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

　　过了几天，祝冠云给她打电话，“童童，小楼一楼那画...是你画的？”
　　“竹林那幅吗？嗯…那天随手摹的，怎么了吗？”

　　“没事，我问问，临的挺不错的。”余下的话他没说，他从那幅画里看到了老师的影子，那种一丝丝温暖透过作品，把人烘的暖暖的熟悉感。

　　“是吗？”
　　“那幅画本身就很不错，我说不上来，有种妈妈的怀抱的感觉。”
　　“舅舅，画家叫什么名字呀？还有其他作品吗？”

　　“没…画家去世了。”

　　祝冠云陷入回忆，他在那所旧宅子里度过了一整个夏天，不停歇的知了声，刺眼的阳光，满园的花香。他常在园子里画画，还能闻到风里有黄角兰的香味，老师时而过来指导他两句。余声在旁边玩儿积木，太阳在他的背脊上落下一道影子，他浑然不觉，沉浸在孩子的世界。

　　那时，他们常在树下乘凉，泡一壶茶，吃着糕点，享受夏日漫长的午后，过的悠闲。

　　“那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

　　九月底，《青春》结束了在法国的展览，被送回到余卿卿的手中。余卿卿让人将画打包送到她的公寓，她确认过后，就送去给余声。

　　她坐在画室的木地板上，把包裹拆封，再次看这幅画，不禁想到在小楼看幅竹林。两幅出自不同画家之手的画，却仿佛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种大自然的神秘宁静之意扑面而来。

　　“也许...他也会喜欢那幅画...”她自言自语的说着。

　　她仔细检查过后，打电话给余声，电话嘀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余声？”
　　”嗯。“

　　“画送回来了，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不用麻烦，我派人过来取。”

　　“可我喜欢亲手交货。”
　　余卿卿打算好了要向他索要人情的，她最近画画全无灵感，需要一个可以带给他灵感的模特。

　　余声沉默片刻，“...行，我待会儿把地址给你。”
　　“好。”

　　“再见。”
　　“再见。”

　　没过几分钟，收到余声的短信，【花园路57号】。

　　隔天余卿卿一大早就起来，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仔细用盒子包装好。将《青春》原封不动的包起来，直奔花园路而去。

　　到了花园路，余卿卿有些惊讶，他住这里？这房子也太老了吧…就像古时候的江南的大宅院，感觉随时都能上演争家产的大戏。

　　她看了看四周，好像这一片都是这种白墙黑瓦的老宅子，半高的树木围着房子，正值午后，白墙上树影幢幢，煞是好看。

　　她给余声打电话，又是两声就接通了，好像是设定好程序似的。
　　“余声，我到门口了。”

　　“你等一下”，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余卿卿愣了下，看了眼手机，“挂的真快…”

　　“吱呀”一声，铜锁木门打开，走出来一位老人家。

　　“请问是余小姐吗？”
　　“嗯…对，我是。”

　　“余小姐，请进。”
　　“嗯，好，我先把画拿出来。”

　　余卿卿打开后备箱，准备把画拿出来，旁边立马有人上前接手，她拎着点心跟着进门。

　　老人家领着她走过一面刻着福字的照壁，只见道路两旁都栽种着低矮的灌木丛，跨过一道小门，就进了堂屋。

　　“余小姐请坐，少爷马上就来。”
　　“嗯，好的。”

　　她刚坐下，就有人端了杯茶送上来，摆在她手边，她局促的道了声谢。

　　余卿卿把背挺得溜直，打量着这间屋子，布局是中式风格，正中两把太师椅并一张方几，上悬一副山水画。两边依次摆放着四张椅子，周围有矮几上放着一些西洋摆件和现代化装饰品。

　　她低头喝茶，喝得急，不小心被烫到，娇俏的伸了伸舌头。

　　余声进门就看她一脸端庄的坐着，裙子一丝不苟的垂在小腿上，柳眉轻皱，眸子里好像有些懊恼，也不知道在恼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抱歉，久等了...”
　　“没事。”

　　余声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生了逗她的心思，“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嗯，我以为这种宅子都收归国有了。”为了缓解不安，她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

　　“想参观？”

　　“方便吗？”她说话客气，但脸上却是一副“你快带我看看”的表情。

　　她进过这样的宅子，大多数都是一些名人故居，早当作景点来运营，每次去都是不欢而散。她运气不好，总能碰见成群结队而来的大爷大妈，有图新鲜的年轻情侣，有走马观花的游客，都汇聚一堂，好不热闹。耳边时刻传来的吵闹声，生生抹杀了中式古典的优雅。

　　这个宅子似乎仍然保留着古代建筑的特色，但也有一些新的元素，桌上摆的现代雕塑，还有墙上的后现代主义油画，有一丝违和，但又觉得恰如其分。

　　“可以。”
　　她一听，笑着上前，“我来推你。”

　　她这才注意到，这宅子里的门槛都拆了精光。

　　“走这边。”

　　余卿卿跟着他的指示，先看了前院的几间会客室，穿过一道上书“倚月”的拱门，就进了后院。

　　后院主体是一个大花园，两侧有游廊连接，正中有个水池，池边临水建了座小楼，四角攒尖方顶，共有三层，简单的黑窗白墙。爬山虎恣意的占据了一整面墙体，整个小楼显得绿意盎然。楼旁还有三两棵桃树，此时仍枝叶繁茂。

　　园中还有三座假山，池塘南面的假山最高，顶上有座六角亭，取名“待霜”。东南角种了一片竹子，竹林旁有一矩形小亭，透过墙壁上的空窗，恰可见竹林幽幽。

　　仔细看看，这园子遍布巧思，春观桃，夏赏荷，秋折桂，冬闻梅，定是煞费苦心。

　　余声带她进了小楼，“这里现在是我的书房。”

　　余卿卿走到他的书桌前，只见桌面散落几本书籍，有两本背脊向上，想是他正在看的。边角还有一只香炉，干干净净，不像是常使用的样子。右侧有一排书架，排列整齐，一尘不染，想是他常常打扫。

　　“你可以去三楼看看，虽不及待霜亭高，但也别有一番意趣。”

　　她看了看旋转而上的楼梯，又看了看余声。

　　“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余卿卿小跑着上楼，三楼只在正中放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方几，四面都是窗子，楼梯正对面的墙上有一块匾，写着“荷风四面”。

　　推开窗，恰可见那一池碧波，荷花已经开败了，不难想象，夏日里一池荷花，并几声蛙鸣，清风徐来，该是多么惬意。

　　不远处有棵黄角兰，树干粗壮，应是棵老树，风拂过，细枝嫩芽抖了抖，可爱极了。余卿卿看着就笑了，夏天满屋子应该都是它的香气吧。

　　她下楼便对他说：“真是个好地方。”

　　“是吗？”
　　“嗯。”

　　她见窗边摆有茶具，道：“我给你泡壶茶吧。”
　　余声点头应允。

　　“对了，我带了些点心来，放在前院，你让人取来，当做茶点吧。”
　　余声到一边给胡叔打了个电话。

　　余卿卿净手后坐下，见旁边有一罐白毫银针，伸手打开，单头嫩芽，色泽嫩绿。她又低头嗅了嗅，有花香毫香，还有新茶的青茶味，配甜度高的绿豆糕正好合适。

　　白毫银针不能用沸水，将沸未沸时温度正好，可保留毫香，倒一杯在白瓷小杯中，推至他面前。

　　“试试？”

　　她泡茶时，余声一直在旁观察，冲泡过程快平稳，手法熟练，难怪她这么自信，定是从小教养。

　　余声端起面前的杯子，能清晰的闻见花毫香，点了点头，小嘬着饮尽。

　　她又为他添了两次，方才开口：“吃人嘴软，我能讨一讨你欠的人情吗？”

　　他抬头看她，“你说。”
　　“做我的模特。”

　　余声有些疑惑，为什么找他当模特？他一个半身不遂的人，身材不好，浑身也没二两肉，她是看上哪儿了？

　　见他迟疑，又补充道：“你只需要坐着就行，我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特别要求？”
　　“额…就比如让你脱衣服什么的。”她皱了皱鼻子。

　　余卿卿两眼盯着他，眼角上扬，促狭的笑着，一副捉弄的神情。

　　余声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行，你定时间。”
　　“后天，你有空吗？”
　　“好。”

　　“那后天你来我家吧。”
　　“你家？”
　　“对，我画室在家里。”

　　余声点头表示理解，“行。”

　　“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刚出门，余卿卿回头，“你不用特地打扮，这样就很好看…”

　　余声看她捂嘴偷笑，身影消失在转角。
　　与她相处的越久，越发现端庄是她的假面，内里是孩子心性，好奇，随性，也许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和她相处他才觉得份外轻松。

　　吴了说的没错，和她见面真的是“有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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