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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颗心
头痛,要命的头痛。
要命的头痛中我依稀听到水声。
“滴答,滴答。”
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很远,又仿佛就在耳边。我努力睁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我心中一片清明,知晓自己此刻并非梦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恼人的状态中抽.离。
我还记得我被人拍了肩膀,应是熄灭了一盏魂火,然而我敢确定那并非鬼怪。我倒地之前曾看到一双绣花鞋,红缎子面的绣花鞋上不绣鸳鸯不绣牡丹,独独绣了一对猫头鹰。
这图案我十分眼熟。
可是,我到底曾在何处见过?
我搜藏刮肚的回忆,终于忆起,在我与沈南青初到王庄之时,就站在潮生家门外,回首,便是那样一个面容姣好的红衣红裙红鞋子女子款款而来。
秀娘!
我一个激灵醒转,先前忽远忽近的水声原来就在眼前。
此刻我躺在一处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抬头,望不见星空;穹顶很矮,我担心只要直起腰身便会撞破了头;而我身下,是干涸的黑泥。
黑色的泥土,触目所及,我四周都是这种材质的泥土。它们组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狭小空间,而我就躺在这个狭小空间的正中。
我的头顶上方有水珠自黑色的泥土里渗出来,一滴两滴的落下,落到了我的头顶,再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最后钻进我微敞的领口里,透心凉。
环境很昏暗,幸亏还不至于目不可视,我的不远处有光源,那微光一点透过背对着我坐着的人,努力将这方空间照亮,然而却是有限。
背对着我坐着的是个女子。
红衣红裙红鞋,红缎子面鞋上不绣鸳鸯不绣牡丹,独独绣了一对猫头鹰。
秀娘?
为什么她的身子可以透过微光?难道是个纸做的假人?
我仔细观察,发现那背影呼吸平稳,绝非纸扎的假人。
可是,为什么她的身子可以透过光线呢?
我不记得狐族有这本事。
何况,秀娘为何要把我掳到这里,这里,又是哪儿?
我的头痛得要命,而这疑问更令我的太阳穴猛.烈的跳动起来。这空间不像地面上,倒像是在地底某处。
我想起了那三十二颗鲜血淋漓跳动不停的心,想起了王庄的命.案,暗暗后悔我不该独自行动。我本该等到沈南青与魏长风回来后一同有所动作的,如今这般,即便我被她灭.口也是无从寻找,必然要长眠于此了。
那么,我的心,会不会就是第三十三颗可以开启法.坛的重中之重?
“秀娘——”我干着嗓子,知道这时候没必要装傻,“我在此处感受不到阳气,而如此透骨的阴气,难道我们是在地下?”我环顾四周,悄悄戳了下地面,不由皱眉,“让我猜猜,这里泛着土腥气,而四周空间狭小,难道你在后院挖了个坑?”
心猛地一跳,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是不是就在那三十二颗心坑的旁边?我感受得到血.腥.气。”
背对着我坐着的秀娘终于转身,我这才瞧清,她单手持着一只火折子,火折子的光明明灭灭,照耀着她的脸;她本生得面目姣好,然而此刻被那火光映照得却现几分阴.森。
她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想要偷偷运行法力,却是失败。
我的丹田处突然空空荡荡,无法力可提。
深吸口气我闭目感受,若她当真拿走了那枚火灵丹我倒要感谢她狐族上下百代,然而并没有;那枚火灵丹还在,只是似陷沉眠,我无法调动它。
这是什么见鬼的玩应儿,该它出力的时候就装死。
我在心底咒.骂它一万遍,随后眯眼呲牙朝秀娘做一个自认为无比天真的笑意,“这地方太冷了,又太黑,不如咱们出去谈,好不好?”
说完就后悔,觉得自己像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本以为秀娘不会理我,谁知她也学着我的样子呲牙眯眼,笑得一脸天真,“不好。”
“呃?咳咳咳。”我差点被自己唾沫噎.死。
“可是,这水淋得我透心凉。”我仍做垂.死.挣.扎。
“怕你渴。”秀娘依旧在笑,笑得像个假人。
“我不渴,何况这么喝水我实在不习惯。”我好歹止住咳,觉得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好像不是我。
“可我就是这么喝水的呀。要多喝水,这样才会鲜艳。对了,你不喜欢这里么?这里多好啊,有水喝还有这么甜的土。地面有什么好?那里没好人。”
我歪头瞧秀娘,这女子好像有点不对劲,然而她就是她,瞧不出任何不同。
“什么意思?有人欺负你?”我试探着问道。
俗话说黑夜最容易令人打开心扉,难不成如今夜深沉,秀娘也要对我敞开心扉一回?
我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又忆起忘了自何处看过的杂书,据说有一种狐是天生没有性别的,它们会根据所喜欢的人的性别而做出性别选择。换句话说可男可女,可公可母。
我头上的冷汗便滚落下来,甚至感受不到头顶不停滴落的雨水有多令人不爽了。
我可没那奇特爱好,万一哪天它一个高兴又变回女子了呢?何况这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我段织锦可是个有节操的妖精,即便繁华万种,也独爱沈南青一个。
正混想着,就听秀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单手托腮,看起来一派天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没。”我回。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怎么也学不好。为什么他只喜欢她不喜欢我?难道我为他做得不够多?我已经很可怜了,为了他还要受他的欺负。”
得,还是个狗血剧情。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这几日我在此落脚,觉得秀娘对潮生一心一意,而那潮生都是个残废了,怎么还扯仨挂俩的呢?
何况他想扯也得有条件啊,我不记得曾有何人登过这小夫妇的家门。
我头痛,要命的头痛。
在脑中搜刮合适词汇,我可不想在此状态下惹恼她。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的,不过你那么好,如今又大着肚子,就算不为自己想,总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天地良心我平生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
本以为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谁知我这话出口便见本笑得一脸天真的秀娘脸色越来越差,就连那笑容都似定在了脸上,看起来诡异至极。
她眼中忽然血光一闪,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像个流星般扑过来。
我依旧躺在原地,有心躲.避却是动不得半分。
她的爪子准确掐上我脖子,我瞬间便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而脑中充血,眼珠子直往外鼓,就连喉咙都发出恐怖的“咯咯”声。
我四肢绵软,神智越来越飘忽,想不到我段织锦居然如此轻易的便要死了,还是死在这种方式下。
这也太丢脸了吧。
天地良心,我还没有拐走沈南青,我还不知道他那两片唇到底是冰凉还是温热,我还没活够,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死呢?
情急之下我想起舌尖血,便试着咬舌头,谢天谢地我的牙齿还能动。
蓄了满满一口舌尖血,我猛朝秀娘一喷;血雾腾起,自半空落下将我俩笼罩。
脖子上的巨大压力还在,我眼前金星直冒,而那血雾散尽,丝毫未曾影响秀娘。
我的娘,丫的不怕我舌尖血。
我命休矣。
便心有戚戚然。越来越剧烈的窒息感令我很想放.弃.抵.抗,就这样两眼一闭结束漫长无止的不老不死岁月吧。
呃?我不是不老不死么?那么,如若我今儿被掐死了,会怎么样?
我本打算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里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然而秀娘却没有给我时间。
她手上又加力,在那样的大力气下,我觉得我的脖子就快被她扭断了。
“簌簌,簌簌。”
正在我濒死之际,忽听得头顶有声音传下,那似乎是落叶之音,然而正全神贯注置我与死地的秀娘却浑身一个激灵,迅速松开手。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便见眼前人影一闪,她竟直直飞上去,撞破穹顶黑泥,消失不见。
那身形矫健身段窈窕,哪像个身怀有孕的准娘亲。
“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着,觉得下一刻就会把肺子咳出来,脖子上的外力骤然消失这令我咳个不停,然而好歹我脱险了,暂时死不了了。只是此刻浑身绵软,眼前阵阵发黑。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像是有某种线索,它一直就在那,然而我偏偏抓不住猜不透想不到。
真累呀。
但我应该逃出去,不能坐以待毙。
我这般想的时候,发现四周泛着腥气的泥土中隐隐传来一股香气,那香气方才一直存在于这处空间,存在于秀娘身上。
只是我没在意。
那么浓的香,像紫薇花。
真累呀。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我脑海,接着便是要命的空白到来,我竟突然昏睡了过去。
身上很暖和,眼皮子很烫,那种温.软像是情人的手正抚.摸着我的背。我努力睁开眼,便见一线天光。
天已经大亮了,光线自窗透进来。
“你终于醒了,是要吓死我们么?”魏长风的聒噪伴随着第一线撞入我眼底的天光而来。
我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眯着眼循声瞧,魏长风正双臂环抱背靠着墙壁立着;而沈南青不远不近的坐在角落里,见我醒了,似乎想动动身子,终究没有。
他朝我勾了勾唇角,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光,“魏兄很担心段姑娘。”
得,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了。
我抬手揉两边额角,“我睡了多久?”
“三日。”沈南青说。
“三日?”我惊呼,“我为何睡了三日?”
“那得问你自己啊,我们回来就看到你躺在后院紫薇花下,怎么都叫不醒;这三日你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挺.尸,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魏长风絮絮叨叨倒苦水。
我嘶了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我为什么躺在后院?睡了三日?”
“你不记得了?”魏长风夸张的大叫。
我摇头,“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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