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降边城

　　缪明小时候像糯米团子一样，总是咿咿呀呀的要问父亲好多问题，他睁着浑圆透亮的眼睛，走到父亲的腿边，拽着父亲的裤缝，抬起头来。
　　“父亲，西楚国其他地方是不是比玄野漂亮？”
　　“父亲，绮丽鸟真的灭绝了么？为什么玄野还有？”
　　缪家辉不答，他只是背着手，像个雕塑一样站在窗边，目光沉重，渐渐与远处的风景，浑为一体。
　　缪明停了一会儿，问：“父亲，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儿啊？”
　　这句稚嫩的童声，堕入两人的沉默，寥无回音。缪明猜，可能父亲的耳朵有什么问题，偶尔听不见自己说话吧，或者，父亲看风景看入迷了，听不清楚？
　　他嘟着嘴想着，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有一次，窗口突然出现许多五彩斑斓的泡泡，他们飞起来，飞的很高很高，即便大多都碎在半空却依然炫彩夺目时，他激动的跑到楼下，看见张启明手里拿着的带着圆圈的东西，问道：“你在干嘛？”
　　“吹泡泡呀~少爷~”
　　“这个，是吹出来的？”
　　“对啊！”
　　说完，张启明还给他演示了一遍。他吹着，泡泡真的从那个圆圈里飞了出来，缪明看着开心，心里喜欢，却不敢尝试，只能暗自搓着小手。因为这些外面世界的东西，他怕碰了，又会一遍遍的问起父亲——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他呆呆地站在启明身边，浅浅微笑，仿佛看他吹过，自己就已经吹过一般开心。
　　“少爷，你来试试！”
　　缪明迟疑了一会儿，面部僵硬的一阵抽动，才笑着接过，“好。”
　　他小心的吹着，看着彩色泡泡，映在蓝色的天空下，仿佛漂浮的彩色水晶球，又想哭又想笑。
　　“好看，”他叹道。
　　那晚，他和父亲吵得最凶，好像翅膀硬了一样，把“待”这个字，改成了“关”。
　　“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他质问着，亟待飞翔。
　　父亲怒斥他注意措辞，还说，等他长大了，麻烦解决完了，就知道自己是正确的，现在他还小，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缪明无奈苦笑，像个上诉失败的原告。
　　正确？从来没品尝过这世间冷暖的他，甚至对于何为对错的定义都搞不清楚。
　　渐渐地，缪明学会在心里安个锤子，只要有任何对外界的憧憬，就自己先砸自己，这样不用等到父亲失落的答案，自己就能学会放弃。
　　他每每这么想时，总会不自觉看向远处湛蓝似海的天空，看向泉鸣镇中心最高的雕塑，看绮丽鸟飞过玄野的边界，自由翱翔。
　　缪明一直都浑浑噩噩，嘻嘻哈哈的活着，日复一日。
　　直到，龙脉的命运开始轮转，那个人，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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