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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光
第四十三章 鳞光
庾兰大袖一挥掩住自己和夏叔音的半个身子,公孙都跳至二人身前,持剑一扫,击退了群蛾的进攻。
“公孙公子小心鳞粉有毒!”庾兰急声提醒。
公孙都顿时以手臂掩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十几只被剑锋削断的蛾子纷纷掉落在草地上,剩下的那一大群紫色光影则飞退了数丈远,将公孙都三人围在自己与岩壁之间。
公孙都再次挥起佩剑,一道道红色的剑芒连续向那群蛾子飞击而去。但每一次攻击都能将那一大团紫光撕开一道口子,但很快那些蛾子又重新聚集起来,扑棱扑棱扇着翅膀,蓄积起力量就猛冲过来。
公孙都一次次将它们击退,所伤却是毫末之量,不能动其根本。他气恼地叫着:“啊啊啊!真是没完没了!”
而且虽然那群蛾子也不能近自己的身,但据庾兰所说,它们翅膀上的鳞粉具有麻痹作用,少量吸入会导致四肢酥软,神志渐失;若是多了则会全身麻痹,高热昏睡直至死亡。每一次剑击都会直接扫下一片发着淡淡紫光的鳞粉,随着空气的流动慢慢飘向洞穴的方向。而他们三人正好背对着洞穴入口处的岩壁。
洞穴里漆黑一片又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进入,前方周围又被这么一群毒蛾子包围着,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完,真是麻烦啊。公孙都心里相当恼火,想着还不如刚才那条蟒妖呢,大干一场杀了就完事了。
夏叔音在公孙都背后观察着那一团游来荡去的紫色光影,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声叫道:“公孙公子,你看那只金色的蛾子!”
公孙都搜寻一番,应答着:“我看到了!这回又怎么了!”
“这一大群紫光蛾里,只有那一只是发着金光的。而且它的体型比其他的飞蛾都要大,我想可能是…”夏叔音揣测着,但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确定。
“蛾后。”庾兰接过他的话,眼神凝视着夏叔音,似乎在鼓励他,“是吗,叔音?”
夏叔音点点头,脸上还有一点腼腆。
公孙都听了他二人的话,重新正视起那只金光蛾来。确实,无论体型还是颜色都与众不同,头上还有两条长长的黑色触须飘舞着。
“既然如此,那就——”公孙都将剑身收回鞘中,脱下背上的弓箭纳囊。他将箭搭于弓上,拇指勾弦,吐出一句:“让它一箭毙命。”
比起剑法来,公孙都更喜欢用弓,这也是公孙氏天下扬名的本领。既然只需射一只蛾子,那正好合了他的意。
一箭飞出,眼看着就要命中那金色的光影,却忽然一群紫色蛾子奋身扑涌过来,将那金光蛾子掩蔽其中——果然是受群蛾保护的蛾后。发出的箭矢串起两三只紫蛾的身体,“嗖”地一声钉到对面的树干上。那团紫色的光影中只是穿出了一个小黑洞,很快就被其他蛾子流动着填满。
“切!”公孙都啐了一口,从怀中拿出一张昧火符,穿在箭镞上,只要那只蛾后沾到一点昧火就会引燃上身。他瞄准着漏出来的金色光点,毫不犹豫地又发了一箭。
可惜那团蛾子流动得迅猛,金蛾又逃过一劫。那张昧火符在挨到蛾群的瞬间便自燃起来,蛾群顿时哄散开来。蓝色的火焰吞没了箭穿处周遭的一片蛾子,直至消尽。
有效果了!公孙都心中略喜。虽然只是消灭了一小团飞蛾,但自己还有十几支箭和五六张昧火符,总有打中你的时候。他盯着那点隐藏起来的金光,暗暗想着,比比谁快。
公孙都动作飞快,又射出二三张带着昧火符的箭矢。那金光蛾后越来越难躲藏,似乎感觉到了危机,于是猛然一扇翅膀,带着周围的群蛾全部加大振翅的幅度扑棱出一大片鳞粉来。
公孙都急忙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拿着弓挥散出风扇开那些紫色的光光点点。其中又夹杂着些许金色的粉末在风中飘然落下。
与此同时,那一大团风一样的蛾子忽然紧紧聚拢在一起,在夜幕中伸缩变形着,渐渐勾勒出轮廓。等到那阵鳞雾散开,展现在三人眼前的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紫光金斑飞蛾!
三人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那只巨蛾忽地扇起了翅膀。随着那两扇鳞翅的一张一合,一阵强烈的音波攻击而来!公孙都站在最前首当其冲,顿时便感觉耳内一片轰鸣。他本能地捂起耳朵,却无济于事,那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
庾兰跃身而起,一手擎琴一手将公孙都推至身后。他盘坐于地,一遍历弦,琴声滚出如浪,将那巨蛾的音波生生挡了回去。
公孙都此时才觉得头脑中好受了些,慢慢放下双手。
“公孙公子,你怎么样了!”夏叔音急切地询问他的情况。
公孙都摇摇头,略带虚弱的声音说:“没事儿,别担心。”
那巨蛾扇着两片斑斓的翅膀,发出紫色的幽幽荧光。翅膀上分布着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斑圈,闪烁着亮丽的金色。它头部的口器中流淌出的绿色液体,滴在地上,居然将石头连着草皮一起融化了,咕噜冒着气泡与热烟。
“好家伙,它是想先让我们不得动弹,再把我们给溶掉吃了啊。”公孙都自嘲似地笑着,歇了口气,将手搭在夏叔音的肩膀上说,“你不要乱跑,我还得去帮庾兰。”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夏叔音面前,重新抽出一支箭,穿上昧火符,搭在弦上。
庾兰正连续地弹奏出琴声对抗那巨蛾的音波,两方几乎不分上下。然而,虽然这琴声能防御住声音的攻击,那巨蛾翅膀上挥动下来的鳞粉却在逐渐飘洒过来。
不行,这样下去,庾兰迟早会撑不住的,必须速战速决。公孙都瞄准那巨蛾的头部,松弦就是一箭。中了!但是——
那巨蛾的头部瞬间化成一团小蛾子燃烧起来,跟刚才的群蛾如出一辙。周围的蛾子迅速补位,又幻化成完整的头部。
“可恶!”公孙都骂了一声。难道头部不是要害部位,那还有哪里可以一击摧毁呢。公孙都一边迅速思索着,一边又“嗖嗖”放出两支箭。
庾公子,公孙公子…都在战斗着,只有我,什么都做不了。夏叔音贴在岩壁下坐着,心中满是悔恨与自责。明明在村子里待着就可以,我却非要央求着庾公子他们带自己上山。本觉得凭着自己的修为至少可以不给别人添麻烦,可实际上除了拖后腿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我之前能更加刻苦修习,开启灵气的话,现在也能用萧音助庾公子一臂之力了。可是我,我现在…
公孙都发出的两箭,一支中腰,一支中腹,然而皆无效果。昧火符只剩最后一张,箭还余下六支。不要紧,他安慰着自己试图冷静下来,就算没有昧火符,依照他的技术如若找到那蛾妖的要害也可以一击中的。他将最后一张昧火符穿在箭上,一滴汗从他的额头上流淌下来。
庾兰的琴声越发收紧,突然,那巨蛾发出一声女子的惨叫声。庾兰抬眼望去,只见那巨蛾的身体中央幻化出一个长发女人的形象,她跪坐在地上,手中怀抱着一个婴儿,身边还躺着几个襁褓。她痛苦地嘶喊着,似乎被琴弦捆缚了全身,那些婴儿也在大声啼哭着,仿佛马上就要被收紧的琴弦割裂一样。
糟了,是幻术!而且庾兰已经吸入了不少麻痹粉,心神肯定开始动摇了。公孙都朝着庾兰大声喊叫:“庾兰!不要信!”
庾兰继续用手指抹挑着琴弦,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画面,但那凄惨的尖叫与婴啼声像刀刃般一次次插进他的耳朵中,他的手指越挑越紧,终于“嘣”地一声,琴弦断了!
紫色巨蛾一动翅膀,扇出一阵猛烈的鳞粉之风。庾兰被音波振开,向后倒身飞去。公孙都立马上前,接住庾兰的身体,将他拖后至岩壁处。
庾兰吸入了大量的毒粉,已是全身麻痹,一口鲜血猛然吐出,接着头向后一软,气息奄奄。
“庾兰!庾兰!”公孙都心急如焚地大喊着,“你挺住,我帮你运气!”
“公孙公子,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扎针的穴位么…”庾兰用残存的微弱气息说道,“先封住穴道,才能运气解毒…”庾兰渐渐没了声音,闭上双眼,整个脸颊都转成绯红,滚烫不已。
公孙都拼命回想着,他知道庾兰所说的是那次在琼苑中自己误中的水晶兰之毒。这次的麻痹粉跟它一样,毒物都是通过口鼻吸入的。自己不会施针,只有直接用手灌入灵力点穴了。公孙都并起两指,将灵力汇聚于指尖,在庾兰的颈部和胸部一路点下几个穴位,接着将他扶着坐起,覆掌于背,开始为他运气解毒。
与此同时,夏叔音捡起公孙都的弦弓与箭,一跛一跛地走至两人身前。
“叔音,你…”公孙都没有办法转头分心,只能盯着庾兰的背,继续运气,一边出声询问。
“公孙公子,你帮庾公子解毒。我来守护你们。”夏叔音稚嫩的声音忽然变得坚毅。
公孙都没再出声,现在这个状态下也只有这样了。他在心底默默祈祷着,叔音,就靠你了。
夏叔音搭箭上弦,抬起手臂。那只巨蛾面对着这个小小少年,轻扇了几下翅膀,发出像女子一样的嘲笑声。
夏叔音在家时也修习过弓道,上次在纪南城的校场里,公孙都也拉着他去练过一次。虽然自己不能像公孙公子一样百步穿杨,但是只要这团昧火能沾染到一点要害之处,就可以将其消灭。然而,要害,到底哪里才是要害呢?
他飞快地在心中思考各种可能性,公孙公子射中了它的头、腰、腹,结果那些地方都只是烧毁了一片蛾子。这么说,虽然这些群蛾化成了一只巨蛾,但其本体还是分散的几百只小紫光蛾吗?它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要害,隐藏…蛾后!对,它们是要把蛾后藏在这只巨蛾身体的某处!
夏叔音紧紧盯着那巨蛾挥动的翅膀,恍然大悟,那些金色的斑圈!只有蛾后才有金色的鳞粉,所以它在群蛾变身时留下了一些鳞粉在别处以作掩护,自己则藏身于这十几个斑圈中之一!
范围缩小了,但我只有一箭的机会。到底是这十几个斑圈中的哪一处?冷静,冷静,夏叔音对自己默念着,他回忆着蛾后的特征,目光则在那两扇巨大翅膀上来回扫视着。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右下片翅膀的那个小斑圈上,那个金色的光圈中有两道不起眼的黑色纹路——触须!
那只巨蛾对上夏叔音冷凝的目光,似乎也紧张起来。它挥动着翅膀,扇出一阵尖锐的音波。夏叔音身体一震,感觉头皮正在被无情撕扯一般。他强忍着痛苦,他回想着公孙都告诉自己的射箭要领,平静下来,身心合一,直直凝视着目标,随着气息的一丝徐吐,果决地松开手指,一箭放出!
那支箭携带着昧火符疾风一般直穿过巨蛾的翅膀。一团蓝色的火焰瞬时在金色的斑圈处燃烧起来,同时响起一声女子的凄厉尖叫。而这次,周围的蛾子没有再散开,而是纷纷向那火光处聚拢,直至整只巨蛾都熊熊燃烧起来。蓝色火焰混杂着紫色的鳞光,一同绽放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璀璨而耀眼。
夏叔音的身心顿时松垮下来,他提着弓慢慢地转身,走回至岩壁处。
此时,庾兰忽然身体往前一倾,吐出一口黑血。夏叔音急忙蹲下来扶住庾兰,焦灼地喊着:“庾公子,你怎么了!”
庾兰慢慢直回身,缓缓睁开眼睛,他摸了摸夏叔音的头,虚弱地笑着说:“不要紧,我没事了。”说完他就躺倒在公孙都的怀里。
“不用担心,叔音。大部分的毒已经排出去了。庾兰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公孙都一手探上他的额头说道,接着将庾兰的头部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他平躺着休息,。
夏叔音松了一口气,在公孙都另一侧挨着坐了下来。他的内心现在还在悸动着,身体微微颤动,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你做得很好。”公孙都另一只手将夏叔音揽到自己肩头,温柔地说,“谢谢你,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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