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弄1号

　　元泉为张宁娆的事情愤愤不平，周一一早就抓着甘贝拉聊对策，她已经完全站到甘贝拉和张宁娆这一边了，她认为的正义的一方、弱势的一方。

　　随着战略方针的转变，甘贝拉决定不再隐瞒靳元礼的裁员计划，她必须让张宁娆了解自己的处境，然后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运气好说不定能绝地反攻，改天换命。

　　张宁娆听了甘贝拉和元泉一顿慷慨激昂、绘声绘声的陈述，竟然神情淡然，好似早已知晓。经过这几日的工作，张宁娆也感知到自己岗位的突兀，每次到靳元礼面前汇报工作，靳元礼都十分敷衍，仿佛她说什么都不打紧，原本以为特派员这个岗位会对市场部的成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看来，就是个屁。虽说张宁娆并没能提前看破靳元礼的套路，但她对自己将被舍弃的事情全无讶异。她还嘱咐甘贝拉和元泉不要张扬，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反而是不利的。

　　下午，张宁娆照例到总经理室汇报工作。这一次，张宁娆并没主动开口，只是坐到靳元礼面前静静看着她，靳元礼有点被看毛了，张宁娆这才悠悠开口，想请靳元礼到天台吹吹风。

　　靳元礼嘴上答应了，内心则比较抗拒，看这架势，很可能就像宋玘然猜测的那样，甘贝拉看透了她的小算盘，而张宁娆有可能是怒不可遏来找自己算账的。靳元礼远离天台向外的一侧，一旦情势失控，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张宁娆：“靳总，你问过我，为什么没有继续念书，现在还想知道吗？”
　　靳元礼：“愿闻其详，但是丑话说到前头，不管你等会儿说什么煽情故事，都未必能影响我的决定。”
　　张宁娆：“念大学的时候，学院在宣传一个联合办学项目，本科期间成绩优异，发表有含金量的论文，就推荐去欧洲读研究生，学费全免，还可能有奖学金来补贴生活。我从入学就开始准备，大三就兴冲冲拿着论文去见了教授。两个月后，一个学长拿着我的论文，成了推免生。”
　　靳元礼：“你是说……这个学长窃取了你的成果？”
　　张宁娆：“没那么简单，他是在教授的安排下窃取我的成果。”
　　靳元礼：“都是弟子，这个教授何必如此呢？”
　　张宁娆：“我原本也以为是那个学长的问题，我找到教授举报，教授说，只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我的能力，再写一篇论文，等我大四的时候，也能当推免生。”
　　靳元礼：“这个教授那么想庇护那个学长，干脆自己当枪手写一篇好了。”
　　张宁娆：“我很想跟瑞士一位教授做研究，当时那篇论文是在我通读这位教授的研究成果后写成的，非常对那位教授的胃口，所以这个学长即便成绩一般，还是被破格录取了。”
　　靳元礼：“向学校举报啊，一个教授还能只手遮天？”
　　张宁娆：“我是栽在这个学长的背景上，这个学长是院长的儿子，院长不久后擢升为副校长。我曾经想让同学们为我作证，向学校其他领导举报，可惜这些同学大多是同学院的，先后被教授威胁，他们为了能顺利毕业、能保研，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靳元礼：“所以说，你就一怒之下，退学了。”
　　张宁娆：“是太累了，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是虚伪的，一击即碎。”
　　靳元礼：“哦，说完啦？那我风也吹够了，走了哈。”
　　张宁娆：“你……”

　　张宁娆自揭伤口，为的是动摇靳元礼对自己的固有印象，可是这靳元礼的反应完全不在意料之内，她不禁怀疑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要素。

　　靳元礼：“没什么事就快回去，关于党舒颜代言活动的跟进，我还有很多细节要安排给你。”
　　张宁娆：“我刚才说，我的论文被剽窃，还没人愿意为我伸张正义，所以我……”
　　靳元礼：“我听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这么有骨气，我应该给你摇旗呐喊？还是敬佩有加？”
　　张宁娆：“……”
　　靳元礼：“我们年龄相仿，我也不好直接评价你做得对不对。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的目的只是逃开那些让你作呕的人，有千种万种方式，哪怕你忍气吞声把本科读完，你就可以到接触不到他们的地方生活和工作。只要你够强，就可以完全脱离本来的圈子，而那些人，就跟死了一样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张宁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个反应。”
　　靳元礼：“你不过是知道自己早晚会被辞退，不服气，想来感化我的。我并不会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抱歉。不过，我靳元礼不像你这么有骨气，只要你让我看到价值，我随时会改变自己的计划，你还是把精神头儿放在代言人对接的事情上吧。”

　　既然靳元礼油盐不进，张宁娆也不得不押宝在本次代言上。由于靳元礼命令一切活动必须在甘贝拉的监督下进行，张宁娆不得私自与党舒颜单独活动，甘贝拉和张宁娆结伴来到党舒颜所在的娱乐公司敲定物料拍摄时间。

　　一上来，甘贝拉和张宁娆就□□晾了一个小时，汪叡对此次代言价格不满意，谈判的时候又在靳元礼那里吃了瘪，便把怨气撒在两个姑娘身上。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姑娘当甲方的经验十分匮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故意轻慢了，反倒兴致勃勃参观起娱乐公司。

　　一圈兜下来，并没看到什么明星或者练习生，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由于党舒颜多个项目被砍，公司员工士气低落，不少都在家抠脚呢。党舒颜所在的丞星娱乐，由台湾电视人何彩华女士一手创办，近年来大陆本土的影视娱乐公司竞相争艳，丞星娱乐在巨大的竞争压力下只能原地踏步，党舒颜是公司最大的利润增长点，公司其他新人都是奔着成为党舒颜2.0而来。然而，党舒颜的成名有其特殊性，一来是他孤儿的身份，二来他有第一批养成系明星的光环。自党舒颜之后再没有成熟的造星计划，丞星娱乐的没落也几乎是必然的，尤其这几年华姐升级做了奶奶，把大陆的业务交给自己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汪叡来掌管，公司的大政方针更是走了样。

　　张宁娆在等待期间，多喝了几口咖啡，借洗手间时，无意间听到走廊有人争吵。这层除了汪叡办公室，就是一个舞蹈教室，方才参观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人，安静的环境下，争吵声更显得清晰非常。
　　“她们两点半就过来了，为什么让她们在茶水间干等着，我今天的定妆拍摄也不是很急。”
　　“就该给她们点苦头尝尝，这样续约的时候看他们再压价。”
　　“汪总不觉得，我这几年口碑受损就跟你这风格脱不开关系吗？”
　　“你可别反咬一口啊，谁捧你成的名？！谁造的这颗星？！”
　　“是华姐！她才不像你这么短见，这么不作为，你最好快点把那两个女生叫来开会。”

　　没一会儿，甘贝拉和张宁娆被请到一个室内影棚，党舒颜带着妆在进行平面拍摄，而一旁的汪叡则爱搭不理地招呼两人坐下。
　　汪叡：“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大明星很忙的，我也是难得有时间跟你们对档期，照理讲，你们公司该配合我们大明星的时间，哪有什么机会来挑档期。”
　　甘贝拉：“是这样的，汪总，我们第一批物料主要用于官宣代言人，会安排党先生多拍几组照片，地点在几个不同的样板间，样板间有很多备选，我们想听一下党先生的意见，看他个人更喜欢什么风格。”
　　汪叡：“你们众禾不是搞家居建材的嘛，随便拍几张，放到你们广告上不就得了。”
　　甘贝拉：“我们公司正在转型，想从以往单一面向B端改为B端和C端兼顾，广告的观赏性要提升，也想融合更多代言人的想法进去。”
　　甘贝拉侃侃而谈，毫不怯场，张宁娆却看党舒颜入了定，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刚才那个侧脸角度的连续拍摄，让她觉得很熟悉，党舒颜化着妖冶的妆，一头古装长发，像个姑娘。
　　莫不是……联系上党舒颜点名让自己对接，张宁娆顺着两人可能相识的思路回忆，也就想起了那个4S店的墨镜美女。

　　明星的爱好，果然不是凡人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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