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 卿

　　5号早晨，沈清恺办好出院手续和他妈妈回了家。一路上，充斥车厢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妈，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沈清恺先开口了，“我们付出的够多了。”
　　沈母好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嗯。是该到此为止了。”她喃喃的说。“可是……”很明显，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弟弟，语气里带着犹豫，可是想到受伤的儿子，又担心儿子的安危。
　　“没有可是了，妈。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吧，你不要管了。”然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沈清恺的出租车进了小区门，就看到了好几辆商务，中间是一辆宾利，打头的是一辆大红色的兰博基尼，车前方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穿着性感，戴着黑色大墨镜，说是明星出街也毫不过分。她身后是二三十个统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保镖，身高很统一，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
　　这一队人在小区一出现，就迅速吸引了人民群众的目光。所以沈清恺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被大爷大妈叔叔阿姨围起来了。那个女人一看到沈清恺和沈母，便热情的迎了上去。
　　“清恺，恭喜你出院了。真不好意思，刚从伦敦赶早班机回来，可还是没能接你出院。”顺便给了一脸懵逼的沈同学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他心里知道，这是顾湘吾的解决方式。他只管配合就好。
　　旁边的沈母也是一脸疑惑，哪里来的女人，花枝招展，高调做作的样子，清恺怎么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认识这样的人。吴媚儿一把松开沈清恺。
　　“阿姨好。我是清恺的女朋友吴媚儿。初次见面，您多多关照啊。”
　　“啊，好，你好。”沈母出于人民教师的素养，回了一个挤出来的微笑。
　　“都别坐着了，进屋吧。来，进屋。”这么多街坊邻居的围观，让沈母觉得非常别扭，急忙把一大队人招呼进了家里。
　　进了门，吴媚儿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的往客厅沙发一坐。右腿往左腿一搭。
　　“阿姨，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为了清恺受伤的事来的。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从前的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以后清恺是我的人了，我却绝对不能容忍有人伤害他。”
　　沈母一听这话，就知道“来者不善”，可是自己又答应了儿子用他的方式解决，但是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外人”插手。
　　“我知道，你是出于对清恺的爱。但是，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沈母说道。
　　“阿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再这样执迷下去，就是助纣为虐。”
　　尽管沈母被当众揭了伤疤很生气，但是迫于阵势和压力也只好听着。
　　“这么多年了，您救济兄弟，是，讲仁义，有涵养，可是您不想想这对清恺公平吗？他做错了什么呢？您觉得亏欠于自己的兄弟，清恺从小便耳濡目染您的态度行为，所以他以后也要忍气吞声，您外甥混的不好他也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吗？阿姨，这不公平。这么多年，您所认为的‘亏欠’早就还清了。”
　　吴媚儿抿了一口茶，继续说，“其实您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您不想拆穿自己的兄弟，出于对他的疼爱与怜惜，或者说这么多年了，您早就养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他开口您就给钱的习惯。”沈母听到这，低下了头。
　　沈清恺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也许是感叹顾湘吾请来的“帮手”的果决，也许是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的畅快。
　　“叮咚”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靠门口最近的保镖打开了门，是王荣光。他一看到开门的人，明显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走。却被两个保镖“拖”了回来。他也就“窝里横”可以，面对这么多人的阵势，突然就怯场了。
　　“小光，你怎么来了？”迎接他的是沈母颤抖的声音。
　　“来了啊，舅舅。”吴媚儿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声音冰冷的说。王荣光明显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今天早上，有人通知我来你这拿钱。”他躲开了吴媚儿的眼睛，哆哆嗦嗦的回答沈母的话。
　　“我没说过啊。你也知道，我们家一下子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我在想办法……”沈母长叹了一口气。
　　“是你让我来的？”王荣光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被骗了。
　　吴媚儿打了个响指，一个保镖提了一个银色的箱子过来。
　　“没错，我是清恺的女朋友，今天也是我让你来的。这钱确实是给你的，这是五十万。三十万给你儿子做婚房钱，剩下的留着养老吧。”
　　吴媚儿抿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
　　王荣光一下看到这么多钱，第一反应是“发达”了，可是人心就是这样，得到了一笔“不义之财”，却不会满足，妄图有更多的钱。
　　“太少了，二十万怎么够养老的。”在金钱面前，他好像变了个人，一下子不再懦弱胆怯。
　　他一看到吴媚儿的车，排场，行头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外甥媳妇儿是个有钱人。此时不敲他一笔，更待何时。
　　“太少了，是吗？”吴媚儿看了一眼旁边的保镖，接过了一打收据一样的东西。
　　“这是这些年，王阿姨打给你的汇款单。林林总总共五十六万三千五百块钱。是她二十多年工资的五分之四。她是当年获得了读大学的机会，可是她这些年赚的钱大部分都进了你的口袋。况且，就是你这副样子，你觉得就算你读了大学，能混成什么样子？”
　　王荣光明显不知道吴媚儿有备而来，愣在了当场。
　　“叮咚”门铃这时候又响了，是沈清恺的舅妈，她收到了自家男人的信息，高高兴兴的来沈清恺家收钱，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么大的“排面”――一屋子的人黑衣人，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垂头丧气的姐姐，面无表情的外甥，还有，瘫坐在地上的老公。让她最满意的却是，桌子上一箱子的红色人民币。
　　“都是给我们的？”她一进门直奔自家男人，想扶起他，还不忘小声询问。王荣光像个被撒了气的皮球，一言不发。
　　“对，都是给你们的。”吴媚儿接道。
　　“好，好，好。谢谢姐姐了。”她高兴的仿佛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
　　“拿了钱从此不要再来纠缠他们母子。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吴媚儿话一出口，郑美丽的脸瞬间变了，打包箱子的双手也骤然停在了半空。
　　“那不行。”
　　“嗯？”吴媚儿明显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我家儿子婚房是有了，婚礼什么的……”
　　“你是不是说以后你们家的婚丧嫁娶王阿姨都要包了？”吴媚儿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冷冷的说。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她的双眼盯着满箱子的人民币，丝毫没意识到吴媚儿已经有些变冷的语气。
　　此刻，听到郑美丽这句话的王秀芬女士发出了低低的抽咽声，也许是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也许是被兄弟媳妇的这句话寒了心。
　　“收手吧。你们仗着当年的一个上大学的机会要挟了王阿姨这么多年，像两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吸血鬼一样，榨干这个家里的全部价值来供养自己的家庭，良心不会痛吗？”吴媚儿说道。
　　“你这话啥意思，如果当年……”郑美丽丝毫不受影响。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媚儿打断了。
　　“如果当年，哪有那么多如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当年你家男人考上了大学，如今你们家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你知道吗？一个人有没有出息，他和学历没多大关系。他要是自己有本事，就是不上大学做别的事情也会有出息，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不是从电子厂下岗了以后当个无业游民，整天坐吃山空，吸血为生。人生病了可以治，要是心坏了就没彻底没救了。你知道吗？”吴媚儿的一番话怼的郑美丽哑口无言。
　　“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姐姐还没说什么呢。”郑美丽大有不放弃的架势。
　　“美丽，荣光，吴小姐的意思就是我和清恺的意思。这么多年了，我欠你们的也该还清了。从今以后，我们就当作陌生人吧。我能做的都做了。”沈母擦了擦眼泪，说道。
　　沈清恺一把握住妈妈的手，他知道，让母亲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他低低的说，“妈，以后，你还有我。”
　　“嗯。”沈母看着儿子，笑了。这个笑容是迟来的笑容，隔了二十几年才到来，可是王秀芬觉得不晚。
　　“姐，你……”郑美丽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荣光打断了，“走吧，别丢人了。”王荣光好像顿悟了什么，平生第一次吼了自己媳妇儿，郑美丽明显被他吓到了，赶紧收了声。
　　“姐，清恺，你们保重。清恺照顾好你妈。”王荣光拉着郑美丽出了门，郑美丽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拿着钱箱子，当她一身肥肉晃晃悠悠的挤出了门，王秀芬一下瘫坐在了沙发上。
　　“妈”沈清恺赶紧喊了母亲一声。
　　“清恺，你和阿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好。”吴媚儿和一众保镖准备出门，“那个，等等”沈清恺突然叫住了她，“谢谢啊。”沈清恺郑重的说。
　　“不客气。”吴媚儿笑了笑，出了门。沈清恺扶沈母回了卧室休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楼下的白色宾利突然鸣笛，他在窗口看了一眼，顾湘吾正在和自己招手。
　　沈清恺一口气跑到了楼下，上了顾湘吾的车。
　　“你怎么来了？”
　　“傻瓜，我一直在啊。”
　　“啊？”
　　“不信你看你的手机。”沈清恺掏出手机。
　　那是一条未读信息：如果太辛苦就下楼来我怀里，我一直都在。
　　沈清恺收紧了双手，好像要把顾湘吾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怎么那么好啊？我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呵呵”顾湘吾低低的笑了一下。
　　“对啦，吴媚儿是你的朋友吗？”沈清恺同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怎么知道这件事？咦，这是什么？耳麦吗？对讲？”
　　“她是我找来的演员。虽然我应该去见你妈妈，不过我觉得这个时机不太妥当……”
　　“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吴媚儿复述的？”沈清恺恍然大悟，也是，逻辑清晰，用词恰当准确，张弛有度，不是自家顾先生还能是谁呢？
　　“嗯。”顾湘吾点了点头，揉了揉沈清恺的头发。
　　“你不会还安了监控吧？你怎么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傻瓜，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墨镜带隐形摄像机么？”顾湘吾又好气又好笑的掏出了手机和墨镜。
　　“厉害啊。顾先生。”
　　“承让，承让。”
　　“那五十万我肯定还你。”沈清恺突然想起了什么，“还啊，当然要还。”（沈同学内心OS：呵呵，果然是秦氏地产的公子。）
　　“不如你以身相许好了。毕竟你男朋友不缺钱。”沈清恺的脸“唰”一下红了。
　　“好，好啊。反正我也没钱。”他笑着说。
　　“顾先生，谢谢你哦。”“不客气。”顾湘吾说完没多久就睡着了。连续好几天加班，早上又起了大早来Q城，自己真的是太累了。沈清恺从车窗外转回视线，看到长睫低垂的顾湘吾，他帮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他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睡吧，顾先生。好梦。”
　　窗外是万里晴空，飘着几朵云彩，车里是无限春光，暖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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