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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梁壁结着手印,黑眸中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在放空,仿佛在沉思。
白银不负重任,拖着玉牌蛇行到梁壁附近,仿佛感应到什么,往另一边滑行过去,私塾是三进院子,竹林旁边是供夫子用饭的地方,绿草铺地,竹林松柏环绕,白银绕过松柏,来到高高的门槛,竖着细小的身子,嘶嘶地吐着蛇信,探头往里面望。
屋里,女子蜷缩在地上,衣裙铺地,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白银爬进去,玉牌被拖在地上框框地作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其响亮。
这个女子有实体,不像外面那些虚影,白银慢慢靠近,望着那和他爹非常相似闭着眼睛咬着下唇的女子。
白银好纠结,然后卷着尾巴把套在脖颈上缩小的手链解下来。
但是,要怎样给女子戴上呢?白银没有手啊。
拖着手链,蛇信子在女子脸上扫了下,女子睁开漆黑暗淡的双眸,对上近在眼前黑亮的蛇眼和红艳艳的蛇信子,若换个人,吓都吓死了,突然有条蛇出现在自己脑袋旁边虎视眈眈地吐舌头,一副要把你吞下去的架势。
这是一条很有钱的小白蛇,还会送人闪闪发光的手链,女子艰难地接过小白蛇尾巴上卷着的手链,手链发出璀璨的光芒笼罩女子,减缓了神力造成的痛苦。
白银见光芒中女子的神情缓和下来,就想出去找他爹来帮忙,然而变故在这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借着门外淡淡的星光,只看到大概轮廓,身形高大,如一座大山挡在门口,男子跨进来,落地无声,直把白银和女子笼罩在阴影下,白银后退,心里把黄鼠狼骂个狗血淋头,这么大个子闯进来还不通知他爹。
退到女子脸颊边,望着和他爹相似的面容,悲从中来,以后都吃不上他爹做的烤鸡了。
男子见到白银时,笑了一下,“虽然外面的人很过分,但我时间不多了,需要一个新躯壳,这次来的人让人很惊喜,包括你这个小东西。”
说完还舔了下唇角,仿佛面前摆着一道美味可口的餐点。
白银:……
白银身为一条蛇,遇到威胁和危险会本能作出反击,只是平时懒散惯,又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性命。他调动周身灵力,白光微闪,一个七八岁粉雕玉琢穿雪白衣袍的孩童,脚裸挂着一块玉牌,衬得皮肤更显瓷白温润,鸦翅般的睫毛轻颤,眼尾狭长,薄薄的眼皮下漆黑的眼仁透着股妖邪和惊讶,乌亮的黑发披散肩膀。
“这么小就能化形,看来真是个宝贝。”男子低沉的笑声闷在喉中,发出愉悦的声音。
雪白衣袍孩童眨着狭长的大眼睛,学着他爹的动作运用灵力在空中画起阵法,一股冷冽彻骨的风刃带着冰渣子冲向男子。
“嘭嘭嘭!”
窗棂门框“哐哐”地发出巨响,男子毫发无伤地站着,白银变回小白蛇倒在地上,眸光沉沉地望向男子身后的门口。
男子缓步走近挡住了视线,眼看着对方的手越来越近正要搏上最后一击咬上去的时候,空中传来极轻微的噗哧声,一只手从男子的胸前穿出,暗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啪嗒,落在白银面前,暗红血色晕开,散发出独有的腥味。
男子的动作一顿,颈脖同样被一只指节明晰冰凉的手攥着。
“大舅子,这么晚不睡,夜游?”
白银听着他爹讨人嫌的声音,整条蛇放松下来。
男子发出呵呵的声音,“来找你。”
对方扭着头颅向后看着梁壁,颈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眼珠黑沉无光,挂着诡异的笑容,对着梁壁一阵桀桀地发笑。
梁壁呵一声冷笑,抽出右手,把整个“人”往后扯,扔到屋外。
屋外,鬼声凄凄,不绝于耳,大舅子扳着脖子移回正位,闪身躲过劈来的刀锋,蓝白冰寒之气的剑影如幻阵般从四周射来,密密麻麻,大舅子化成一串黑烟四散,在剑阵外化为实体,虚空中黑影重重,他随手一抓,鬼声凄厉,化为冤戾飘向大舅子,被吸收殆尽。
大舅子生得魁梧,样貌粗狂,嘴角噙着微笑,胸膛的大窟窿仍在,寒风对穿而过。
段瑞挥刀直上,刀刀致命,司徒炎灵力汇聚剑尖,封住对方退路。
黑夜中,刀光剑影,身影飞快。
隐在竹林处的郭伦单手撑着窗台翻身进屋,透过淡淡的亮光,看清屋里的情形,地上趴着一人一蛇,梁壁神色不明地半跪着。
四方神的阵法只是幌子,最初启动是为逼真,就为了逼出藏在帘后的鬼。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阵法把梁壁的娘逼出来,对于阴物,四方神的威压是恐怖的,若然不是有白银给的手链,恐怕不消一刻,要不魂飞魄散,要不就永远被镇压在这里。
然而这位,既拥有实体,恐怕已到厉鬼级别,若有人性还未湮灭,只要好好修炼,就能进入修真世界。
面对至亲,梁壁不知道如何反应,几十年素未谋面的母子,面对面,母亲不知道他是谁,在他母亲心里,他已经死了,死在三十年前,死在乱葬岗里,小树林里的小坟包就是他的。
他迟了二十年……
“对不起,我来迟了,母亲。”梁壁红着眼眶。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母亲。”
女子手上的手链变得黯淡无光,紧闭的凤眼缓缓睁开,梁壁紧张地看着对方,刚才阵法启动,一个是震出幕后人,一个是试探他母亲是不是在这里,魂魄执念成鬼,是被时光遗忘的存在,也是难以化去心中怨恨的存在。
“你叫谁做母亲?”对方清冷的目光凉凉地盯着梁壁。
梁壁一阵窒息,不知如何是好,喉咙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吐不出一句话来。
低敛着眉眼,心里苦涩。
女子的目光扫过梁壁的眉眼面容,有一瞬的失神,下意识地重复了句。
“叫谁做母亲?”
又是一阵沉默。
女子出神地望着梁壁,“叫谁呢?”
“我的孩儿在很久以前就没了,你又是谁呢?”
“你的孩儿没死,他被一个老爷爷捡回去抚养……我就是那个孩子,你一直在寻找的……”梁壁低低地回答,成串的泪珠滚出眼眶,模糊了视线里的事物,然而他得到了一个冰凉的抚摸。
“嗯,长得跟你爹很像,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家里的子侄。”
一个眨眼,泪珠滑落,对上女子漆黑的眸光,面容冷淡,感觉不到重遇儿子的喜悦,“……”
他娘是……面瘫?
梁壁心里既委屈,又有点庆幸,没有什么母子重聚抱头痛哭的狗血场面出现,他娘很淡定,淡定到好像他这个儿子并不是很重要。
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他娘一个迟疑的眼神,“你的体质……”
梁壁的体质至阴,深受各方阴物鬼怪喜爱,同时又是绝佳的炉鼎,没有一定的实力,连自保都成问题。
幸好梁壁打架天分惊人,一个眼神一个挑衅的动作,都能燃起他的打架欲望。
“我的体质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病。”
他娘看了他几眼,皱眉道:“你做了修士?几岁了?”
每个母亲对子女的婚姻很重视,尤其年纪大了还单身,但是想到刚脱单就在外面打怪的恋人,他脸颊莫名有些烧,梁壁咳了咳,道:“嗯,跟着一个很厉害的师父,现在在皇家修真学院学习,我看起来面嫩,但已经三十而立了,娘。”
这一声娘叫得有些心颤。
他娘低垂着眼睑,冷漠得紧,梁壁接着道:“刚交了个伴侣。”
这句话明显触到他娘的神经,撩起眼皮,发了个问号:“刚?”
梁壁心里一紧,立刻说好话,“嗯,您见过的,人好样貌好品行好,没有不良嗜好。”
“打架还挺厉害的。”
他娘不吭声,梁壁内心想不会是担心他会被家暴吧?正想为段瑞美言两句,就听他娘道:“已经三十了,过去了这么久。”
梁壁听得心里又是一紧,时光仿佛跟他俩母子开了个玩笑,遥远时空中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婴儿的尸骸带到小树林里的小坟包,把别人的婴儿当作自己的儿子,而然被她带出来的婴孩魂力不够又是枉死,很快就被乱葬岗里的老居民蚕食殆尽,或者怨念轻微脱离投胎。
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直到面前这位青年的出现,长得和记忆中的某人很像,身长玉立眉眼出挑,一开始还以为是鬼修,见过两次,声称是她的儿子,时光真的开了一个玩笑,她儿子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长大了,甚至有伴侣。
因执念成鬼,现在儿子来了,她有刹那的茫然,她还能“活着”吗?
“能。”梁壁的嗓音如同细细的飘絮。
“如果您想留下来。”
冷白的手贴上梁壁的脸颊,再轻柔的动作在僵硬冰冷的肢体做出来如同被坚硬的寒冰磨擦着。
“不了,我想下辈子再做你的母亲。”亲自为你换尿布,换上她准备好的小衣服,看着他爬着跌进她怀里嘎嘎笑到迈着两条小短腿追在身后喊娘,过几年长成青葱少年郎,亲眼看着少年郎蜕变成青年。
现在的她只能想象手下皮肤的温度。
梁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楚,笑着抱住他娘,泪珠溢满眼眶。
“好,我为你找最好的和尚道士。”
白银蛇小,依偎在他奶奶身旁,几乎被衣物遮盖着,刚爬出来就被豆大的水滴砸中,蛇信子沾了口,咸咸的,抬头一看,发现他爹哭成了泪人儿。
白银见他爹哭的这么伤心,焦急地鼓足灵力,却未能像刚才那样变身,心里懊悔沮丧不在话下。
外面的战斗正酣然,郭伦看着被打得体无完肤的大舅子,像打不死的蟑螂,头颅歪在一边还能战斗,这根本就不是修士。
灵魂夺舍会和躯体产生排斥,这大舅子估计早就被夺去躯体,骨头肉身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
身体破烂,但是灵体元神强,需要换一个身体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这个小镇存在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被核查上报,若不是这位李村长的夫人,命比金贵,恐怕百年后仍不会被发现,
李村长是夭折的命,却活的风生水起,这样的人霸占了别人的寿元,若还能修真,估计是最适合夺舍。
二打一,还收拾不了这大舅子,可想而知这“人”若不是受躯体限制,恐怕他们四人还不是其对手。
司徒炎和段瑞各有损伤,灵力耗费不少,对方除了肢体本来就不堪一击,仿佛未曾受损。
“段小公子,司徒小少爷,你们天资好,又出身高贵,是老夫最看好的,可惜啊,这贼老天就是偏心,老夫动不了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要来阻挡老夫好吗?”歪脖子的“大舅子”破风箱漏风的嗓音嘶哑的嗓音殷殷恳切,“老夫只差一步就能再次飞升,就差一个能容纳老夫力量的身躯!”
再次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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