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捉妖师追星实录

　　屋子里燃着灯。
　　温暖的橘红色灯光映衬着沈南青的脸。本就眉目温柔，此刻被这灯光映衬越发显得谪仙一般。

　　我盯着画像上的人瞧，不由感叹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啊。

　　画像上的沈南青坐在书案前，手持一本泛黄古卷，桌子上一灯如豆，他眉眼低垂看得入神。

　　鸦羽般的长睫，高挺的鼻梁，点绛唇剪水瞳，线条柔和的脸。他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我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完全长成了我欢喜的样子，每一个点都令我移不开眼。

　　又凝神看了一会，我四下环顾，大黑不知到何处野去了，此刻这间小屋只有我一个。

　　便忐忑着忐忑着悄悄凑到画前，踮起脚尖大力嗅了嗅。

　　的确有一股极其浅淡的檀香气，与三日前那个收妖夜晚相同。
　　我敢确定，那夜我晕厥之前看到的人的确就是沈南青。

　　这念头一起，我心底便腾起一股子又温暖又酸涩的感觉来。温暖的是想不到我与沈南青居然有再见之缘，酸涩的是他并没有等我醒来，竟是如此来去匆匆。

　　然而，好歹他曾救过我，即便他是天上星我是脚下尘，毕竟有了交集。
　　我轻叹口气，伸手轻触他的脸，沿着那眉眼一路滑下，到了薄唇时一颗心早已跳成了奔鹿。

　　从这侧唇角到那侧唇角小心翼翼的描摹，我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期待来。

　　若是，若是能与他见一面，哪怕一句话不说只是远远的看着，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念头就像一枚毒草，迅速在我心底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我想见他，十分想要见到他。

　　然而我并不后悔未与李绍玉一同上山。沈南青于我来说便是皎皎明月般的存在，我不忍亵渎他，容不得对他有半点不合礼教的念头。

　　我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
　　“小段，小段。”

　　随着我那扇可怜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魏长风叫魂般的唤着我的名，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眼见了我便来拽我袖管。

　　我躲开他，“要死了，我又没丢魂。”
　　“快快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嗯？你说清楚，怎么了？天上掉银子了？”

　　“沈南青啊——”魏长风终于发现了挂在床头的画像，怔了怔，便指着那画像，“他，就是这位偷心贼，下山了。”

　　“啊？！”
　　“我说他下山了。”
　　“你确定？”
　　“确定，就在长街尽头那排木板房那儿呢。”
　　“木板房？”

　　这回轮到我怔住，那木板房闹妖精，虽说不知那坨屎一般的妖精最后是生是死，可是好端端的他去那作甚。

　　“哎呀我说不清，你就说吧，你想不想见他。”
　　“想。”我毫不犹疑的回答。
　　“那就快打扮打扮，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倒真是凑热闹。

　　一盏茶之后我与魏长风已经在中街尽头的木板房前，沈南青的确下了山，也的确在这里，奈何我却凑不到他近前。

　　寂静了几日的中街今夜说不出的热闹，到处都是人，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人山人海中有许许多多的大姑娘小媳妇，个顶个的花枝招展围成圈，圈内有两个人。

　　圈内自然有沈南青，只是我想不到与沈南青一同出现的，还有白日里刚刚认识的李绍玉。

　　想来也不稀奇，毕竟都是不空山弟子，他们一同出现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我翘起脚看，跳着高看，还是看不清他们被重重人群包围其内到底在做何。心下急得不行，又恼怒魏长风那厮说得不清不楚。

　　将头上贯的金钗摘下，我无比嫌弃的扯扯这翠绿裙摆，觉得自己打扮得像只花凤凰。
　　“这都看不到。”我郁郁。

　　魏长风悻悻地笑，“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
　　“是啊，为何这么多人？”
　　“不是前几日北疆闹妖精么，”
　　“嗯，我知道。”我叹了口气，心道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

　　魏长风便继续道：“据说是他收服了那搞事的妖精，不空老头一高兴，就让他大师兄领着他下山来处理后续工作。”

　　“后续工作？”
　　“就是除除晦气施施法，走个过场啊。”魏长风单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补充道：“不空真人那心思其实我明白，这些都是假的，他不过想要给不空山多增加点收入而已。”

　　“啊？”我继续虐.待那翠绿的裙摆，心不在焉的听他胡扯。
　　“你不知道吧，不空山最近都没多少收入。”
　　“为何，不空商铺里不是贩卖消息和弟子画像么。”
　　“可是没人买啊，据说新收的这批弟子质量太差，没有小姑娘真情实感的为他们花银子。”
　　“我明白，所以不空真人就又想起了沈南青？”我终于放弃虐.待那裙角，抬眼去瞧人山人海的包.围圈。

　　还真的热闹，看来不空真人这主意打得好。

　　“说来也是巧了，要我说就是沈南青命好，合该他翻身。据说三日前那晚上他私自下山，结果就误打误撞收了妖。回山门时不空真人当然要问啊，本来是要严惩他私自下山的，结果还不等严惩，这事就被咱北疆县令知道了，敲锣打鼓的送了牌匾上山，金笔写着为民除害，仙风道骨八个大字。不空真人一高兴也就当场应允了县令请求仙门弟子下山破除妖障的请求。”

　　“当然是县令的功劳，闹妖精这几日北疆商铺不敢开门，百姓不敢上街，已经严重影响了北疆的经济发展，县令大老爷急着呢，他当然要大张旗鼓的令北疆所有百姓知晓，妖精已除，这样才能尽快恢复如常啊。”

　　“哦，”我点头，接口道，“不空真人当然也喜欢县令大老爷把事情闹得全城尽知，这样也好趁机推出不空山新星。呃，只是他也不算新人了。”

　　“六载饮冰初心不改，”魏长风那厮摇头晃脑的说着，“不空真人可是只老狐狸，你瞧给出这口号，是打算赚取你们这些傻姑娘的眼泪呢。

　　“六载饮冰初心不改。”我轻声念一遍，心内说不出的酸楚，想来他沉浮六载从当年的小有水花到如今的二次翻红，各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说得清。

　　“沈南青，沈南青，沈南青，沈南青。”人群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他的名字，瞬间一呼百应，人声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

　　我依然看不到圈内的景象，可是我已不需再看。

　　转身朝来时路走去，我像是突然放下了心头大石。今后的沈南青会有许多人替我对他好，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想来在不空山也不会再受欺负。

　　如今他真的成了天上的星，而我，依旧是这脚下的尘。

　　苍穹如墨，如墨的苍穹上有星闪烁，恰如三日前那个收妖的夜晚。
　　我不亏，这时想起，应该感谢那纸妖曾冒充过一次沈南青。我毕竟曾与他牵过手并肩而行，那晚自动闪向两旁的花，他脚下的祥云，我都会永远在记忆里珍藏。

　　“你干嘛去？”魏长风追上我，边走边在我耳边聒噪。
　　“回家。”
　　“不看了？”
　　“不看了。”
　　“为什么啊？”魏长风一头雾水地问我。

　　我止住脚步朝他笑，“你也看到了，会有许多人替我对他好。六年了，想不到时间真是过得飞快，我又该搬家了。”

　　“搬家？搬到哪？”魏长风瞪大了眼睛看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舍得？”
　　“舍得不舍得又怎样？你说得对，他是天上的星，我只是这脚下的尘。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希望他早日得道成仙。”

　　“你——”魏长风似情绪失控，一把扯住我袖管，张了张嘴，红了眼眶，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的放开我袖管，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那是明月楼的方向。

　　“你去哪？”我看着他的背影，竟觉那平日看来极其洒脱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萧索。

　　“去找明珠。”风送来他的声音，与往日不同。

　　这厮，明明欢喜明珠，却从不承认。我摇头，看着他背影消失，回首最后瞧一眼那人山人海的地界，也说不上是解.脱还是怎样。

　　人有时候不能太执着。

　　夜风如酒，送来浓郁的花香。只是几日，这北疆的春便已轰轰烈烈到来。只可惜北疆之后的春我再也看不到了。

　　我大步朝前走，身后的嘈杂人声越来越遥远，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无论多美妙的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我已经不想知道那夜是不是沈南青救了我，也不想知道他为何要私自下山了。留点疑问也好，就像我等不到北疆的夏一样，留点疑问，留点遗憾，这才是人生啊。

　　无论多远的路总会走到尽头，此刻我已站在我的小屋门前，远离了那些人声光影与沈南青。

　　拉开屋门，点燃油灯，大黑依旧不在家，只要出去野就永远没个时间。我摘下床头挂着的画像，细心卷好，收在包裹里，然后开始整理仅有的几件衣物。

　　我的身外之物不多，这六年在北疆我没攒下什么，然而我不遗憾。
　　包裹很快收拾好了，我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有些渴，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像嫩草钻出冰冻土地，大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势。

　　心咯噔一声，我突然发现一件要命的事，
　　白日里那想要饮血啖肉的念头又起，那绝不是因为我中了胖老板的招。

　　我的丹田之处似有一团火，正熊熊燃烧。我低头，居然看到自丹田处发出微红光焰来，那里似有一个火球，正旋转不休。

　　这是什么？内丹？还是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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