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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审
“钱培?”谭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又瘦又矮的中年男人,有些受不了他前凸的一双鱼眼睛。
“哎,是是是。警察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谭予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一眼就晓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吴明盛,吴老板死了。您有何感想。”
“嗨,这事儿我也知道。我猜是他那个儿子干的,他俩一直不对头的。”
“云琛有无可挑剔的不在场证明。”
“哎嗨……可是警察先生……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钱培不安地挠了挠后脑勺。
审讯室的灯光白的刺眼。
“钱先生,你可是犯罪嫌疑人之一啊。”
钱培脸色一变,“警察先生,话您可不能乱说啊。”
“根据已有的资料来看,犯罪嫌疑人我们已经锁定在几个人当中,你也别怕,清者自清。来交代一下四月六日那天傍晚到四月七日早上六点的行程吧。善意的提醒一下,讲真话,否则只会徒增嫌疑。”
“哎好好好。我想想啊……四月六日那天下午四点钟,我跟斌子他们一起去老吴家。”
“他们?都有谁?交点清楚点。”
“哦,张斌,郭龄飞和蔡欣雨,就我们几个铁子。当时我们要商讨一个商业街的开发事项。老吴主张用点‘手段’清除掉那条街上的钉子户,但是欣雨——也就是我们这几个铁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她却坚决反对。说实话,在我们这明枪暗箭处处有的行业里,欣雨的手段还不行,太妇人之仁了。
“老吴当时也是这么笑话她的,说了点难听话,可也无非就是些‘你们女人就是不适合干大事儿’之类的话。我也觉得老吴这话问题太大,欣雨再怎么说也是一人撑起整个青山公司,到底儿也是有本事的。但是吧,我们关系这么铁了,老吴的性格就是那样,大家也早习惯了。
“斌子胆儿最大,提了点不合规矩的建议,老吴当场就训斥了他一通。后来这件事儿也就由老吴全权负责了。虽然我们是多少年的老哥们了,但老吴的本事真是我们之中最大的,我们都把他当领导人,一般大事儿都是他敲定。”
谭予心想:这群人生意做的这么大,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群楞头楞脑的乡野土匪,吴明盛整得都跟皇帝一样,他们还傻不拉几地对人家言听计从,人家哼哼两下就连连个气儿也不敢喘了。这伙人能发财真是踩着哈士奇的屎了。
“后来呢?”
“别急嘛,我慢慢说。我们聊完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吧。老吴留我们吃饭,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兄弟们吃饭少不了酒,最后大家都有点醉了。正好老吴家床多,我们就都留下来了。那会儿大概是晚上十二点,老吴家电子表报时声儿挺大。
“凌晨的时候,欣雨酒醒了,喊大家去新开的一家养生会所做足疗。可是我们没看见老吴,敲他房门也不开。欣雨看见他公文包不见了,就推测说他可能是半夜有事儿出去了。我们也没咋在意,就一起出去了。”
“好哥们死了,您看着也不难过。”谭予细致捕捉着钱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嗨,别提了。生意场上,没有啥亲朋好友,这么些年,我们关系也都淡了。再说,老吴这几年不知道靠着什么发达了,公司越办越大,就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老朋友喽。”钱培似是在感叹世事难料。
谭予冷冷地盯着他视线飘忽不定的鱼泡眼,一声不吭。
“哎嗨嗨,警察先生……”钱培好声好气道。
“说。”
“您看,我为了配合您问话,连着推掉了好几个会议,这可赔了不少钱呢……”
谭予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钱培心道这小伙子处事太不圆滑了,不明不白招惹着哪座山都不知道。
干瘦的小老头从硬邦邦的椅子上站起来,扯了扯褶皱的衣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谭队,怎么样?”
“小杨子,你觉得这个钱培是个怎样的人?”谭予站在小卖部门口,点着了他刚买的香烟。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觉得钱培这个人挺圆滑,老腊肉。”
“说实话,我对这个人的映像和你是一样的。如果按照他的行为方式来看,他就是想杀吴明盛也不可能亲自动手。”
“那我们……”
“下一个,蔡欣雨。”
“是!”
“噼里啪啦——”小卖部旁年久失修的路灯明暗两下,闪烁起了暗黄的光芒。
谭予吐出最后一口烟圈,顺手把烟丢进小卖部门前的水桶里。
丢烟头是他多年来的坏习惯,老板特地为他准备了一个小水桶,安全。
“走了。接小朋友。”
冲着他家队长的背影,杨远一头雾水。没听说老大家里有个小孩呀?
“下楼。”
电话那边传来云琛低低的笑声。
“谭警官,您还真来了啊。”
“那是。”
隔着老远,云琛就看见保安大爷充满敌意地瞪着校门口那辆骚气的SUV,以及车主。
骚蓝色的SUV,痞帅痞帅的车主。
谭予没穿警服。
“这儿呢!”谭予靠在车边,悠闲地朝校门挥了挥手。
他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待云琛坐稳后,“砰”关上了车门。
“案情有什么进展吗?”
谭予把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这年头,还有想要快点破案的犯罪嫌疑人哦。感动中国。
“有。”
“但是不能说?”
“那当然。”
“哈哈哈,说实话,你们进展挺快,每天都有新收获哈。我还以为你们大概只能做到半个月排除一个犯嫌嘞。”
……我们一下午就排除了一个犯嫌哎,我们好棒。为自己鼓掌,啪啪啪。
“开玩笑的啦,我就是看你今天眉头紧锁,像极了异域神犬哈士奇。”
“别闹,你要真觉得我长得猥琐就直说。唉,我以为我高贵的血统会一直隐瞒下去,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凡人发现了。”
“哈哈。”
“你喜欢画画吗?”
云琛眉毛一扬。“好久没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毕竟你年少成名。”
“我上一次回答这个问题,我妈还在。那时我只是随便在纸上抹两笔,然后她就问了我这个问题。”
“你是师承何方啊?”
云琛笑了。
“我一直都是自己摸索的。我妈说,心里想什么就画什么,笔握在你自己手里,凭什么要让别人的一张嘴去评论你的画技如何呢?”
“厉害啊。”
云琛突然凑近车窗,盯着外面的满天灯火。
“怎么了?”
“昨天走的不是这条路。”
谭予没出声儿。
“怎么了,人贩子先生?”
“小朋友,你见过我这么帅的人贩子吗?长我这样的,还能差钱差到要拐卖美少年了?”
“……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没准以后就多见不怪了。”
谭予深深叹了一口气,笑了,痞里痞气的样子真有点人贩子的感觉。
“我们要去哪啊。”
“去吃个晚饭,我们人民公仆也不是铁臂阿童木嘞。”
“真辛苦啊,这都已经到吃夜宵的点儿了。”
“云小哥哥也喜欢吃夜宵?”
“……说实话,我一天五顿饭。”
“……你要顿顿吃外卖,美团两天就该给你封号了,理由:刷单。”
“食堂的大鸡腿那么好吃,为什么要吃外卖?”
谭予把着方向盘,险些笑岔了气。
“你笑什么?”云琛白了他一眼。
“小朋友,你绝对是食堂阿姨的头号粉丝。”
云琛笑而不语。
半晌后,谭予反应过来。
他刚才闯了个红灯。
靠,报复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哦,我来不及躲。
“认真开车。”
“好嘞,听您的。”
斜后方停车,完美。
对面店门上方有块儿长长长长的烫金牌匾——九百九十万平方千米之内天上人间仅此一家的超级无敌美味的老张麻辣烫。
云琛嘴角一抽。
“相信我,巨好吃。”谭予探了两下,终于摸到了自己的良心。
“老谭,呦,来喽!”
“老张头!好久不见了!”
云琛站在SUV骚气的车头旁边,看着这两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这位是……朋友?”
“是,这朋友爱吃,我带他来尝尝。”
“好哥们。”
老张操着一口东北话,啤酒肚前凸,两胳膊纹满了龙龙虎虎的,总之就两个字,江湖。
……这不敢相信谭予是个警察。
“云小哥哥,过来啊。”谭予朝他挥了挥手。
云琛两步迈过来了。
“有啥忌口不?”老张热情道。
“不吃荤,辣死人。”
“好嘞!”老张两手一拍,钻进厨房里去了。
“咱云小哥哥不吃荤啊。”
“习惯。”
“喜欢吃辣?”
“喜欢死了。”
谭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笑了。
“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吃这种街边十块钱管饱的垃圾食品。”
“你想多了,十块钱在我这儿,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空荡荡的小馆子里上蹿下跳,四处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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