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倾三世,狐妄未央

作者:拾此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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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隐隐春何复?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哪怕是岁月,篡改我红颜,你还是昔日,多情的少年。
      “啊!”一阵响彻云霄的嘶喊声。
      诛邪台上,女子的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像极了昆仑顶上盛开的一束曳曳红梅。她的侧脸,眼角,颈间布满了妖冶艳丽的花纹,睫毛因妖化变得浓密而纤长。
      台下有一青衫长老正闭眼默念着什么,猛然间,他睁开眼,瞳孔放大,额间青筋暴起,大声喝道:“引天雷极刑”。
      “师妹,师妹,不……”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台下被众人围住的白衣男子,脸上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天上云间,雷鸣阵阵,一道闪耀着青光的天雷裹挟着汹涌澎湃的气势直下,刹那间包裹住整个诛邪台,遮挡住所有台下人的视线。
      诛邪天雷,一共九道,来势一道比一道猛烈。白衣男子只感觉内心仿佛在滴血,天地失声,只余那一阵阵似乎永无停息的天雷鸣声在耳边轰炸,震耳欲聋。
      许久,青光散去,风起尘扬间,诛邪台上空空如也。
      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男子只觉得胸间气血翻涌,喉间那抹腥甜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昆仑山脉地处极西之地,绵延数百里,气候阴寒,而昆仑顶上更是常年积雪,冰冻三尺,故而昆仑顶也是历来天下第一修仙大派赤寒宫关押犯人的场地。
      而赤寒宫则是坐落昆仑山腰,青山隐隐处,可见一片郁郁青葱,茂林修竹。此间正值阳春三月,天色放晴,昆仑山麓一带积雪初融,而山腰处却是竹荫尚浓,隐去了竹荫深处粉墙黛瓦的人家。
      赤寒宫乃是修仙圣地,所谓粉墙黛瓦的房屋,不过是蒙蔽偶遇此处凡人的障眼法而已。
      赤寒宫,是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修仙大派,其门下弟子三千,门生更是不计其数,实乃当之无愧的当世正教第一大派。
      竹荫深处时不时传来阵阵轻脆的鸟鸣声,倘若有内功深厚的人屏息静听,也会听到昆仑剑派的弟子们齐整的练剑声。
      偌大的练剑场上,白衣浮动,衣袂蹁跹,正是赤寒宫的弟子在晨习练剑,出剑的招数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一派大家的风姿气度。
      掌门萧斥云身着青衫,和一众长老供奉们站在出云大殿前,看着一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弟子,满怀欣慰,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瞥见正在绿荫下小憩的那一抹白色身影时,顿时一阵恼火。萧斥云三步并两步走到白衣人面前。那是一名女子,她的睡相甚是不雅,如瀑的青丝散在胸前,白皙的小脸在早晨并不强烈的日光照晒下染上一抹红晕,眉间微蹙,红润的小嘴嘟在一起,像是在无意思地呢喃着什么,小巧的鼻尖上沁上一层薄薄的汗珠,嘴角似有滴滴可疑的银丝。
      只是一眼,萧斥云便愣住了,他唯一的爱女生性跳脱,也只有睡着的时候和他娴静淑慧的亡妻最为相像,一时间他倒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女儿了。
      即便心中再不舍,萧斥云亦知不能骄纵她,只得板起脸,佯怒道,:“萧菀盈,你给我起来。”
      那个叫萧菀盈的女子似是被吵醒,微微睁开一双凤眼,待看清了来人后,又翻了个身,嘟囔着:“爹爹啊,你这又是干什么?大清早扰人清梦。”后面那一句说得声音很低。
      萧斥云当然听见了,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怒道:“现在是晨练的时辰,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在练剑,你是我萧斥云的女儿,怎可如此不思进取?”
      练剑场的其他弟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萧菀盈听声音觉得爹爹似乎气得不轻,连忙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口气却依旧是漫不经心:“哎呀,爹爹,天天练剑,这些东西我五岁的时候就看腻了,烦都烦死了,要不——”
      萧斥云见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就知道她定有什么歪主意。
      果不其然,听完下一句,萧斥云的脸都青了。
      “我听说大师兄和长老们在鱼鸢谷截杀狐族中人,要不要让女儿去练练手?”萧菀盈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着萧斥云的脸色。
      “胡闹。”萧斥云想也不想就拒绝,正色道:“狐族一贯狡猾善变,岂是你能应付得了的?”他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她这女儿自幼丧母,自己又一向宠溺着她,她一直呆在昆仑,自是不知外界鱼龙混杂,人心叵测。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萧菀盈见状,连忙扑进萧斥云的怀里,顺势蹭了蹭。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知羞!”萧斥云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也没舍得推开她。
      昆仑上午的日头正好,穿过斑斑点点的枝叶缝隙洒在二人的身上,让人不觉心头一阵暖洋洋的。萧斥云伸手搂住怀中娇小的女儿,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
      待萧斥云的身影渐渐远去,练剑场上便有弟子冷哼出声:“掌门果然还是这么偏袒自己的女儿!”
      说话的人正是执法长老的孙女——云连裳,执法长老在门中资历深厚,甚至掌门也礼让三分。
      “云师妹,算了吧,小师妹年纪还小,总归有些贪玩。”当下就有师兄劝道。
      若是按照萧菀盈平素的作风,定要找她理论一番,但今日——
      她低头瞅了瞅眼手中从爹爹腰间顺来的令牌。
      哼!爹爹不让她去,她偏要自己一个人去。
      直到后来的后来,萧挽时常感慨,当年的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萧菀盈立于剑上,回头看了一眼被云雾缭绕渐隐轮廓的昆仑山脉,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她待在昆仑这么久,才发现所学的御剑飞行能派上用场。她又看了一眼从爹爹身上顺来的腰牌,心中暗笑不止。
      鱼鸢谷距昆仑不远,终年被瘴雾环绕,寻常的飞禽走兽都不敢接近,这里毒沼密林丛生,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此。刚步入谷中,萧挽就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和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若有若无的狐骚味。
      她立刻封住口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毒物,走了一会,突然间豁然开朗,瘴雾消散了不少,她远远望见一名白衣男子和四名青衫中年人围住一名红衣女子,隐约听见有谈话声传来。
      “姬繁,昆仑一脉向来与狐族井水不犯河水。此番所为,意欲何为?难道是要违背昆仑与狐族的盟约吗?”
      “狐族多行不义,荼毒众生,我昆仑决不会坐视不理。”姬繁一席话说得壮志凌云,豪气冲天。
      是大师兄。听到熟悉的声音,萧菀盈心下一阵欢喜,情不自禁地喊道:“大师兄,我在这里。”

      红衣女子闻声看了过来,萧菀盈从未见过这般艳丽的女子。红衣如血,满头青丝如柔顺的绸缎,丹唇皓齿,尤其一双灵动的眸子,眸若秋水,色若晓花,双眉颦蹙,楚楚动人,让人不禁心生爱怜。
      她眸中盛载着太多的深情,有无奈,有叹息,有悔恨,有悲悯,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像一壶让人醉生梦死的佳酿。萧菀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蛊惑着她,沉沦在这里,沉沦在这里。
      “菀菀,过来。”萧菀盈仿佛看见爹爹坐在椅中,朝她张开怀抱。
      “爹爹,你怎么在这里?”萧菀盈虽是疑惑,却仍向他走去。
      “小师妹,不要过去。”又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谁在喊她?萧菀盈不觉得放慢了脚步。
      “菀菀,怎么连爹爹都不认识了?”
      爹爹?不对,爹爹不应该在昆仑,怎么会在这里?
      “你倒底是谁?”萧菀盈大喊。
      是谁?是谁?
      萧菀盈像是置身于一片混沌黑暗之中,没有光,没有热,没有生机,没有可依靠的人。她的心中充满恐惧与无助,在这片漫无边际,寸步难行的黑暗中,又有谁能够拯救她?
      娘,你可知?挽挽好想你。
      “菀菀,我可怜的菀菀。”一束光线打在萧菀盈朝思暮想的身形上。
      “娘,娘……真的是你吗?”萧菀盈闻言,加快脚步向女子奔去。
      “小师妹,危险,那是幻境。”
      这又是谁?萧菀盈顿住,放缓了步伐。
      她垂下眼帘,像是在苦苦思索,再抬眼之际,却是笑意盈盈道:“今日是菀菀的生辰,菀菀想吃娘亲手做的水晶蒸虾饺。”
      “好啊!只要挽挽喜欢,娘当然给你做。”
      好厉害的障眼法,差点就被骗过了。萧菀盈垂下眼帘,脸色阴寒,蓦然抬头大喝:“你倒底是谁?今天根本不是我的生辰。”
      噗的一声,被五人围住的妖艳的女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嘴角却浮起丝丝笑意,:“不愧是昆仑剑派掌门的独女,竟然破得了我的惑心大法。”
      萧菀盈这才发现已经回归现实,而那名红衣女子与她近在咫尺,她这才注意到红衣女子的侧脸、眼角、颈上都布满了妖冶繁复的花纹,映衬着莹白的肌肤,像极了盛开的曳曳红莲。而她眉间那抹鲜艳仿佛要滴血的朱砂,更彰显她整个人更加神秘莫测。
      这样一位柔肌似骨,楚楚可怜的女子,却又是如此神秘莫测,萧菀盈看着她,无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
      女子冲她妩媚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
      萧菀盈暗自心惊,都道是狐族出美人,这个女子更是美得勾魂夺魄,稍有不慎,怕是便会被摄了魂魄。
      “小师妹,千万别看她的眼睛,小心她使惑心术。”姬繁在一边沉声提醒道。
      萧菀盈慌忙垂下眼帘,朝后退了几步,不再看她。
      女子见多次蛊惑无果,心下却是恼怒。
      这时听见一青衫长老沉声道:“结锁妖阵,引天雷极刑。”
      女子见今日怕是无法善终,突然挣开控制,不顾一切地朝萧菀盈扑去。
      萧菀盈心下一惊,但见一袭红衣滚滚,像是焚尽三界的红莲烈火,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清晰地看见那抹红衣逐渐迫近。她呆愣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无处逃脱。
      熊熊烈火,汹涌澎湃,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有恶灵在其中咆哮,相互撕咬着。火舌张牙舞爪地扑在她身上,似要将她焚烧殆尽。
      萧菀盈拼命地想要挣扎,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酥麻之感,像是过电般,一股电流迅速窜遍全身。
      九道诛邪天雷齐至,红衣女子登时魂飞魄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女子的笑声却是不绝于耳,像是诅咒,又像是预言。
      “姬繁,你且看着,我纵是死,也要这昆仑不得安生。”
      姬繁暗自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萧菀盈。将身子倚靠在他的怀里,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大师兄身上独有的梅花的幽香,方才那一刻,萧菀盈以为她真的会死。那漫天的红光,硬生生地将她与外界隔了开来,再一次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真的好害怕,那一幕,让她一度回到了曾经。
      心是累的,泪是凉的。萧菀盈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睡意涌来,她伸手握住了姬繁宽大的手掌,声音也是若有若无,像是风中飘浮不动的飞絮。
      “大师兄,你来了……真好……”
      姬繁爱怜地望向怀中女子姣好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怔了一会儿,飞快地用袖袍掩住了萧菀盈的睡颜。
      萧菀盈的眉间,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方才妖艳女子一样的朱砂,就像是一簇火苗在烈烈燃烧着。
      “如何?”萧斥云本在屋内不断来回走动着,见那扇门被推开后,急忙冲上前问道。
      他多日未曾合眼,面容憔悴,眼睛内布满血丝,心中的忧虑之情溢于言表,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袖中紧握着早已发白的手指仍然泄露了心底的情绪。
      银发女子暗自摇头叹息,拍了拍萧斥云的肩膀,以示安慰。
      萧斥云刹那间脸色惨白,嘴唇也无一丝血色,跌坐在椅上,喃喃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银发女子轻叹了一口气,沉吟道,:“这狐妖乃是狐母,道行深厚,死前怨念极深,硬是将一抹妖魂强行注入挽儿的体内,想要根治,绝非易事。”
      “现在只能想办法压制,否则妖魂苏醒,怕是挽儿逐渐会被蚕食理智,慢慢妖化,直至彻底堕入妖道。”银发女子见一脸萎靡不振的萧斥云,柔声劝道,:“你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还是去歇歇吧。我且回去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萧斥云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依旧无动于衷,银发女子见他如此,摇头长叹,合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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