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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谭予误伤云琛，已有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谭警官每天都兢兢业业地尽到了司机的责任，从未迟到，不辞辛劳。
其实这对谭予来说是件小事儿，他原本就是想接着这个借口跟云琛套点近乎。
自四月五号发现吴明盛的尸体到现在，案子一直没什么进展。
破案本就不是眨眨眼一切安好的事儿，十几年的才勘破的老案子也不是没有。
但他必须全力以赴。
警徽永远熠熠闪光。
电话响了。
“喂？”
电话那头没音。
“喂？”
“是我。”
云琛。
“怎么了？”
“谭警官，我这伤好的差不多了，就不再去医院了。”
“怎么了？是我不够帅吗？是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你外边有别人了？呜呜呜负心汉——”
云琛低低的笑声从手机音孔那里传来。
“不敢不敢。我们谭警官玉树临风，宇宙第一好看。”
“这还差不多。”
“我还得赶个工，先挂了。”
“嗯拜拜，有空再请你吃烤肉。”
谭予把手机揣回上衣口袋里，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床边。
今天，四月二十五日，阴。
六点半，阳光有些疲倦。
他从裤兜里掏出个半空的烟盒子，没好气地叼了根出来随后恶狠狠地抄起窗台上的打火机，“嘎达”一声，给它点着了。
云琛，留不住。
这时候再死贴上去，套不着任何有用信息，反而会让云琛对警察产生抵触心理。
对待小孩子就得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想着，他吐了口烟圈。
“谭队！”
“怎么了？”
谭予没好气地把烟头往窗台上一按。
“钱培来了，说是有重要线索。”
谭予长舒一口气。
“来了。”
钱培依旧睁着他的鱼泡眼。
“谭警官，昨天夜里我收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昨天夜里得到的线索？今早你干嘛去了？太阳公公都快落山了。”谭予深吸一口气，“说吧，怎么来的。”
“昨天晚上十一点，我在嘉裕的别墅里待着，突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嘉裕那边的别墅都不小啊，你在哪待着，怎么能听到敲门声呢。”
钱培眼睛一眯，漏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的办公室在一楼，离门挺近的。”
谭予理了理领口，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钱先生，这什么快递啊，十一点了还送货。”
谭予嘿两声。
“我也不知道啊，那人在外面喊快递，可他送来的东西啥包装也没，就一个信封，我就是猜也猜不出来他是哪个快递公司的啊。”
杨远在这两人间左看看右看看，决定结束这明里暗里争锋相对的场面。
“那个，钱先生，线索拿来吧。”
钱培闻言，左掏掏右掏掏，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到了杨远的手上。
“你看过了吗？”谭予从杨远手里接过那个信封。
“看……看过了。不是……你说这一个信封，我不打开看看怎么知道是线索还是恐吓信啊。”
“在您这儿，信封里不是线索就是恐吓信吗？您的日子过得也真是多姿多彩啊。”
“不敢不敢，”钱培冷汗都下来了，“我不知道那几张照片是什么意思，看了还有点儿发怵，就直觉它可能跟案件有点儿关系……”
“好的。您可以走了。”谭予十分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杨远只好给他暴躁的老大扫尾，“钱总，感谢您的线索，慢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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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予拿着信封回了办公室。
他站到窗台边，三两下把那牛皮纸信封拆开了。
是一张照片。
谭队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可当他第一眼瞧见这照片的内容时，竟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是一个背影。
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看不出年纪，但凭身形以及她纤细的手腕来看，应该在青春期发育之前。
她穿着浅蓝色的华丽的衣裙，厚厚的蕾丝边没过了脚踝，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双价格不菲的松糕鞋。深蓝色的小披肩很长，甚至盖过了小臂，只留下一段雪白的腕。她的手应该很小，两手都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她的头发很长，是童话故事中梦幻的暗金色，波浪一般卷卷曲曲，一直翻滚到手腕所在的地方。
最让谭予在意的是这张照片的背景。
一面涂着黑色油漆的墙。
如果有机会把这照片给他家老头子看，那估计世界又会多一部恐怖童话书了。
谭予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杨远发了条微信。
希望小杨子能从这照片里解读出点儿什么关键信息……吧。
可这照片刚发过去，小杨子的电话后脚就跟来了。
“老大，你那照片哪来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还能哪来的？钱培送来的线索。”
“老大，这照片我见过。”
谭予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什么时候？在哪？”
“在一件老案子的卷宗里看过。但我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这张照片。”
谭予用手指点了点窗台上的烟灰。
“老大你别生气，我马上去找！”
“等等，你再查查云琛的母亲。”
“是！”
明早安排了蔡欣雨来警局接受问话，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整理材料。
但他想趁着月黑风高去一趟现场。
那幢别墅的钥匙他有一把，现场仍然被警戒线划在一个圈内，每天都有警察来轮班站岗。
云琛确实在配合警方。
别墅里依然是安静的模样。
谭予径直走向云琛的卧房。
案发第二天，警察在这个卧室里进进出出，因而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中的压迫感。
墙漆是很普通的白色，并未贴墙纸。墙上很干净，没什么污痕。
窗帘装了五层，不会透进一丝光亮。关上房门，可能在白天也会给人一种黑夜来临的错觉。
云琛热爱画画，但他却好像摒弃了所有的五彩斑斓，把自己锁在黑暗里，永远不打算出来。
在这样的房间里，是个人总有一天会疯掉。
但这又是云琛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他总表现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甚至让谭予差一点就忘记了他缺爱，他没有家，他的画里一片黑暗，他的卧室不见曙光。
谭予双手插着兜。
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在横冲直撞，压抑地让他不能呼吸，却压根不想反抗。
他在床头柜上方找到了电灯开关，“啪嗒”一下，光驱散了黑暗，却还是冰冷一片。
他不会冷吗？
谁能给他温暖呢？
赵闫旭吗？
谭予无端想起了这个名字。
他很自然地走到床头柜旁的书柜面前。
《人间失格》的里面夹着一张塑封过的照片。
他抽出照片来。
是一张高中毕业照，正上方用大红字儿标着“京溪一中391班”，底下是一堆名字，打头起标着“第几行第几行”。
赵闫旭和云琛的名字挨着。第三行不起眼的角落。
在一群人中，第三行的某某处，一个高高的男生结实的左臂很自然地搭在他身旁的男孩肩上。
那个男孩是个混血儿，一头金色的卷发，盖过了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那只乌溜溜的，难得盛着笑意。
那个高个男生却显得不太高兴，嘴唇紧抿。
谭予用闲着的左手抹了把下巴。
这男生长得有点帅，个子也挺高。第三行都踩着第五级台阶，这人却屈膝踩着第四级。
这么个健气男竟然是美术生。
啧，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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