的脸离我多近啊,不像现在你离我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奥兰多”额头与她相抵,急切地说,“你看不清楚我了吗,克劳迪亚?”
      宝平镇定了一下,接着背起来,“我不必看……我再也用不着看了。我想我就要死了。我想分出一半心灵来诅咒上天,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她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我改了主意……”振元坐在台下,情不自禁小声提醒。糟了,这个家伙不会真的忘词了吧!
      宝平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的心里一片空白,绝望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她脊背上爬。她用惊慌的目光注视着白志浩: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白志浩也有一点无措。但是宝平的绝望目光非但没有穿帮,而且还和剧情十分的符合,让她的声音和语调带有平素没有的、将死的萧索。白志浩镇定了一下,轻轻对宝平点了点头,鼓励她接着发挥,也是让她放心。
      宝平不知道是感动是着急是羞愧,泪水夺眶而出。她心一横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壮着胆子编造下去。她略略抬起头,任自己倚在白志浩的怀里,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声音暗哑的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突然睁大眼睛,伸出手指向虚空,“那是什么啊?奥兰多……”手臂一阵痉挛,而后软软垂下。克劳迪亚闭上了眼睛。
      “奥兰多”并没有马上悲伤欲绝。他静静地跪坐在原地,抱着爱人的身体,过了片刻,像是跟孩子一样温柔地说起话来:“……看见了什么?克劳迪亚……不管是什么,你别怕,你别怕。你这么美丽善良,相信死神的镰刀也无力向你劈落……分出一半心灵来诅咒命运吗?不,请你……用全心全意来爱我!克劳迪亚,克劳迪亚,现在应该还不晚吧……”
      奥兰多悲伤地说着,俯下头来看着克劳迪亚的脸庞,像是突然被拉回到现实中一样打了个寒噤:“上帝啊,她多冷……”他低下头来,向着那“灰白的,寒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冷色调的灯光打下,大幕徐徐降落,台下沉默了数秒钟,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很多女孩子还流下了眼泪:“好感人哦……”
      “就是啊,白志浩真厉害!”
      “那个女孩子也不错啦,配合比较默契的!”
      这一边,江爸和孟爸也高兴地大力鼓掌。江夫人高兴地看看儿子,却发现振元的表情——他根本就没有表情。他的眼睛没有看着台上,而是似看非看的注视着自己的鞋子,嘴角抿出了不明显的两道纹路。还没等江夫人和同样发现不对劲的孟夫人开口问话,振元已经霍然站起来,匆匆消失在欢呼的人群当中。
      “借过——借过!”振元有些粗暴地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孟伯母正在后面惊愕地看着自己,他知道待会宝平会吃惊和不满的发现自己不在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孩子气……可是,自己实在无法留在现场,实在无法去面对别人的目光!
      他的心被愤懑涨满了,眼前一幕幕全是大幕落下前最后的画面-----——那个该死的白耗子,他,居然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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