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钟声为谁而鸣

作者:八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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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滴眼泪


      这时,一道光出现了。
      在那正对着刑台的街口,一个骑着骡子的身影正注视着一切,他那深邃的眼窝中闪烁着类于宝石的光芒。
      伽西莫多脸上凝固的可怕神情被那柔光照耀着,变得甜蜜、温和而宽厚起来。
      那身影愈近,他嘴角的微笑愈夸张,那卑微的姿态,恭顺的神情,就算是神仆面对上帝,也不过如此了,那正像一朵因为爱大地而把自己埋进尘埃里去的雏菊。
      然而这结果却也很明晰,那身影走近了刑台,露出了一种令人费解的神情,低下了眼睛,从人群外围绕路离开了。
      那正是副主教堂·克洛德·孚罗洛。
      伽西莫多像是对上了美杜莎的眼睛,化作了一座凄厉的石雕,痛苦而僵硬。微笑还在一片阴云间停留了一会,但那是痛苦的、无力的、带着深深悲哀的微笑。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钟头,又半个钟头,他在那被人不停地折磨,虐待,嘲笑,人群冷漠地热闹着,像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时间早就已经到了。
      突然他又带着加倍的痛苦和失望在锁链里挣扎,把他身子底下的木板都震动了,他打破了一直固执地保持着的缄默,用又嘶哑又愤怒的声音吼叫:“给水喝!”那声音比起人,更像是动物在咆哮,把人们叫骂的声音都盖没了。
      这声悲惨的呼唤,并没有引起同情,反而使刑台四周的巴黎善良市民更加大声地哄笑起来,一时间,那连接刑台和地面的石阶变得无比丑恶起来,令任何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望而却步。
      几分钟后,伽西莫多用失望的眼睛扫视了人们一遍,又用更加令人心碎的声音喊道:“给水喝!”
      他的胸腔剧烈地鼓动着,你可以听到,那是一眼快要干涸的泉水发出的隆隆悲鸣。
      仍然只引起一阵哄笑。
      “喝这个吧!”罗班·普斯潘叫喊着,把一块在阴沟里泡过的海绵扔到他脸上,“拿去吧,恶汉!算我欠你的情哪!”
      有个妇人把一块石子向他头上扔去:“这是给你在黑夜里用那些倒霉的钟惊醒我们的教训!”
      “喂,小子!”一个跛脚使劲拄着拐杖走到他跟前喊道,“你还在圣母院塔顶上咒骂我们不?”
      “这只碗给你去喝水!”一个男人把一个破瓦罐向他的胸脯扔去,“我老婆就是因为看见你从她面前走过,才生下了一个两个脑袋的娃娃!”
      “我的母猫生下了一只六只脚的小猫!”一个老妇把一块瓦片向他头上扔去,尖声嚷道。
      “给水喝!”伽西莫多喘息着喊了第三遍。
      这时他看见人群里闪开一条路,走出了一位装束奇特的姑娘,身边带着一只金色犄角的雪白的小山羊,手里拿着一面小鼓。
      伽西莫多的独眼闪了一下,原来就是他昨晚曾经想抢走的那个波希米亚姑娘呀。
      他模糊地意识到正是因为那件事他此刻才在这里受惩罚的。因此他十分相信她也是来向他报复的,也是像别人一样来打他的。
      看见她真的迅速走上了石级,愤怒和轻视使他透不过气,他真想把刑台打个粉碎,假若他的独眼能够发出雷电,那波希米亚姑娘一定会给雷电击毙,上不了刑台啦。
      她一言不发地走近那扭着身子枉自躲避她的犯人,从胸前取出一只葫芦,温柔地举到那可怜人干裂的嘴边。
      这时,人们看见他那一直干燥如焚的独眼里,滚出了一大颗眼泪,沿着那长时间被失望弄皱了的难看的脸颊慢慢流下来。这也许是那不幸的人生平第一次流出的眼泪。
      这时他竟忘记要喝水了,那埃及姑娘不耐烦地扁了扁小嘴,微笑着把水倒在伽西莫多张着的嘴里,他一口气喝着,他显然是渴到极点了。
      喝完水,那可怜人便伸出黑黑的嘴,无疑是想吻一吻那帮助了他的美丽的小手。
      但那姑娘有些疑惑,想起了前一晚那件未遂的暴行,便像小孩害怕被野兽咬着似的,惊恐地把手缩回去了。
      于是那可怜的聋子用充满责怪和无限悲哀的眼光望着她。
      那漂亮、鲜艳、纯洁、迷人而又那么娇弱的姑娘,竟会那样好心肠地跑去救助一个如此可怜丑恶的家伙,那情景无论如何是很动人的,而这件事又发生在一个刑台上,那就更为动人了。
      观众也都被感动了,大家拍着手喊道:“好极了,好极了!”
      隐修女正是在这个当儿从她那洞穴的小窗口望见埃及姑娘在刑台上,于是她狠狠地咒骂道:“该死的埃及女人!该死!该死!”
      “闭嘴!”一个声音道,如果这时候埃及姑娘转过头听到了话,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那个昨天晚上恶意刁难她的神甫,然而,此时观众的掌声已经盖过了这里无意义的对话,她在那盛赞中不好意思地溜走了。
      隐修女本想回骂回去,却看见刚刚还在窗口边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伽西莫多被解绑后下了刑台,人群陆陆续续地也散去了。
      “该死!”隐修女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了一通,发现栏杆边多了一个精致的瓦罐,该是那个男人留下的,晃了晃,里面是甘甜清冽的泉水,她费力地卡着缝隙把瓦罐搬了进来,她也已经两天没喝过水了。
      几天后的黄昏,特蕾莎的好朋友们正在街上走着,她们准备去她家里探望她,顺便打听一下前些天有关她的那个奇闻的真假,一个姑娘抬起头,本想看看太阳到哪里了,却看见了一个斜靠在钟塔顶上凝神望着广场方向的身影。
      “那是谁?难道那就是传言中的住在钟塔里的恶魔吗?他还穿着神甫的衣服!”
      “真是少见多怪,那是副主教克洛德孚罗洛,就是惯常叫做巫师的那个神甫。”
      是的,姑娘们看见的那个斜靠在钟塔顶上凝神望着流浪姑娘跳舞的神甫,的确是副主教克洛德·孚罗洛。
      看了好一会,克洛德收回了目光,转身回了自己塔顶的密室。
      在两塔起基的平台上,从东边一人高的地方,在方形窗口那里依旧能望见这具有传奇色彩的密室的内部,这是一所光秃空洞而破旧的小屋,粉刷得不好的墙壁上,到处装饰着黄色雕刻。
      这个小密室经常被蝙蝠和蜘蛛占据着,因而倒霉的虫豸往往不攻自破,不能长久留存。
      每天日落前一个钟头,副主教就爬上那座钟塔的楼梯,把自己关闭在那个密室里,有时就在那里过夜。
      那天,他一来到他那休息室的低矮的门前,把他经常挂在身边的小荷包里的钥匙插进钥匙孔,一阵鼓声和响板声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声音是从巴尔维广场来的。
      克洛德·孚罗洛急忙把钥匙放回荷包,过一会他就已经站在钟塔顶上,就像那些姑娘看见他时那副阴森沉思的样子。
      他严肃地不动地待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观看着,思考着。他脚下是整个巴黎以及它的成千座建筑的顶楼和秀丽的山冈的圆圆的轮廓,是桥下曲折的河流与街上潮涌似的行人,是那些云彩和烟雾,是那些和圣母院挤在一起的高高低低的屋脊。但是在这整座城市里,副主教的眼睛在所有的街道中只注意一个地方,那就是巴尔维广场,在所有的人中间只注意一个人,那就是那个流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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