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曜晨雪

　　“顾灏明的手里握有股份，他的能力更让人忌惮，与其放任一个会威胁到你的人在外面，倒不如放在自己的身边好监督，所以你让顾灏明回来了。而当时刘欣丽还在，势力不容小觑，有顾灏明在，她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对你的关注力就会削弱，更有利于你对刘欣丽的报复，所以顾灏明不得不回来。我说的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说：“继续说！”

　　“现在刘欣丽不在了，你成了最大的股东，顾灏明这个虚设给刘欣丽看的敌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果，顾灏明愿意放弃这里的财产，你是否愿意放他走？我可以劝他放弃这里的一切，不再与你相争，你能放过他吗？”

　　他敛起了笑容，看了我几秒，而后说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顾家的董事会明天就要召开了，我不想出什么岔子，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回去吧！”

　　说完他拿起笔继续工作，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说的果然没错，桌子上确实放着离婚协议书，并且已经签好了字。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的第一场婚姻就这样无声的结束了。

　　天气潮热，有些口渴，喝了杯凉茶，只觉得昏昏欲睡，走进卧室，眼皮已经睁不开了，这一睡竟是一整天。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原来那人怕我捣乱，竟然让人在我的茶里放了安眠药。

　　如今董事会已经结束，我有些气愤。今天上午的董事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整栋别墅静的吓人，竟然看不到一个人。

　　顾灏天坐在轮椅上，轮椅靠在一棵苍翠青葱的树木上，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抚着布满皱纹的树皮。静美的他像是谪仙一般，让人不忍打扰，我竟真的就这么看呆了，伫立在原地不动分毫，之前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他悄然回过了脸，温柔的浅笑，“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现在你自由了，你可以去找灏明了。昨天给你下安眠药，抱歉，我是确定了分量下的，不会对你身体有什么伤害。”

　　恍如梦境，他在说什么？我可以去找顾灏明了，我自由了？反应过来的我拔腿就往外跑，终于，可以跟顾灏明面对面的站着，以张初晨的身份，而不是顾灏天的妻子。

　　只顾着跑，却没有注意脚下，不慎绊了一跤，被人扶了一把。抬头看见一身便装的方清伟，不穿西装的他，显得平易近人很多。

　　只是感觉他仿佛瞬间老了许多，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憔悴，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病了。　　我问：“方先生，你怎么了？”
　　他放开了我，看着我，双目直盯着我，让我有些发怵。

　　“是有人生病了，不过不是我。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开口求你什么，不过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谁能帮到我了？”

　　一向严肃的他说出这番话，让我不自在，看来事情确实很严重，“什么事？如今我也快走了，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帮的。”

　　方清伟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张小姐，咱们换个地方，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我点了点头。尾随他去了一栋大厦，站在大厦前，他注视着大厦几秒。

　　而后转过头，说道：“张小姐，求你帮帮灏天少爷，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请你去劝劝灏明少爷，不要让他对灏天少爷赶尽杀绝！”

　　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带着难以压抑的悲痛绝望。这时的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别墅里没有一个人？董事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赶尽杀绝？”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上午的董事会，灏明少爷成了顾家最大的股东，成了顾家真正的当家人。灏天少爷的生意因为灏明少爷遇到了瓶颈，损失惨重，股份以低价出售，全数被灏明少爷收购。就连现在的那栋别墅也不再属于灏天少爷，灏天少爷什么都没有了，灏明少爷可以随时让他去睡大街。我知道灏明少爷爱你，我请求你去劝劝灏明少爷，求他放灏天少爷一条生路。”

　　原来，在我睡着的这短短一天里，竟然发生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最终的赢家是灏明。我应该高兴，可是却高兴不起来。

　　我看着面前这双祈求的眼睛，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帮顾灏天，如果不是他失败了，如今要去睡大街的估计就是顾灏明了。”

　　他苦笑，“果然，你也是恨灏天少爷的。他明明没有害任何人，却要被你们所有的人恨着，他背负着别人没能背负的一切，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

　　他转过身，指着面前的大楼，“十五年前，灏天少爷十五岁，曜宸少爷十岁，这栋大厦初建，贪玩的曜宸少爷在这里面玩耍，钢筋滚落，灏天少爷不顾一切救下吓傻了的曜宸少爷，落得终身残废。别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只有灏天少爷知道那是刘欣丽的刻意安排。”

　　他像是沉溺在往事中，顿了顿，继续说：“从那以后灏天少爷变了，他不再与灏明少爷亲近，也不再与曜宸少爷亲近，反而主动接近刘欣丽。在那同一年，夫人病死了，带着对刘欣丽跟老爷的恨，死了，灏天少爷目睹夫人死的过程，见证了老爷的绝情。那个男人，最终没有去看夫人一眼，轮椅上的灏天少爷，捂着灏明少爷的眼睛，始终没让他看夫人死不瞑目的容颜。”

　　我听着他声音的哽咽，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变得清晰。

　　“老爷在夫人死后很快娶了刘欣丽，别墅里换了新的女主人。五年后，与刘欣丽不和的灏明少爷推倒了刘欣丽，挨了老爷一巴掌，被赶出了别墅。而后的十年里，陪在灏明少爷身边的只有曜宸少爷而已。”

　　天仿佛听到了这个男人悲切的心声，竟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后来老爷病重，恨老爷的灏明少爷不但不去看望，反而离家出走，而这时灏天少爷被查出患有骨癌。”

　　“骨癌”二字让我震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顾灏天的身体有问题，为什么他总是有着病态的苍白憔悴！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开始筹划这后来的事情，为灏明少爷除去刘欣丽，在生意上让灏明少爷成为真正的赢家，因此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在董事会上让灏明少爷成为顾家真正的当家人，灏天少爷没有害任何人，包括你。”

　　我呆若木鸡，静静的立在那里，此刻我宁愿自己是在听一个虚构的故事。

　　方清伟摇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灏天少爷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从中国来，他怕你睡不安稳，为你的房间里放上香炉，里面有安神的香料。你不吃饭，他在你的门前放上饭菜。你母亲去世，他为你买机票。刘欣丽怀疑你的身份，他怕你有生命危险，娶你为妻。这一切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吗？”

　　恨一个人很累，恨错了人更累，更是心碎。如今的我只剩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知跟愚钝！
　　胸口像是压着千斤的石块，窒息的疼痛让我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为什么我没能早一点儿发现，为什么我跟所有的人一样？

　　我离开了那栋大厦，开车迅速回到了那栋别墅。

　　第一次，我想要回到那里，第一次，我想要见到那个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论我多么的疲惫，总能安然入睡？鼻边萦绕的淡淡清香究竟源于哪里？门口的饭菜不是舒柔送来的，竟然是他！

　　雨越下越大，跑到顾灏天的身边，我的衣服已经淋透了，而他依旧在那树下，浑身也已经湿透。

　　或许我是疯了，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最终被我忍了下来，眼泪掺着雨水顺着脸颊无声流下。

　　我疯了般跑向他的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肩膀，这一刻，我只想抱着他，想要告诉他，别人的肩膀也可以借给他依靠，这世上不光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用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一切。

　　疼痛的喉咙里迸出的声音分贝异常的大，沙哑哽咽，更是刺耳难听，“为什么不进去？为什么要在这里淋雨？生病了怎么办？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起一切？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可以保护好所有的人吗？你关心着别人，保护着别人，谁来关心你，谁来保护你？”

　　说到最后，我不是在说，而是在哭诉，他的手温柔的拍着我的肩，似安抚孩子一般。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借给他肩膀，还是在借他的肩膀？自己是在安慰他，还是他的安慰我？

　　稍微止住了哭声，耳边穿来了他温柔的声音，“初晨，谢谢你，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为我流泪。”

　　我松开了他的肩膀，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走到他的身后，推着他进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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